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哥哥
自從沈願走了之後，胥若一直都是淡淡的，同往常一模一樣，未見多少傷悲，也未見多少悵惘。
表面如此，事實也如此。
她這個人，從來不會拘泥于必然的離別。
但此時此刻，她對着那扇打開着的木窗，從西方吹過來的涼風攜裹着清淡的草香，拂過她的衣襟與拿着那朵木蘭花瓣的手指，不管是傾灑着的明亮的日光，還是散落在桌面上的各種各樣的花瓣。
這些一切都溫柔的不可思議的東西，她才覺得，她好像有點想沈願了。
胥若小時候并不是那麽鬧騰的小姑娘，在別人嘻嘻哈哈玩鬧的時候，她只會靜靜的坐在旁邊玩自己的五連環，有人過來跟她說話，她會用一雙清澈的像是被水洗過的眸子溫溫柔柔的看向你。
沈願小時候見多了那些嘻嘻哈哈的小孩子，幾乎是一瞬間就被胥若吸引了。
那樣像雪一樣的小孩，沈願第一次見。
他比胥若大兩歲，第一次看見胥若的時候，胥若就坐在一個盛開着的梨花樹下，小小的手裏熟練的擺弄着一個五連環。
察覺到沈願過來，胥若手裏停了動作，轉過頭看向他，然後清澈的眼裏慢慢漾開了笑意。
聲音軟軟的，很乖巧，叫他：“哥哥。”
那一刻，也有西方來的風吹過來，梨花的花瓣拂過他的臉龐，癢癢的，但是他顧不得這些。
向來是滲康城裏橫行霸道沒人敢惹的小霸王沈願，恍然間就遇見了對手。
一個一聲哥哥就讓他恨不得把滲康城裏所有糖都買過來送給他的四歲的小男孩。
他被迷住了，站在那不知道動彈。
胥若也不說話，就是那樣帶着甜甜笑意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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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半天，六歲的沈願鼓起勇氣走了過去，低頭看着面前這個長的跟小姑娘似的小男孩。
憋了半天，他說：“是不是沒人跟你玩？你…你再叫我一聲，我…我以後跟你玩。”
胥若還是歪着頭看着他，沒有回話。
沈願還以為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分，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說你看不慣誰，我一會就帶你去打他，保證打的他親娘親都不認識！”
“你…你就再叫我一聲呗。”
胥若好像對沈願的條件并不感興趣，但還是伸手拉住了沈願的衣角，仰着頭軟軟的開口：“好啊，沈願哥哥。”
後來長大以後，好久好久，他都在想，你說他多好一男的啊，為什麽就這麽樂意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胥若的呢。
好像也沒有一個确切的時間，他第一眼看見胥若的時候就很心動，後來經年累月的相處也未曾厭煩，每一次見面都覺得滿足，慢慢的，他就發現，他喜歡胥若了。
并且他還覺得自己眼光特好。
現在，胥若站在她房間裏的那扇雕花木窗前，恍然間想起，曾經好多個或清晨或午後或傍晚的時刻，沈願都會趴在這個木窗前，俊俏好看的臉上帶着她最熟悉的，随性慵懶的笑容。
那些日子，從她這裏算，都過去十幾年了。但現在，她還是覺得近在眼前。
“哎……”胥若輕聲嘆了一口氣，然後動作輕柔的将散在桌面上的花瓣裝起來。
然後喃喃自語道：“這才一個多月。”
………
時間過的飛快，一轉眼，沈願離開已經有五個多月了。
謝成光近日，可以說是如魚得水，在官場有聖上做後盾，幾乎是人人都要禮讓三分。
胥若在這裏面，自然居功至偉。避過了那段敏感的日子，謝成光終于找到機會答謝胥若。
設宴請了蘭家父子，但蘭喻岩政務在身，所以只餘胥若一人前去赴宴。
謝家幾乎是全家出動，謝成光的嫡長子謝居，還有幾個庶子，甚至坐的還有兩房地位較高的姨娘。
一眼便能看出是精心準備過的。
推杯換盞間，雖然沒有直說，但謝成光确實表達了的感謝。
他不知道為什麽胥若會知道有人會來刺殺，他也不敢問，畢竟他現在，和胥若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胥若此人，頗有謀略，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麻煩，還是不要輕易招惹的好。
有些話不必直說，推杯換盞間，大家心裏都有數。
“日後，胥若你若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謝某一定在所不辭。”
胥若忙擺手道：“舅舅你這話說的可太嚴重了，胥若當真受不起啊。”
謝成光多少飲了些酒，直接道：“胥若，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明白……總之，就是多謝。”
謝夫人身旁坐着一個略顯豐腴的美人，突然開口道：“胥若啊，早先便聽聞蘭家的胥若驚為天人，今日一見還真是不同凡響！”
旁邊的謝夫人微微皺了皺眉，謝成光雖然是胥若的舅舅，但大家心裏都清楚，蘭家是什麽世家，胥若是什麽身份，本來就是謝成光高攀。
