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多一會兒,其餘幾處陣眼紛紛告破, 緊跟着從陣眼中沖出了幾道人影, 很快便到了古七七面前。
鳴珏一瞧見她,立刻問:“師姐, 你受傷了麽?有沒有事?”
古七七搖搖頭。
當惜、苗兒、梁草草, 甚至還有禦劍宗的元寶、白十一、白十二, 藍雀,站在最後的那人,竟然是禦劍宗的方辭雲。
古七七看向她。
她平靜的道:“我們禦劍宗身份特殊,畢竟墨白是禦劍弟子,不便正面出手, 但我們并不想失去他, 禦劍雖未全部出動,但大部分精英弟子都已經編進了天玄的隊伍中,甚至就連師尊, 現在也跟天玄師尊在一處。”
古七七愕然, 道:“他們不吵架麽?”
方辭雲一愣, 平靜的看着她。
“因為他們心愛的弟子在一起了, 所以他們不吵了,他們希望對方的孩子能對自己心愛的徒弟好一些。”
古七七一怔,終是控制不住,擡手擋住了眼睛。
木承揉了揉她的頭發,卻絲毫沒有停留,直奔最後一個陣眼。
當惜看着木承師兄沖過去的一瞬, 她動了動喉嚨,想同古七七說什麽,卻最終沒說。
她還記得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們幾個全聚在大廳中,等師尊指示。
木承師兄卻毫不猶豫的道:“救她。”
他們當然也想救大師姐,可是這種事,還是需要商議的吧?畢竟關乎整個天玄,還有門下那麽多弟子。
木承卻直接走出大廳,道:“無論師尊什麽決定,我都會去救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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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其實她從未想過,木承師兄也會有這一面,他向來是個老好人,也不愛管理宗門事宜,她曾經也想過,大師姐實在太辛苦,但凡木承師兄可以為她分憂,她斷然不至于這麽累。
可師姐同他說,木承性子溫和,對這些事實在處理不來,原先也試過,可弄的一團糟不說,還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最後同她道歉。
師姐便再也不讓他碰了,師姐說過,他有自己想做的事兒,這些事兒,我能做,那我便多做些,師兄就可以輕松些。
可她還是不服,也沒見師兄做什麽。
可後來她漸漸明白了,雖然木承師兄什麽都不做,可他唯有一件事做的最好,他從來都無條件的信任七七師姐,無論師姐提出什麽樣的方案,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哪怕師尊都不支持,但木承師兄永遠都會說好,他永遠覺得七七是對的,并且身體力行的支持。
從前師姐提出新的改革方案,有人說,師姐,要不要問問師兄的意見,師姐都是一揮手,說不用。
她以為是師姐覺得木承沒用,問了也白問,可後來她知道了,因為師姐早就知道,師兄一定會說好。
有一個人,永遠會在你提出匪夷所思的計劃時說好,永遠無條件的支持你,哪怕你犯錯了,他也不會說一個字,只會安慰你,心疼你,這樣的話,其實也挺幸福的吧?
就連這次,木承師兄也一如既往。
“我相信七七,她既然做了選擇,就一定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
“哪怕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去救她。”
他走出大廳,聲音像從前一樣溫柔。
“因為我們,從來如此。”
當惜不由的紅了眼眶,這些事兒,師姐她知道不知道呢?師姐她,應該也明白的吧。
耳邊忽而傳來巨大的轟鳴,原是木承進入的地方,陣眼坍塌了,一時間黑霧滾滾。
與此同時,九個陣眼終于全數瓦解,困住他們的黑色牢籠一點一點消散,重新露出了新鮮的顏色。
竟已經到了破曉之時。
道道光線藏在雲層之後,将雲層染成了淺淺的橘色。
古七七揉揉眼睛,看見了周圍密密麻麻的九宗弟子,他們充滿恐懼和憤恨的看着他們這群人,眸中殺意濃烈。
洛青衣、唐不苦、公子染早已鮮血淋漓,喘、息連連。
一向氣定神閑的墨白也面露疲色,面具早已在戰鬥中碎裂,此刻那半張骨化的臉頰十分駭人,他的雙瞳中跳躍着黑色的火焰,眼皮輕輕一斂,衆人便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大長老緩緩走上來,道:“強弩之末。”
其餘幾位長老則在他身後調息,但受傷明顯輕了不少,畢竟境界人數都占了優勢,而尚未出手的九長老則坐在一邊為幾人護法。
大長老的修為明顯要更高一籌,且他一直并未出手,可他的對手們卻已經幾乎失去了戰鬥能力。
他不茍言笑,輕飄飄的揮出一道氣刃,正朝着下方幾人,古七七臉色一變,立刻便要上前,木承卻快她一步,玉笛化盾,擋在了四人面前。
氣刃同盾方一接觸,木承體內的符篆便瘋狂燒毀修複又燒毀,不知持續了幾輪,他的臉色愈來愈白,終于噴出了一口鮮血,但那氣刃終是被化解。
古七七心急如焚,卻眼睜睜的看着大長老平靜的又揮出兩道氣刃。
方才只是一道,便已經重傷木承,眼下這兩道,又有誰能接住?
