第22章 垂涎

天剛亮沒多久,王子直便下令啓程。

有了上回的教訓,王子直特地命令在沈願和胥若旁邊加派精兵,因為江北事态緊急,不能在路上多做耽擱,所以一行人的速度比最開始又加快了些許,第二天下午,便到了離那座山林不遠的那個城鎮。

補充了物資後,再次啓程。

這一路上遇見的意外其實不少,遇到過三次劫匪,兩次刺殺,不過其中攻勢最猛的還算是第一次刺殺。

偶爾走到城鎮上的時候,會有百姓站在一旁圍觀,畢竟一行人浩浩蕩蕩,又是城裏最高的長官來迎接,顯而易見的,肯定是皇城裏的哪位權貴。

本就夠招百姓好奇的了,長相十分紮眼的沈願又騎着他十分紮眼的紅紅晃晃悠悠的走在胥若旁邊,這樣一來,更加引人好奇了。

尤其是引那些嬌俏的少女們的注意。

一向不怎麽開竅的沈願只怕是在自己不經意的舉手投足之間,就輕易擄獲了少女的芳心。

要不是這位小公子的表情太過冷漠,只怕手帕香囊都要被扔一懷了。

沈願感到很不爽。

他總覺得這群人看他的眼神簡直如狼似虎,在皇城裏都沒這樣過,畢竟沈願在皇城裏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也沒人敢不自量力去招惹他。

但是這不一樣。

看這一個個眼睛眨的,是抽筋了嗎?

過了那個城鎮後,沈願就不太想坐在他的紅紅上招搖了,一般經過城鎮,他都會先跑到胥若的馬車裏待一會兒。

對上胥若戲谑的眼神,沈願狀做無奈道:

“沒辦法,長的太好看,我也很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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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加快速度走了一兩天,到了徐州的時候,夏婉的情緒分明不太對。

夜晚,王子直拒絕了徐州督察的邀請,直接在督察府歇下,而是在當地包下了一間大客棧,然後在掌櫃的誠惶誠恐的接待下,住了下來,明早再啓程。

當天晚上,夏婉就變得異常沉默。

白蘭和夏婉休在一間房裏,剛進去,夏婉放了東西,然後沉默着低着頭,坐在桌邊。

手裏握了個裝滿水的杯子,握了半天,也不見夏婉低頭喝一口。

白蘭沒管她,自顧自的收拾自己的東西。

夏婉不知想到了什麽,呼吸變的急促,眼睛通紅,裏面蓄滿了淚水,她一直沒有眨眼,但眼淚還是流了出來,直直的砸進了緊握着茶杯的手上。

那些髒亂不堪的,血腥且帶着仇恨的畫面,一幕又一幕的在眼前閃過。

水井裏她姐姐浮上來的已經泛白了的屍體,他父母的血流了一整個房間的地面,黏在窗戶上的,已經幹了的血跡,他乖巧懂事的弟弟,被一群畜牲折辱,到死都沒人給他蓋上一件衣服,睜着一雙絕望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灰白色的天空。

那些人活該,活該被千刀萬剮!

活該下地獄,活該永世不得超生!

那些人必須死,必須死,她夏婉,不惜代價,也必須要報仇!

牙齒咬的生緊,握着茶杯的手指節已經開始泛白,甚至表情都開始變得猙獰。

讓夏婉回過神的,是白蘭的一聲嗤笑。

緊握着茶杯的手松了下來,因為剛剛握的太緊,這會陡然一放松,手指還有些長開不了。

低了低頭,兩滴眼淚砸了下來。

夏婉看着白蘭。

白蘭走了過來,道:“這只是徐州邊上,到常山還有一天的路程,你這就忍不了了?”

夏婉沒回話。

事實上她知道,她這會兒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剛剛的情緒太過激烈,這會話就算說出來估計也是帶着哭腔且支離破碎的。

“你以為這是個什麽世界?我告訴你,弱肉強食,金錢為尊,權利至上,自己不夠強大,就要做好被欺辱的準備。”

“公道自在人心?人情道德?不存在的。”

“好好跟着公子吧,會有你報仇的那一天的。”

說罷,白蘭拿起剛剛那杯砸了夏婉眼淚的那杯茶,利落的把水倒進了桌邊的木桶裏,然後道:

“事情都過一年了,你若是這點心性都沒有,公子也就沒有留你的必要了。”

“沒人會無緣無故幫你,你得拿出你的價值。”

是啊,事情都過去一年了。

可是那些事情,已經成為了一個夢魇,不報仇,她這一生都不會順遂。

可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名動常山的貌美姑娘,家人寵愛着的小公主了,現在,她只是一個有幸得到蘭家公子庇佑的,什麽都不會的,青樓名妓。

沉默半晌,夏婉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會辜負公子的。”

