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合一,萬字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胥若道:“不坐,我不是說過了,我一個男人豈可跟你同騎一匹馬?”
沈願繼續攬着胥若往前走,想到之前他因為要跟胥若騎一匹馬,從而激動的不能自已,覺得有點羞愧。
雖然他現在想到依舊激動,但是羞愧的沈願斥責了自己後,還是很自然的道:“哎,那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是個姑娘我還不樂意帶你。”
胥若被沈願帶着往前,聞言身形頓了一下,煞有其事的問道:“為何?”
沈願沒料到胥若會關注這個問題,猶豫了下,回想了一下自己這十六年來向自己示好過得各類小姑娘,皺着眉回答道:“不帶就是不帶,姑娘太麻煩了,身嬌體弱的,弄哭了我還得哄。”
沈願說着便輕嗤了一聲,勾着唇角邪邪的笑,道:“老子會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
胥若沒回話,這就說話的一會兒,沈願成功的把胥若帶到了門口。
門口排了一長隊,兩輛車,一輛裝的是一些廉價的藥材布帛,另一輛是那三百斤糧食。
馬車正前方停着匹馬,上面沒坐人,看樣子應該是沈願的。
旁邊過來一個大概是能說的上些話的車夫,拱手作揖道:“公子,您過來了。”
“嗯,準備一下吧,要走了。”
奇怪的是,沈願并沒有騎他那匹一看就散發着金錢與權利氣息的紅紅,反倒準備這麽一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馬。
“怎麽不見你的紅紅?”
沈願拍了拍馬背,道:“騎它幹什麽,咱是去赈災的,又不是炫富的。”
“人家老百姓本來就吃不飽穿不暖,你個當官的吃穿不愁也就罷了,再騎個那樣的馬,你說說,你這是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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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了馬鞍後,沈願利落的一個翻身,騎坐在了馬背上。
然後垂眸看着馬下的胥若,朝他伸出了手,道:“來,上來。”
胥若不為所動:“你想讓別人以為我倆關系不正常?”
沈願愣了下,問:“什麽不正常?”
胥若看了看沈願伸出來的修長的手,道:“以為我倆有斷袖之癖。”
沈願:“……”
抿了抿唇,沈願臉色僵了下,道:“……什,什麽斷袖!我就是帶你一下,別人哪裏會想那麽多。”
其實斷袖之風在大并不盛行,一般兩個男人關系親密別人看到大多也不會想歪,只會認為這兩兄弟關系好。
不知道為什麽,胥若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時,沈願更加羞愧了。
胥若還在猶豫着,剛剛跟沈願說話的那個車夫就過來了,對着沈願恭敬道:“公子,都準備好了。”
沈願低聲嗯了一聲,然後道:“知道了。”
說罷,又動了動自己的手,對着胥若道:“看吧,人家都準備好了,等着你呢。”
這麽一看,包括沈願在內的一隊人馬好像還真的都在等着自己。
胥若猶豫着,還是慢慢的伸出手。
剛伸出來,就被沈願的手有力的握住,接連着沈願頗有技巧的一拉,然後攬住胥若的腰,眨眼間,胥若就坐在了沈願的前面。
“走吧。”
沈願說着,就驅動了馬,沈願一動,身在後面的一對人馬貨物才跟着動了起來。
馬蹄噠噠噠的走在路上,車轱辘轉過石磚,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響聲,周邊有路過的百姓,皆投來好奇和驚羨的目光。
本來挺心安理得覺得沒什麽沈願這會忽然覺得不自在起來。
沈願今年剛才十六,也是可以收通房納小妾的年紀了,但是沈願由于家庭和其他各方面的原因,目前仍舊是一個純情小處男。
不像封绾,十四歲就開葷了,并且此後一直都是大魚大肉。
所以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現在的不太自在是為了什麽。
他微微一垂眸,正好可以看到胥若細嫩白皙的脖頸,黑發柔順,随着馬的走動,有一下沒一下的蹭着他的手背。
癢癢的。
還有那股特屬于胥若身上的淡香,一下一下的沖擊着他的心髒,他拉着缰繩,手臂要越過胥若,這樣一來,頗像在輕輕的抱着他,他能感受到胥若靠着他,路程颠簸,像胥若的頭發一樣有一下沒一下的蹭着。
啊,要瘋了。
我在想什麽。
突然有點後悔讓胥若上來了。
反觀胥若,一身青衣,身形單薄,一身氣質即便是跟沈願坐在一匹馬上也絲毫沒有被削減,像胥若這種人,沈願根本想不到會有什麽事情讓他失态。
胥若接受事情向來比較快,既然上來了,也沒有扭捏,更沒有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特別淡定。
沈願半晌沒說話。
過了一會,胥若突然開口問:“你怎麽那麽僵硬?”