胥若這個名字，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姨娘可以這麽輕巧的說出來的。
謝成光自然也反應過來了，臉色沉了下來，正想呵斥，便看胥若搖了搖頭擡手制止。
“夫人謬贊。”
那婦人得到胥若回複，這會更掩唇笑了起來，然後對坐在對面的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子道：“看見沒，多跟你胥若表弟好好學學。”
一個庶子，說實話還真沒資格叫胥若表弟。
那人站起身向胥若敬酒，胥若笑了笑點了下頭。
這頓飯吃完，謝成光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胥若啊，算起來你今年也不小了吧。”
胥若身形頓了一下，回道：“再過半月便十五周歲了。”
謝夫人道：“那…也是可以娶妻了，有沒有相中那家的姑娘啊。”
這樣一提，胥若便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胥若平日裏還有諸多事務，實在無暇顧及這些。”
“再忙也要适當放松啊，你看看你們不正是玩樂的年紀，可不能就知道讀書啊。”
“不過我這有個女兒，長的也是讨人喜歡，性子溫婉，胥若你…要不見一見。”
“舅舅，這就不必了。”
“哎，不看怎麽知道，快！昕兒也是你的表妹，小時候你們還見過的呢，不能發展也能敘敘舊啊。”
胥若并不知道那小時候丁點大見過的，現在有什麽舊好敘的，但看謝成光這态度，他今日是必須得見見了。
不一會兒，謝昕兒便出來了。
身着素淡。撲面而來一股子書卷氣，氣質确實溫婉，長相也是極為出色，這麽一看，同胥若其實還挺配的。
“快同你表哥打招呼！”
謝昕兒含羞帶怯的看了眼正和她父親坐在一起的胥若，柔聲道：“昕兒見過公子。”
胥若擡擡手，道：“不必多禮。”
“昕兒你不是素來仰慕你胥若表哥嗎，今日爹爹帶你見到了。”
“多謝爹爹！”昕兒說完又偷偷看了眼胥若，道：“表哥，昕兒很早就喜歡你了。”
“哎呀，你看這孩子，姑娘家家的怎麽總把喜歡挂在嘴上，真是不知羞。”
胥若道：“昕兒年紀還小，夫人不必如此訓斥她。”
“昕兒年紀不小了……”
胥若沒在昕兒這多做糾結，看了眼外面的天，跟謝成光直接道：
“舅舅，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昕兒，我們要不還是來日再會，我父親一會回來，估計還有事同我商量。”
“……”這種拒絕可以說是很明顯了。
“那…那便來日吧。我送你。”
胥若點了點頭，道：“好。”
謝家一行人将胥若送上了馬車，這頓晚宴也總算是結束了。
今晚多多少少喝了些酒，白蘭早在馬車裏備了些醒酒湯，微微喝了幾口，這才覺得好些。
坐在馬車內，胥若稍稍放松了些許，伸手擰了擰自己的眉心，靜靜的休息着。
“公子以後出門還是盡量少喝些酒，酒這種東西，多多少少對身體不太好。”
胥若道：“非是我想喝，着實是不喝不可。”
白蘭抿了抿唇沒回話，幫胥若身後又墊了一層軟墊，猶豫着道：“公子覺得那昕兒如何？”
胥若的姿勢頓了一下，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經有人了，怎的還問這個？”
“……”其實白蘭到現在還是不太相信胥若已經同沈願在一起了。一下子從兄弟變成情人，這事換誰都不能一下子接受。
“那公子也不會只有沈公子一個人啊，将來肯定會有幾房姨娘的。”
胥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微微低頭笑了起來，道：“你這話，可千萬別讓沈願聽見，他只準我有他一個人的。”
白蘭不可置信：“公子，你，你是認真的嗎？”
“你覺得我是那種玩弄感情，沾花惹草的人嗎？”
其實白蘭覺得要是胥若真的玩弄了，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再說了，那昕兒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舅舅想把自己女兒塞到我身邊，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
白蘭來了興趣，頗為好奇的好：“那公子喜歡什麽類型的？”
只見胥若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就沈願那種的吧。”
白蘭：“……可是這事，老爺恐怕是不會同意啊。”
“我們家同沈家也算門當戶對，父親為何不同意？”
“沒關系白蘭，我原先也想着或許我們倆可能會比較艱難，但是這世道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好，這大儀也沒那條規定說不允許兩個男人在一起。”
白蘭雖然不太認同，但還是猶豫着點了點頭。
道：“反正不管公子怎樣，奴婢都相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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