古七七一個閃身沖了過去,将将沖到,便被人一把拽在了身後,随後密密麻麻的氣劍遮擋了她的視線。
可是好景不長,氣劍牆只支撐了片刻,便驟然崩碎。
随後,那兩道氣劍便盡數沒入了那人體內。
古七七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搖晃幾步,軟軟的跌倒在地。
她腦袋“轟”的一下,便什麽也聽不見了。
緊接着,數道氣刃又朝衆人刮來。
古七七瘋狂的跑過去,将他抱在懷裏,甚至屏障都來不及撐開。
她在那個瞬間,能想到的,卻只有一件事。
他不能碎掉。
預料之中痛苦沒有到來,手腕被人溫柔的握住,懷裏的人睜開雙眼,沖她勉強的笑了笑。
古七七一把将他摟緊,眼淚流進他的脖子裏。
大長老依舊氣定神閑,他緩緩道:“禦劍,你什麽意思?”
此刻,站在大長老面前的,正是禦劍宗的宗主禦劍師祖,正是他,方才千鈞一發之際擋下了刮向古七七和墨白的幾道風刃。
禦劍師祖道:“他是我最心愛的徒弟,我不能讓你這樣殺了他。”
大長老道:“他是狼牙。”
禦劍卻道:“他是我徒弟。”
大長老面無表情,說:“所以,你是要冒着天下之大不諱,保他了?你禦劍宗是公然要對抗整個修真界麽?”
禦劍搖頭,道:“不是,我已經卸任了,我不再是禦劍宗的宗主,此刻我同禦劍宗沒有任何關系。整個禦劍宗也沒有要與修真界為敵,他們不是都在你身後站着麽?”
禦劍笑了笑,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修士,我只是想保護我的弟子罷了。”
大長老道:“好,禦劍,你很好,也就只有你,能教出這樣的徒弟。”
話音未落,他便驟然出手了,禦劍師祖的氣劍紛紛出鞘,兩人便纏鬥起來。
大長老一邊同禦劍交手,一邊道:“你們還在等什麽。”
其餘幾位長老也再度朝喚出靈器,朝幾人沖來。
場面再度混亂起來。
墨白從古七七懷中站起,迎上了五長老的劍,頭頂忽而傳來轟鳴,竟是禦劍被轟向了地面,一柄玉笛瞬間化盾,接住了狼狽的禦劍。
天玄美目一冷,道:“真沒用。”
禦劍漲紅了臉,說:“我沒用你還出來救我。”
天玄惱道:“我是為了我徒弟,誰為了你。”
禦劍看着她笑了笑,一個閃身,再次同大長老交手,而天玄也在同一時間加入了戰局。
墨白勉強凝聚靈力,再度喚出氣劍,同五長老周旋。
古七七則一邊苦苦抵抗,一邊想着要怎麽辦。
這樣打下去,雖然對面會被重創,但他們覆滅也是遲早的事兒,可又要怎麽結束?九人議事會誅殺墨白,勢在必得,又要如何才能逃得性命?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忽而聽見細小的風聲,耳邊則傳來言書驚慌失措的叫聲。
“七七,躲開。”
躲開?