呵,那我當然是緊張的。
“……我這不是怕你掉下去了,時刻準備拉着你嘛。”
“哦,沒事,我現在覺得還行,你放松就好。”
“那……行吧。”
沈願嘗試放松下來,誰知剛一放松,胥若就不自覺的因為馬走動不穩所以又蹭了他一下。
真他娘的操蛋!
又走了一段路,沉默半晌,胥若忽然道:“要是沒記錯的話,明天就是那比賽就要開始了。”
騎射比賽是大儀三年一度的皇家狩獵大會,這場比賽并非只是說起來那樣只是一群人去一片山林然後比誰打的東西多就可以獲勝,雖然說大差不差說起來是這樣,但是內裏确實複雜的多。
它并不僅僅只是一個娛樂性的比賽,每年的比賽總會傷亡幾個人,起初還會徹查,後來幾年過去後,騎射比賽憑借自己的能力活下來已經成了心照不宣的約定。
皇家子弟,世家大族子弟,都會參加。
雖然危險,但獲勝了之後所得到的東西确實是絲毫無法讓人忽視。
歷年來,騎射比賽獲勝的人,不僅得到了黃金千兩的賞賜,聖上親發聖旨的贊賞,無語倫比的榮譽之外,還有一個極其令人眼紅的東西。
副都統的職位。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正是胥若搞不明白為什麽前世的沈願在獲得騎射的比賽的冠軍之後,反倒詭異的開始沉寂,皇城天之驕子小少爺前十七八年如此耀眼,後面的幾年卻開始收斂光芒,仿佛真正的變成了一個只是身世好一點的平庸公子罷了。
那場大會符奕也參加了。只不過那時胥若年紀小,能力有限,在這種大會裏無法實打實的幫到符奕什麽,不然憑借胥若的手段,不說讓沈願失去這個名次,也不會讓他拿的多順利。
沈願的人生高開低走,那段時間無數人不為之嘆息。
直到胥若身死,沈願才開始真正的大放異彩,崛起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明天就明天呗,跟我又沒什麽關系。”
胥若道:“不參加了?”
沈願說的自然,也不見多少惋惜,道“都現在了,我想參加也趕不回去啊。”
胥若勾着唇角笑了起來,道:“可是後悔随我來這了?”
“哪能啊,那什麽,那些都是虛了,來這最起碼能見識一下江北的真是情況,滲城那個溫柔鄉,能得到什麽?”
胥若問:“皇城副都統,不想要嗎?”
沈願不甚在意,道:“那是什麽野雞位置,老子會稀罕這個?”
