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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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
沈默成趴睡在床上睜開眼,轉了轉頭,把左耳朵露出來,然後聽到有人輕輕地走上二樓,然後站在他卧室門口停下。
差點忘了,這個房子已經不是他一個人了。
沈默成拉過被子蓋住自己裸睡的身體,翻過身,又将睡袍拉進被子裏閉着眼穿上,突然有點好笑,他竟然自然地以為她會進來叫他,可是叫他幹嘛呢?
“咚咚”敲門聲,随後是女孩輕柔讨好的聲音:“沈先生,八點多了,該起來吃完飯了。”
沈默成揉了揉眉頭,早飯啊?她還真是個乖孩子,一日三餐一頓不能少,平時他忙起來吃飯顧不上,有時間了寧可多睡會兒。昨晚算是睡得比較沉比較舒服的了。
“沈先生?”汪采綠又喊,“你醒了嗎?我早飯早就做好了,我知道你累,但是飯還是要吃的,我媽常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沈先生,你還是起來吃點吧。”
“我不餓。”又是這句。比昨天多了一點初醒來時的鼻音,“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別來煩我就行。”
汪采綠噎了下,想到琴姨特地叮囑,又頂着壓力,繼續說:“沈先生,那我把飯拿上來給你吧,你吃點再睡也行呀,等下我出去買菜,你肯定更不會起來吃了,沈先生,好不好?”
沈默成眉皺得緊緊的,還沒人敢這麽跟他啰嗦,不再理她。
然後聽到有人下樓的聲音。沈默成又有點不舒服,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麽。
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時,樓梯口又響了,然後是敲門聲:“沈先生,我要進來了,你準備一下。”
沈默成一個激靈,猛的睜開眼,剛坐起來,門已經被打開了,紮着馬尾辮的年輕女孩如同剛灑了水的水仙花,她端了一個小矮幾,上面有飄着米香的小米粥盛在白瓷碗裏,繪了幾支蘭花的白底小盤子幾放了幾個自己油煎的餅,并兩碟小菜,一雙黑漆筷子,還有一個盛放多餘粥的保溫盒。
沈默成銳利的眼神看得汪采綠不自在,女孩放下東西在他面前眼神有點飄忽:“沈先生,我知道冒犯了你,可是,你看,我都拿上來了,你就吃一點吧,哦,這個。”汪采綠連忙從矮桌下拿出洗漱的東西,是全新的,“這是客房備用的。”
沈默成慢吞吞地往前挪了挪,又攏了攏睡袍,昨晚頭頂硬的跟刺猬的刺一樣的頭發現在也軟軟地伏在額前,生生蓋去了他眉眼一半的淩厲。
見他接過洗漱物品,汪采綠心下一松,他其實挺喜歡有人關心的吧。
看他要洗漱,汪采綠識相地跑去一邊拉開窗簾,将室內昏暗驅散,又去衣櫥幫他把弄錯位的衣服整理好,意外發現那些衣服沒被拿出來穿,而且都是十幾歲少年穿的,根本不适合他穿,而适合他的,一件也沒有。哦,大概他現在身上那件睡袍還能湊活。
這裏,真的是他的家嗎?
關上衣櫥,汪采綠跑過去幫他收拾了洗漱東西,然後在他喝了第一口粥時,笑的有點心虛蹲到他靠近的床頭:“沈先生,你不要生氣啊,琴姨說過讓我沒事不要上二樓,可是今天收拾衣服時我看到你外套口袋裏有胃藥,所以早飯很重要,我也不算沒事來打擾你的,還有我做飯不是太好吃,你不要嫌棄呀,還有你中午想吃什麽?唔,也不能太難做,我會做紅燒肉,酸菜魚,幹煸豆角,可樂雞翅,咖喱雞塊,西紅柿炒雞蛋,油焖茄子,炒包菜,…”她絮絮叨叨說了自己會做的飯,“你可以在我說的裏面選,當然,要是都不喜歡我也可以幫你叫外賣,不過,你要自己付錢,嘿嘿。”
沈默成咬了口油餅,沾了一嘴的油,恩,的确不是太美味,不過也是能吃的。