白蘭笑了笑,沒再回話。

第二天,一行人再次啓程,下一站,徐州常山。

常山這個地方,處在徐州的邊緣,地方也挺大,但因為處在徐州邊緣,所以不怎麽受徐州督察的關注,各方面都不怎麽突出,這也是徐家可以在常山一家獨大的原因之一了。

剛到常山,還沒進城門,就見從城門裏浩浩蕩蕩而出一對人馬。

帶頭的是一個五旬老頭,旁邊緊跟着一個身材寬胖的人,年歲應該不大,二十左右。

常山縣令和劉家公子。

“王大人,微臣見過王大人。”

離王子直不到二十米,常山縣令便下馬跪地相迎。

旁邊的身材肥胖的劉公子也身材笨拙的從馬上下來,然後跪地,一臉笑意,道:“草民見過王大人。”

王子直騎在馬上,臉上沒什麽表情,斜睨了二人一眼,然後聲調不輕不重的說道:“起來吧。”

二人這才起來。

“王大人日理萬機,今日來常山,李某為常山縣令,久聞王大人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王子直雖然在皇城幾大世家裏說不上什麽話,但出去也實打實是個高官,像常山縣令這等官職,還是只有巴結的份的。

王子直被奉承習慣了,也沒覺得哪不适應,擺了擺手道:“言重了。”

旁邊那位胖公子笑的眼睛都要眯起來了,道:“王大人來我常山,我劉家作為東道主自然是要款待一番,王大人不嫌棄不去來我劉家歇息一晚?”

王子直似乎這會才注意到他,挑了挑眉,問:“這位……”

“哦,小生姓劉,是這常山劉家的大公子,今日見到王大人,還真是三生有幸啊。”

王子直對這個人不太喜歡,哦了一聲,然後皺着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麽叫來你常山?”

劉姓公子愣了一下,然後伸手輕輕的打臉,道:“哎,我這嘴太笨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大人說的對,我……我口誤,還請王大人不要怪罪。”

“行了,知道了。”

劉姓公子彎着腰,偷偷擡眼看了看王大人,然後把剛剛的話有重複了一遍道:“王大人路途勞累,我劉家早已備好上等客房,不知王大人可否賞臉歇息幾日。”

“幾日?江北事态緊急,我乃巡查史,豈可在路途上如此耽擱?”

“是……是小生思慮不周,那要不然就今晚吧”

現在才上午,今晚就在這劉家住下來,勢必會耽擱接下來一下午的行程,王子直還是一個對任務比較負責的人的,開口就想要拒絕,但想到自己帶着的那兩個惹不起的小祖宗,到嘴邊的話,又被他生生的忍了下來。

沈願和蘭胥若的身份還是不宜如此光明正大的暴露,王子直想了下,然後叫來了旁邊的精兵,吩咐道:“去問問那兩位意下如何。”

“是。”

這會劉家公子正等待着王子直的回答,就見王子直吩咐了一個精兵,然後精兵直接就下馬去了旁邊的一架馬車旁邊。

那馬車樣子倒是平平無奇,可細看來,卻能發現那架馬車旁邊圍的精兵格外的多,顯然就是重點保護對象。

只見剛剛過去的精兵,專門下了馬,然後彎腰擡手作揖,姿态可以說是畢恭畢敬了,問:“有位劉姓人家請求在他家留宿一晚,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那馬車裏傳來的話極為簡潔,聲音低緩,還帶着些不耐煩,道:

“別了,直接走吧”

這話是沈願說的。

然後那精兵便回到了王子直旁邊,告知了王子直答案,然後就見這位王大人擺了擺手,直接道:“不必麻煩了,我們現在就走。”

劉雲飛離那架馬車比較近,再加之那聲音也不是多小,所以劉雲飛恰巧聽了全程。

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那裏面坐着的人可以王子直去詢問意見,那身份顯然不一般。

劉雲飛小眼睛轉了轉,起了抱大腿的念頭。

“不知這馬車裏坐的是哪位大人,遠來是客,不知小生是否有幸見大人一面。”

本來就已經打算走了的王子直臉色垮了下來,這位劉什麽是什麽野雞家族,這會居然還有膽子要求見馬車的裏的人,當即就絲毫不留情面的道:

“你以為誰都是你想就能見的嗎?我剛剛說現在就走你們還在這擋着路,影響行程你十個腦袋都賠不起,還不退下!”