胥若聞言愣了下,然後随即輕聲笑了笑,聲音輕輕的,聽在沈願耳朵裏格外的好聽,胥若眉眼都彎了起來,帶着笑意道:“是,确實是個野雞位置,沒什麽可稀罕的。”
沈願沉迷于胥若的笑顏中無法自拔,十分不走心的應道:“那可不是,沒點屁用。”
副都統這個職位,得看你怎麽用了。
要是想以權謀私,私自養兵,那副都統确實是沒點用,甚至還會招來殺身之禍,畢竟聖上親賜的職位,可不是讓你培養自己的勢力的,不過這個職位權利的确是大,好好的替聖上做事,別有什麽二心,保你家族榮辱衣食根本沒什麽問題
……
到了指定的地方,沈願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終于結束了,天知道他這一路多煎熬。感嘆之後,沈願再次攬住胥若的腰,把胥若從馬上帶了下來。
別看沈願在胥若面前像個小孩似的容易臉紅,但在外人面前端的還是副一看就惹不起的霸氣內斂小少爺形象。
下馬之後,沈願把馬安置好就吩咐到:“你們去把米煮一下,不用太稠,差不多就好,這兒難民多。”
把胥若親手寫的以無償施粥為大标題,聖上心系萬民為內容的本來很虛僞但是被胥若寫出來有顯得特別真摯的牌子立起來之後,這兒的難民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沈願他們帶過來的藥材并不少,也并不是那種珍貴的藥材,反倒都是廉價且常用的。
考慮到難民的實際情況,這些藥材雖然廉價但都是實打實好用且起效的,治不了老大難的病,但治一些頭疼發熱傷口感染還是很有用的。
考慮到藥材有限,沈願吩咐從這附近‘請’來了一下中年大夫,在這為來領藥材的難民問診,真有病的優先領,若是有剩下的,可以分配給沒病的難民用來預防。
這是這方圓幾十裏第一次施粥,影響可見一般。
這會粥還沒煮好,周邊圍的人多,秩序難免混亂,帶來的人不停的維護,但顯然效果不大。
沈願看着十分不耐煩。
他天生就不是喜歡跟別人好好說話的人,這事換胥若來可能會說一番安撫人心的話,然後讓難民自己克制自己的行為,說不定不僅維護了秩序,還收攏了人心,一舉兩得。
此為上策,但沈願懶得廢話。
他直接把手放到了腰間的佩劍,尋了個高處揚聲道:“都別給我別說了!”
別看沈願長的好看,他天生帶着股上位者的威嚴,在胥若面前的時候那股着凜冽被刻意的收了起來,但一般情況下,他眉目一凜,聲音沉下來的時候,恍然間還是會讓胥若清晰無比的意識到。
現在的沈願,跟之後的人人談之色變的将軍王,是一個人。
沈願聲音不算多大,但出奇的蓋過了嘈雜的人群,那些人正想盡辦法的想要往煮粥的地方湧,猝不及防聽見沈願的聲音,動作頓了下來。
“都回邊上去,別搶,自己排好隊,不按規矩來的……”
沈願掃了一眼下面一個個蓬頭垢面的人,然後道:“別說是粥,就算是命也不一定能帶走!”
說罷,還動了動手,泛着白光的劍出鞘,露出了半截劍身,配上沈願那勾着嘴角的,顯得格外殘忍的冷笑,還真的頗有威懾力。
沈願的話起了點作用,難民的動作停了下來,不自覺的開始往後退。
“我可不是跟你們鬧着玩的,自己掂量着辦吧。”
他并非冷血無情,看見這些難民蓬頭垢面,忍饑挨餓的樣子也激不起他的絲毫憐憫,這些都是大儀百姓,他身為官宦子弟,吃的用的,哪個不是取之于民,怎麽說也理應愛護百姓,不當如此行徑。
但憐憫歸憐憫,辦事歸辦事,只有他們好好的聽從安排,才能最好的發揮這些糧食的作用,而不會發生哄搶,到時得不償失。
胥若比沈願柔和的多。
胥若是那種,你一眼看過去會覺得這人溫潤如玉,氣質如蘭,笑一笑就勝過三月春風的俊俏公子,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接近。
但相處之後,你會發覺這人即便言語溫和,舉止優雅,一舉一動皆是禮儀,你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與她之間,隔的又豈止是山海。
沈願鎮住了大多數的人,他們紛紛的蹲在路邊,即便說話聲音也比較小,沒幾個人敢造次。
胥若站在旁邊,伸手摸了摸面前那個小孩的頭發,那小孩眼裏蓄滿了淚水,很瘦,正眼淚巴巴的看着胥若。
那小孩看樣子還不滿五歲,看起來尤為可憐。
那小孩張口說話,聲音奶聲奶氣的,道:“姐姐……,我好餓。”
胥若放在她頭發上的手一頓,道:“我不是姐姐,是哥哥。”
小孩眨了眨眼睛,道:“哥哥好看……,像小姐姐。”
胥若笑了笑,并不在意,道:“我是哥哥,不要喊錯了。再等一等,別哭,粥一會就好了。”
小孩點點頭,道:“謝謝哥哥。”
胥若還沒說話,就聽旁邊一個一個躺在牆邊的男人面色有些蒼白,輕聲道:“貴人,救救我吧……”
胥若打量了他一眼,問:“你是受傷了?”