轉頭看她像只乖乖狗似的扒在他床邊有點奸笑地看他,似乎第一次有人這麽…不卑微又不死硬氣還很搞怪地讨好他。也是第一次清晨醒來後有人守着他吃早飯還問他中午想吃什麽。
“随便吧。你要上二樓也沒問題,我休息的時候保持安靜就好。”沈默成喝光了碗裏的粥,汪采綠很高興他的吃飽好說話,立馬笑眯眯地站起來一只腿跪坐到床上,接過空碗又給他添一碗:“那我們中午喝玉米排骨湯好不好?阿宇喜歡喝,然後我再給你煲點烏雞湯讓你帶走,你的臉色有點黃,在外面忙又不能好好吃飯,下次你回來我再給你弄點東西補補身子。”
沈默成接過碗,看着她,汪采綠奇怪地看他盯着自己,然後後知後覺地忙退下床,站在一邊手足無措。沈默成默默喝了粥,她收了碗筷,有點悻悻地趕快出門下樓。
沈默成拉開被子起身走到剛剛被她拉開窗簾的落地窗前,八點的太陽才有點多熱度,打開窗,微風吹散那點熱度,陽光鋪灑開來,讓人有種陷在絲綢棉絮的錯覺。
看到樓下穿了外套,圍了圍巾像個學生的女孩推出自行車,跨坐上車,搓搓手便開始蹬起來,迎着陽光,順着五米寬的居民道騎進了陽光裏,消失在巨大的光芒中。
沈默成腦中出現了“天使”這樣他從來不曾承認過的詞。
關上窗,又有點急促粗魯地拉上窗簾,室內又重新昏暗下來,一頭栽回床上,枕邊的手機亮起,自動接通後,女人嬌氣聲音傳來:“默成,昨天是我不好,不該随便進你的房間,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掐了電話。把頭埋入枕頭,不一會兒電話又響起,自動接通,一個嚴肅聲音傳來:“沈總,我們認真考慮了你的價格,覺得有必要下周再面談一次。”
沈默成順手把手機砸向遠處玻璃桌,“嘭”聲音後,世界恢複寧靜,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眯了半個小時左右,沈默成起身去房間附帶的浴室沖了澡。然後特意将睡袍系的緊一些,畢竟房子裏不知是他一個人了。
何時他開始顧慮愛護一個人了?還是個可以算陌生人的人。
下了樓,發現客廳明亮得刺眼,透過窗戶看到庭院挂着他的襯衫,女孩的T恤,随風輕輕飄動,沈默成握水杯的手緊了緊。衣服一邊是個小花圃,春天到了,花朵将開不開的,有些含羞的美。
去廚房倒水時,看到原本空蕩的廚房如今被填滿,潔白的櫃臺上放着不知曾被打掃衛生的鐘點工塞到哪的電飯煲,微波爐,豆漿機,面包機,電水壺,竟還是全新的。灰白色的流理臺上整死排放了六七個調料盒,保溫盒,鍋鏟什麽的,大概是她帶來的。水池裏一套剛洗好忘了拿走的茶具。
原來廚房可以放這麽多東西。
打開碗櫃,上下兩層,上層放了水杯酒杯什麽的,是他家的,下層放了吃飯的碗,裝菜的碟盤,盛湯的大碗,她帶來的。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沈默成好笑,竟在比較她帶了什麽,他又有什麽,誰的東西比較有用。
是誰說的,因為在乎才會比較。可是,他又在在乎什麽?僅僅是個廚房嗎?
水壺裏沒有水,沈默成轉頭看了看一邊的電水壺,還是放下水杯打算不喝了。
出了廚房,剛走到門口對面,門開了,汪采綠進來,手上提了兩大包東西吃力地進來。沈默成下意識過去幫她拿進來,汪采綠兩個臉頰紅紅的,不知是太陽曬得還是累的。
汪采綠将一個袋子送到廚房,回來又将另一個被沈默成放到矮幾上的袋子拎到廚房門口的冰箱那,打開空空的冰箱,将剛買的飲料,礦泉水,酸奶,牛奶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塞進去,又将面紙,水果盤什麽的放到客廳桌上,最後又小心地走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新聞的沈默成身邊,将一袋泡椒鳳爪和一盒奧利奧餅幹送到他面前,有點讨好地笑:“看書很無聊的,可以吃點零食。”
沈默成看外星人似的看她,多大人了還吃這個,尤其,他像會吃這個人嗎?