劉雲飛被這一番話吓得呆了呆,還是一旁的常山縣令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提醒道:“還不賠罪!”才反應過來。

連忙跪地道:“大人饒命,是草民不識擡舉,還請大人見諒。”

王子直縱然煩這個人煩的不行,但還是沒有多做刁難,皺眉擺了擺手,道:“起來吧。”

劉雲飛這才心有餘悸的從地上爬起來。

劉家算來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家族,本身是劉刺史的分家,家裏又有個老太爺是曾經退下來的五品官,雖然已經退下來了,但大家多少還會賣點面子,劉雲飛的父親又在徐州挂名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六品官,而且劉家在徐州又有多處産業,財産數量可觀。

從這能跟常山縣令一起出來迎接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劉家在常山地位不一般。

否則也不至于把夏婉害了家破人亡之後,還可以全身而退高枕無憂。

這一次,聽說江北巡查史即将經過常山本來是做好了準備要好好招待,争取搭上王子直這條線的,誰知這人根本就沒打算在這休息。

後面來的一衆人都是劉家安排過來歡迎王子直的。

不得不說,劉家還是把這些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出身皇城的有哪個是簡單人物,人們就算是沉迷吃喝玩樂,也不會在明面上做的這麽明顯。

王子直今日在這劉家歇息了幾日,說不定明天就有有心人将這件事情捅到皇城裏上報朝廷。說巡查史消極怠工,從而影響仕途,畢竟在皇城裏混官職,可不像在在這種小城裏一樣容易。

這一路上王子直也碰到過不少迎接他的的小官,對于劉雲飛和這常山縣令也并沒有太放到心上。

擺了擺手,示意啓程。

一行人動了起來,在街道上緩緩行駛,精兵一個個氣宇軒昂,王子直又長的都是一副高官樣子,這麽一行人看起來還是很浩浩蕩蕩的。

劉雲飛站在常山縣令旁邊,彎着腰一副畢恭畢敬,做小伏低的樣子。

那架馬車從劉雲道旁邊緩緩駛過,咕嚕嚕的聲音充斥在他的耳邊。

偷偷的擡頭看了一眼,一陣清風吹過,掀起了馬車車窗的簾子,猝不及防間,一張如冰雪一樣,颠倒衆生的側臉出現在劉雲道的視線裏。

他能看見那人穿着白色的衣衫,嘴角微微的挑起,眼裏滿是笑意,似乎是在跟旁邊的人說話,皮膚瓷白,眉眼間似有雲霧飄渺,又似有山間冰雪消融。

像是九天上的谪仙下凡,即便僅僅是一張側臉,仍舊可以窺見那身上所帶着的絕代風華。

高貴與淡然與生俱來,冰肌玉骨,人間難見。

窗簾不過被風帶起了一瞬,可這張極美的側臉卻通過眼睛印在了劉雲道的心裏。

那是怎麽的榮華世家才能培養出來的人,至尊至貴,不可亵玩。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馬車已經走過去很遠,劉雲飛還處在那震驚中不能自拔,在原地呆愣着,還是旁邊的常山縣令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回過神來。

“劉公子,你想什麽呢?”

“啊,沒……沒什麽。”

“哎,這王大人看的出來的确是個清廉得好官,果真還不是我這等可以攀附的上的。”

劉雲飛心思卻根本沒在王子直身上,全然忘了臨行時自己的父親交給自己的務必要把王大人留下來的任務。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個一閃而過的側臉。

他對男人其實并不是多有執念。

之所以也偶爾搞個男人無非是為了尋求刺激,享受那種把同性壓在身下的征服感,看着一個同樣為男人的人,在他身下□□喘息他就會覺得很有意思。況且,男人身後的那處,也确确實實比女人緊。

夾的他更爽。

但他本質上還是更喜歡女人的,就算是擡進府裏的那兩個小倌也都是娘不唧唧的本質上其實還是像女人。

可是剛剛那個人,生的雌雄莫辨,颠倒衆生,就算是男人,他也心動了。

“哎,吳大人,你可知那馬車裏坐着的是什麽人,怎麽連王大人都要畢恭畢敬的。”

常山縣令皺了皺眉,想了下,然後道:“這個我如何知道,估計也是哪位不能招惹的大人物。”

“王大人可是鐵了心不在這留下了,要不然我們再去與王大人說說?”

常山縣令猶豫了下,道:“還是算了吧,萬一王大人煩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那……這王大人返程時還會經過這裏嗎?”

“應該是會的,屆時……”

常山縣令話還沒說完,劉雲飛就道:“屆時一定要把王大人留下來!”

夏婉一直同阿生和一群其他的不會騎馬的小厮和丫鬟待在一個馬車裏,馬車停下來的這幾刻鐘裏,夏婉情緒的不對勁連阿生都察覺了。

阿生歪着頭問:“夏婉,你怎麽了呀?”

夏婉緊握着拳頭,回過神來,手松了松,然後對着阿生笑了笑,道:“沒事,我沒事。”

好歹是一起待在公子身邊的,雖然這個夏婉不太愛說話,但阿生對他也算是熟悉了的,道:“要是有人欺負你,你記得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打他!”

夏婉點點頭,說:“嗯,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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