“前幾天被人搶食物打的,現在傷口還沒好。”
“沒事,一會領完粥會有大夫給你看病免費開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讓他多開點。”
“多謝,多謝了。”
胥若安撫了幾個人後,覺得有些不對勁,一擡頭發現沈願正看着自己,胥若與他的目光對上,然後彎了彎嘴角,對着他招招手。
沈願一挑眉,然後也笑了下,擡手指了指後面搭的棚,示意自己去看看粥有沒有煮好。
……
這一輪一共煮了六鍋,擡出來的時候都是兩個人擡一鍋,只有最後出來的沈願,一個人張開手臂就擡了鍋粥出來。
別看沈願人并不是大塊頭類型的,力氣倒是不小。
來的時候帶的人不多,分了幾個人看着剩下的米,就剩下沒幾個人了,沈願自己拿了個大勺,親自給難民稱粥。
一邊盛還一邊揚聲道:“都不要着急,都有的啊,這輪完了,還有下一輪。”
胥若站在旁邊,盛粥這事看起來不過是動動胳膊的事兒,但是盛久了也不是個簡單活,胥若顯然已經弱到連這種工作都勝任不了了,不過就是她願意,沈願也不會同意讓她幹這個。
所以胥若就在旁邊幹點輕松的雜活,幫沒有碗的百姓拿個碗,勸走一下想要兩碗的,不給就哭的小孩等等。
難民多,因為有了沈願先前的威懾,這會有秩序不少,但區區六大鍋粥根本不夠。
不過好歹帶了三百多斤米,完全夠再來個好幾輪。
這些受災百姓大多數都是餓了好幾頓的,一碗粥根本就滿足不了他們,所以很多人在喝完粥之後,又自覺的來排了第二次隊。
所以半個時辰過去了,排的長隊也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
江北天熱,沈願作為指揮的,并沒有一個人在那乘涼看着手下人的人忙活,反而是一個人包攬兩三個人的活,胥若在一旁看着向來傲氣的沈願在那搬完大鍋又開始淘米,覺得有點搞笑。
給一個懷孕的婦人盛滿粥,那婦人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一手摸着肚子,顫顫巍巍的問沈願:“這…這位大人,明天你們還會來嗎?”
在這個年頭,年輕力壯的男人尚且存活機會大些,這婦人家裏要是沒有男人撐着,恐怕很難活下來,沈願看着她隆起的大肚子,還有破破爛爛的衣服,握着鐵勺的手微微緊了緊。
王子直帶來的東西有限,主要目的有并不在赈災,根本就不可能在同一個連續施粥幾次。
明天肯定是不會來的。
沈願臉色沒什麽變化,看起來仍舊是個高貴冷豔的形象,他聲音甚至還泛着凜冽和冷意,道:“有,等着吧,也是這個時辰。”
那婦人顯然驚喜,放心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笑了笑,跟沈願連連道謝之後,端着那碗粥離開了。
不一會兒,這幾鍋粥就已經見底了,第二輪施粥正要開始,忽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胥若轉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街道拐角處沒有一個人影,馬蹄聲由遠及近,沒過一會,一個騎着駿馬,一身黑衣的男人出來了,身後跟着一大群黑衣人,那些人個個帶着遮住口鼻的面具,衣風獵獵,冷厲肅殺。
胥若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過片刻,那些人過來了,停在了街道上。
帶頭的那名黑衣人下馬,朝着沈願和胥若走了過來。
沈願放下了手裏的活,站在胥若的旁邊。
“拜見兩位公子,在下是平鎮司的副指揮董治,奉三殿下之命來協助王大人,聽聞兩位公子在此施粥,特來協助。”
沈願把這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然後道:“三殿下?”
“正是。”
沈願沉默了下,然後瞥了董治一眼,漫不經心道:“你跟人說話都是不露臉的嗎,還是說你真容只有三殿下能見?”
董治愣了下,然後道:“是在下疏忽,公子不要怪罪。剛剛一路如此,一下馬,忘了臉上還帶着東西。”
“你們,把面具都摘下來!”