汪采綠很是真誠認真地看他,當他不好意思:“沈先生,你不用不好意思,雖然我的薪水不高,可這點零食我還是請的起的,而且你把房子這麽便宜租給我我也很不好意思,我知道掙錢不容易,尤其你還得掙老婆本,爸媽又幫不了你,一切靠自己,所以,你就也讓我安心一點,不要跟我客氣,真的,我們還要處很久的,這是你的家,我是房客,你不要弄得好像自己是客人。”
沈默成突然有點無力,無法跟她解釋,他并不是什麽要苦逼的掙錢讨老婆的人,也不會跟她計較這麽點錢,他純粹只是給琴姨一個面子。
可是,她那麽平民百姓,那麽簡單,只考慮一日三餐,柴米油鹽的人,似乎也沒什麽必要跟他一起複雜,跟他糾結什麽的,算了,偶爾體會一下她的生活方式也沒什麽。
接過了零食,汪采綠立刻高興了,又絮絮叨叨說今天超市月末活動,她買了很多酸奶飲料,牛奶是要給他帶出去喝的,酸奶有一半下午要送給琴姨,飲料有一半要帶給阿宇,今天還買了黑魚,排骨,在菜市場現殺了一只烏骨雞。
汪采綠提到烏骨雞,突然着急起來,跑去廚房處理排骨和雞,因為那要炖很久的。
然後又去打掃衛生,沈默成出了門,在自家庭院裏無聊地閑晃,太陽開始強烈,蒸發了衣服的水分,随着暖風送來了肥皂的香氣,她竟是用肥皂手洗衣服!
看着衣服沈默成內心突然一陣釋然,還好他的內衣習慣用一次性的,不然…不然。尴尬了!
“沈先生。”二樓窗戶處,汪采綠伸出頭,“你的手機怎麽壞了?要不要緊?大概還能修的,你下午急着用嗎?要不要現在就送去修呀?對了,你昨晚是不是接我電話了?怎麽忘了和我說呢?”然後糾結半天,“你衣服還沒幹,要不你先換那些舊衣服吧,唔,今天上午我可能沒時間送手機修理了,啊,還有,沈先生你要趕緊給自己買些衣服,再不常回家也要備幾件衣服的。”
沈默成擡頭看那個單純的令他嫉妒的女孩,幾度壓制才壓下想要将她扯下來的沖動。
“下午連舸會給我帶衣服,手機還有備用的,那個,可以不修了。”
“那可是限量版的手機呀。是公司送的嗎?沈先生,你不能這麽浪費的,我會幫你修好的,你下次回來我拿給你啊。”
沈默成默默地進門坐到客廳沙發裏閉目養神。
主啊,為什麽琴姨要她過來,為什麽要忽悠她說他是個可憐人,為什麽她還是個自來熟的人。
沈默成無聊地調着電視節目,不知不覺到了十點半,汪采綠原本幹完家務拿了本書坐在另一組沙發上看,家裏因為隔兩天有家政過來,所以汪采綠今天的打掃沒費多少時間,這會兒聽到電視報時,就放下書,去廚房準備午飯。有點“乒乒碰碰”的聲音。
沈默成拿過她看的書,一本建築類的書,講解着裝修配色問題,沈默成埋了埋身子,翻看起書。
期間,汪采綠試圖讓他幫忙擇豆角,他又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看得她頂不住自己弄去了,
沈默成繼續看她的書,心裏有點陌生的小得意。
吃飯時,汪采綠有點孩子氣地把炒的翠綠翠綠一看就有食欲的豆角放到自己面前,沈默成也不要那個,吃着米飯配着糖醋排骨,吃着酸菜魚配着炒藕片,喝着冬瓜清湯配着孜然餅,恩,吃的好不暢快。
汪采綠反倒是過意不去了,見他吃了所有菜就是沒動豆角,她把豆角推出去:“那個,玉米排骨下次你回來我再做給你吃。”
沈默成挑了一下眉,原來小孩生氣連拿手的玉米排骨也不肯給他吃呀。
掃了一眼離他最遠的餐桌上有個保溫盒。
汪采綠紅了臉:“我做的少,阿宇喜歡吃,下次,我會,多做點。”聲音越來越低,好嘛,她是生氣了,明明都是一個屋子裏的人,他怎麽也不能什麽都不做,搞得她像個仆人似的,她把他當朋友當家人,他也不能這麽給她冷臉,她會覺得自己犯賤和被侮辱的。
她就是這麽小氣的人,真心換不來真心,她才不要傻傻地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沈默成擡頭看她紅着臉,心就軟了:“菜不錯,我很少回家,你不用管我,按自己喜好就好。”然後放下筷子自己拿空了的碗去盛飯,動作別扭,大約沒怎麽做過這些事。
汪采綠有了負罪感,搶拿過他的碗:“這個我可以做,我不知道你不會做家務,我以為你一個人生活,這些都會的。”
沈默成接過飯:“我一般買飯吃,沒做過。”
“那你不回這裏的家不是因為外面有別的房子嗎?”
“沒有。我一般住酒店,吃飯吧。”沈默成不太習慣和人聊這些瑣事。
汪采綠識相地閉嘴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