她正要躲開,可身體卻忽然被禁锢,絲毫無法挪動。
是誰?她想看清那人的臉,心口卻忽然一涼,她低頭一看,便看見了尖銳的沾着血的刀尖,竟是一柄匕首從後心捅穿了她的身體,鮮血一瞬間充斥在她視線中。
她四肢漸漸發涼,再也站立不住,軟軟的向前倒去。
她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随後整個人便撲進了一個煙青色的懷抱裏。
那人抱着她的手不住的發抖,随後她看見他眸中的火焰愈燒愈旺,愈來愈烈,随後,“砰”的一聲,竟然化為實質,在身體上燃燒起來,他完好的半張臉快速開始骨化,那黑色火焰呈燎原之勢,将他燃燒殆盡。
片刻之後,他發出一聲長嘯,火勢驟然擴大,将整個山谷全部包圍在內。
人人露出驚駭的神情,連大長老和天玄禦劍都不由自主的噴出一口鮮血。
公子染筋疲力盡,立刻将丹藥塞給衆人,才勉強抵擋。
墨白松開古七七,站起身,渾身被火焰包圍,白色枯骨若隐若現。
他已骨化完全。
古七七瑟縮在地上,胸口還在往外冒血。
公子染手忙腳亂的跑過來,趕緊喂她丹藥,她合着血吃下,那眼神卻愈來愈渙散。
墨白一步一步,卻并未走向大長老,而是在一個人面前站定,他定定的望着他,渾身散發着黑色魔火。
他對面那人笑眯眯的看着他,問:“是你麽?”
墨白停頓了很久,才艱難的,說出兩個字。
“哥哥。”
衆人全都驚住了,哥哥?骨化完全的墨白叫這人哥哥?如果墨白是狼牙,那他的哥哥,豈不是……赤刃?
大長老氣血一陣翻湧,他怒道:“老九,你怎麽回事?”
被喚做老九的人,正是“九人議事會”的九長老,他方才便一直隐在暗處,從未出手,此刻保持全力狀态的,唯他一人而已。
九長老笑眯眯,甚是輕松,他拉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張年輕又英俊的臉孔,只是那雙眼,卻也同墨白一般,燃着黑色的火焰,他道:“這是我弟弟,你說怎麽回事?”
大長老萬萬沒想到,赤刃竟一直藏在他們身邊,他仔細一想,便明白了,道:“是你做的?”
赤刃舔了舔幹裂的唇,道:“當然,我日日替你們燃着魔魂香,你們自然頭腦不清醒,不然怎麽可能這麽興師動衆的,要來殺一個這麽可愛的年輕人。”
大長老臉一白,這才明白着了他的道,魔魂香在魔界,向來是用來對付被囚禁的俘虜,可在犯人腦中強行植入意識,使之松懈,既而順從主人的意識。
如若不是魔魂香,他們也斷然不會這麽沖動,即便狼牙是古魔,可未成氣候,他們斷然犯不着一點機會都不給這個孩子。
可此時懊惱,一切都晚了。
修真界的戰力都在這一場圍剿中毀了,而赤刃卻是全力狀态,更別說還有一個剛剛骨化完全的狼牙。
修真界怕是要毀于一旦。
赤刃朝墨白道:“過來,我可愛的弟弟。”
墨白便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乖順的站在他身邊。
他滿意的摸摸他的頭發,欣慰的道:“弟弟終于長大了,你回頭看看,這些都是欺負過你的人,把他們都殺光好不好?”
墨白點點頭。
赤刃很高興,他道:“就從那個讨人厭的大長老開始好不好?”
墨白緩緩道:“聽哥哥的。”
赤刃便在前方帶路,在大長老面前站定,随後一腳踩上他的胸口,骨頭碎裂的聲音在空氣中十分清晰,大長老發出痛苦的喘、息。
赤刃招手,道:“弟弟,給他一個痛快。”
墨白點點頭,随後凝聚出一把氣劍,擡手便刺,可刺到一半,方向卻驟然改變,他一把拽住赤刃的肩膀,将氣劍刺入他的心口。
眸中火焰瘋狂燃燒。
他看着赤刃身體裏流出的血,冷冷的道。
“誰讓你捅她的?哥哥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