董治說着就伸手利落的面具摘了下來,露出一張相貌平平的臉。
沈願的目光在這人臉上緩緩掃過,然後道:“辛苦董大人了……”
接着伸手指了指他們的右後方,道:“馬都栓那兒吧,正好今日過來的時候沒帶夠人。”
董治目光随着沈願指的方向側頭看了過去。
那人一側頭,正好将左耳正對着沈願和胥若。
左耳耳後,赫然有着一道彎刀樣的刺青,與他們來時路上遇見的那群刺客耳後的刺青一模一樣。
胥若與沈願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董治轉了回來,朝沈願抱拳道:“多謝公子提醒。”
沈願摸了摸下巴,然後道:“沒想到董大人還好刺青,話說你耳後刻的東西還挺精致的。”
董治愣一下,還沒說話,就又聽沈願道:“莫非你們平鎮司就流行這個,大家都刺一個?”
聽了沈願的話,董治面上也沒出現什麽其他驚慌的表情,反應出奇的自然,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耳後的刺青,然後笑着道:“公子誤會了,這刺青不是平鎮司每個人都有,只是董某以前留下來的而已。”
沈願挑了挑眉,問道:“董大人何出此言?”
董治沒想到沈願對自己耳後的刺青這麽感興趣,當下也沒多想,沈願既然問了,他便答道:“因為早些年董某還不在平鎮司,那會跟兄弟們在另一個地方,那兒要求每人刺一個這樣的标志,後來不想在那待了,董某便帶着一衆兄弟來投靠三殿下。”
“所以,除了你平鎮司還有不少人有這個?”
董治回想了下,道:“差不多吧,當初我待了不少兄弟過來,我帶過來的都有這樣一塊刺青。”
說罷,疑惑的看着沈願,道:“公子怎麽突然問這個?”
沈願笑着道:“沒什麽,随口問問。”
側頭看了眼胥若,胥若面上也沒什麽表情,沈願便招了招手,道:“好了,那董大人您來都來了,大家一起幹活吧。”
董治帶過來不少人,用來處理施粥這種事情實在是綽綽有餘,沈願站在旁邊,這會也沒必要親身上陣了。
粥熬了好幾輪,沈願過去拍了拍董治的肩膀,道:“董大人,三殿下派您來是協助王大人赈災的?”
“是,公子說的沒錯。”
“那你看這王大人當時也沒有帶太多糧食過來,三殿下既然派你過來了,那必然是不可能單單派你們幾個人過來吧。”
“這難民這麽多,能幫到這些百姓的,董大人是知道只有糧食的吧”
董治猶豫了下,然後道:“沈公子說的是,只是當時事出從急,三殿下那也沒有太多糧食,不過在下過來的時候,三殿下特地給了在下不少銀兩,可以直接在這買。”
沈願欣慰的點點頭,道:“三殿下還真是心系萬民,我正愁明天來施粥沒糧食呢。”
不過區區幾百斤糧食,三殿下也不會在意這些,董治道:“那是應該的。”
……
胥若自從董治過來除了最開始的幾句客套,就沒有說太多的話。
董治正在前方指揮手下搬糧食,閑下來的沈願跟胥若一同站在一顆樹葉繁盛的足以遮陽的樹下。
樹影被一片片綠葉裁割的斑駁,一塊又一塊的映在胥若的臉上,明暗交錯。
沈願手裏把玩着一片樹葉,目光放在前方董治的身上,輕聲問胥若:“怎麽樣,是他們嗎?”
胥若聲音平緩,不答反問道:“你覺得呢?”
沈願道:“不一定,這事有點奇怪。”
胥若道:“董治當初帶了不少人來平鎮司,這些人耳後都有一塊彎刀狀的刺青,我們來時遇見的那一行人耳後基本又都有一塊那樣的刺青,白蘭審了那人得出來的結果,也道他們是三皇子的人。看樣子是什麽可懷疑的了。”
胥若說完,又道:“可三皇子為什麽派來的人都是耳後有刺青的,平鎮司那麽大,總不可能只有董治當初帶來的那幾個人,怎麽說也該有兩個沒刺青的吧。”
沈願接着道:“我爹近來和三皇子走的挺近的,大有要倒向他那一邊的意思,這個時候來刺殺我們,難不成是腦子進水了嗎?”
胥若笑了笑,道:“誰能說的清呢,且看着吧。”
沈願想了想,道:“要把這事跟王大人說嗎?”
胥若道:“不用,先看看吧。”
董治他們跟着胥若他們一起回到了巡查府,拜訪了王子直和段然之後,董治包下了巡查府邊上的一間客棧,暫行住下。
…………
夜風輕柔,夜晚的江北要比白日裏的江北涼快的多,街道上沒什麽行人,白玉般的月亮懸在這個城鎮的上方,散發着撩人的光輝。
木雕窗被打開着,房裏沒燃燈,胥若雙手背在身後穿着單薄的衣衫立在窗前,月光照了進來,輕輕柔柔的灑了胥若一身。
胥若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麽。
沈願此時并不在房間裏。
他穿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直接從他所住的二樓一躍而下,腳尖輕點,穩穩當當的落在地上。
潛進董治他們住的客棧的時候,董治正坐在桌前與屬下議事。
沈願站在門邊沒發出一點聲音。
董治問:“殿下傳消息過來了嗎?”
“剛剛才過來。”說着的那人拿了張卷起來的紙條遞給董治,董治伸開看了之後,直接放在了燭火上燃成了灰燼,然後嘆了口氣道:“殿下大業未成,你我可不能壞事,沈家只手遮天,可不能得罪。”
“殿下近來有意拉攏沈尚書,他兒子在江北,你我當好好對待,最好在讓他承殿下一份情,對殿下怎麽說也是有點用的。”
“這個我們都明白,殿下為這事可不知說過一遍了。”
“嗯,一會給殿下傳個消息,就道一切順利。”
沒聽見自己想聽的,沈願動了動身子,想要潛進董治的房間看看。然後正欲轉身,結果迎面就走來了一個平鎮司的人。
那人也應該是剛看到沈願,神色還有點迷茫,随即厲聲道:“你是誰!”
這人的話驚動了房裏正在跟人談話的董治和其他幾個人,連忙站了起來推開了門。
“誰在外面!”
“操!”
沈願暗罵一聲,把迎面走來的那個精兵放倒之後扶着樓梯的扶手就跳了下去。
董治厲聲道:“都他媽給我起來,有人潛進來了都不知道嗎?!”
“還不給我追!”
三皇子派過來的人并不都是普普通通的兵,能進平鎮司的大多都有兩把刷子,沈願雖然身手不錯,但被那麽多人圍捕,行動還是有些困難。
那群人緊緊的跟着沈願,這會剛甩掉,又會有人從另一個方向冒出來,進了巡查府,那群人有些猶豫,要不要追進去。
胥若的窗戶再開着,沈願看見胥若還在窗前站着,直接到二樓然後直接從胥若的窗戶翻了進去。
沈願進去之後,胥若伸手關了窗戶,皺了皺眉看着沈願走到他旁邊,問:“你去董治那了?”
沈願接連跑了半天,而且都是高強度的飛檐走壁,有點微微的喘氣,扯下臉上黑色的面巾,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道:“去看看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很自然的坐在了胥若的床上,沈願憤恨的道:“操,怎麽會被發現,那人走路都她媽沒聲音的嗎?”
胥若坐在了沈願的旁邊,問:“可有聽到什麽?”
沈願嘆了口氣,道:“聽到一點,聽他那個話音倒不像是會奉命來刺殺我們的人。”
“提到了三皇子,說要跟我家搞好關系,這他娘的……還回來刺殺咱倆?”
胥若想了想,道:“那這樣看來,就不是三皇子了。”
沈願道:“刺殺咱倆,嫁禍三皇子,這招借刀殺人玩的挺不錯啊。”
胥若揚了揚唇角,房裏沒開燈,朦胧的月色照在胥若的臉上,本來就白皙的膚色顯得有些冷白:“這招算不上高明,破綻太多了。”
“死士一般很少背叛主人,夏婉的審訊手段看起來殘忍,但跟專業的比還是差點火候,那個人實在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死士。”
“就算忽略這點,還有一點也甚是奇怪。”
胥若繼續道:“那人耳後的刺青雖然和董治他們耳後的一模一樣,但摸上去的時候,分明有些凸起,可見這刺青剛刺上去沒多久,還沒有消腫。”
“而董治他們的刺青少說也有五六年了。”
沈願想了下,然後道:“是那人太蠢了,還是說他有什麽別的目的?”
胥若搖搖頭,道:“現在還不太好說,總之先留心吧。”
看了看沈願,然後又道:“受傷了嗎?”
沈願動動胳膊,道:“沒,他們沒追上我。”
說到這,沈願又忍不住開始道:“真是出了鬼了,那人走過來一點聲音都沒有,我被抓個正着。”
“腳步放的輕,你沒聽見吧。”
沈願搖搖頭,道:“不太可能吧,哎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
“剛剛我進了巡查府他們就停了來,應該是有所顧忌,不知還會不會進來搜人。”
胥若把木窗有又打開了一道縫,朝外看了看,然後道:“應該沒進來。”
沈願伸了個懶腰,然後嘆了口氣呈大字型躺在了胥若床上,道:“沒進來也好,可以睡覺了。”
胥若站在床邊一言難盡的看着仿佛打算晚上就誰在這的沈願,開口道:“起來,回你自己房間去。”
沈願無動于衷,道:“這都晚上了,多麻煩,咱倆就擠一起吧。”
胥若全當沒聽到這句話,伸手推了推沈願的肩膀,繼續道:“你回去睡。”
沈願沒有絲毫要下去的意思,反倒朝裏挪了挪,道:“你睡外面可以嗎,要不然咱倆換換,我睡外面?”
胥若:“……”
“我不習慣與人睡在一起,你要是不下去,我就去你房間了。”
本來聽胥若的前半句話已經打算不情不願坐起來的沈願,在聽到胥若的後半句後,又改變了主意。
胥若床上帶着股胥若身上的清香,睡起來的感覺出奇的比自己的床睡起來的感覺好。
他也覺得讓胥若跟自己睡在一張床上這個想法不太現實,于是沈願翻了個身,“那既然這樣,你就去我房間吧。”
“我房間挺好的,用來看夜景挺爽的,你一定會喜歡。”
沈願把臉埋在胥若被子裏,聲音悶悶的,頗為不好意思的道:“……我,我的床也可以勉強借你睡一下,都是兄弟,我不嫌棄你。”
胥若看着枕在自己枕頭上,一身黑衣還沒脫下來,還抱着自己被子不撒手的沈願,眼神中終于還是流露出了一種淡淡的老父親般的無奈。
站了半天,沈願偷偷露出一個眼出來觀察胥若,誰知胥若正看着自己,自己偷看胥若一下子被胥若逮了個正着。
胥若問:“你當真要睡在這?”
沈願又把被子抱緊了點,道:“我都躺這了,還能跟你開玩笑不成?”
胥若無聲的微微嘆了口氣,道:“那既然這樣,我去你房間了。”
沈願擺了擺手,道:“去吧去吧”
胥若轉身出門,沈願剛放松下來,就聽胥若的步子又停了下來,正疑惑胥若要幹什麽的時候,就聽胥若開口道:
“別抱被子抱的那麽緊,容易出汗。”
沈願:“……”
胥若對于睡哪并沒有什麽太高要求,看沈願這麽執着的想要睡她的床,以她一向對沈願縱容且寵慣的态度來看,是不可能拒絕的。
為了滿足小少爺那不為人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理,胥若最終還順着他的意去了沈願的房間。
沈願的房間構造和胥若的房間差不多,他随身帶的佩劍被直接放在圓桌上,房間收拾的十分整齊,甚至比胥若的房間還要整齊。
沈小少爺因為從小都是被沈尚書打着長大的,沈尚書對生活起居什麽的要求也很嚴格,所以自然而然的影響了些沈願。
所以沈願的東西總是收拾的格外整齊,甚至整齊到令人發指的地步,茶桌上不能走一滴水漬,床單不能有一絲褶皺,鞋子一定要兩只擺放一條線,放在床沿的正下方……
而且這些東西,沈願不太喜歡假手于人,一般都是自己親自整理。
什麽掃地,擦東西,甚至洗衣服做飯,對于沈願這個表面看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來說,其實通通不在話下。
說句實話,在某種程度上,姑娘都不一定能有沈願賢惠。
不過一個大男人精通這些說出來确實有點丢人,所以沈願從來不在外人面前透露這些。
胥若之所以了解這些,還是因為殘魂留在沈願身邊知曉的。
以免沈願害羞,胥若并不打算戳穿他。
……
胥若走了之後,沈願坐起身來脫下了自己的黑衣,然後工工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