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有些人,就不要試圖和她講道理,因為講不通。

尤其是将死之人。

徐昭星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可那廂半大的小子正在哭母親。

是是是,很悲痛。

她也覺得悲痛,還覺得惡心。

這個世界,難道就不能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嗎?

還是說,大家都覺得道德綁架是一件可以降服任何人的利器!

前有徐集罵她不孝,後有柳氏逼她就犯。

可她們都不知道,徐昭星最不喜的就是被人拿捏。

她有她的道德标準,她突破不了自己的底限,同樣,別人想突破她的底限,也是不能。

她看着韋氏咽氣,嘴角還擒了一抹釋然的淺笑。

她不會試圖和一個死人講道理,可蔣瑤笙的事情是她這個活人說的算。誰都別想橫|插一杠。

徐昭星沒有留在徐家辦喪,晚飯時間,她回了郡守府。

章得之也辦完了自己該辦的事情,就坐在她的屋裏等她——讨債特別罪案調查科。

心裏頭倒是想過債要怎麽讨?自然是磋磨。

男女間的磋磨,若磨出意思來,着實是一件銷|魂蝕|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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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章得之也不是個色|中惡|魔,好像整天除了琢磨這個,就不琢磨別的事了似的。

也就是到了這間屋子,不由自主想的總是關于她的事,起先一定是正事,想歪也是一定的。

如今,他想的是一臉倦意的徐昭星回屋,他幫她捏一捏松松骨,就能入戲。

徐昭星确實是有一臉的倦意不錯,眉眼間的怒氣也是隐藏不了。

“怎麽了?”

“沒怎麽!”

問她問不出,可還有一直跟着她的慧圓。

章得之才想出聲叫,徐昭星忽然騎在了他的腿上,雙手勾了他的脖子,下一刻就吻在了他的唇上。

幸福來的太突然,章得之差點沒有招架住。

讨債的還沒有開讨,欠債的主動。

除了意外了下,難道有債還都不收?

他聽見了外頭的腳步聲音,以手沾了點茶水,滅了油燈。

聽說夫人忙活了一下午,別說吃飯了,連水都沒有喝到。

慧潤端來了溫在爐子上的蓮子湯,才将走到門口,屋裏的燈忽然滅了。

她離開了一陣,慧圓可是一直在門前守着。

慧圓悄悄向她擺了擺手,擡高了聲音道:“慧潤,夫人歇下了,咱們也回屋吧。”

“不是……”先生還在屋呢!

慧潤的話還沒有說完,被慧圓給擋住了。

慧圓提醒她那麽多次,唯有這一次她是真正明白了。

慧潤驚的張大嘴,不說話。

慧圓心想,怪不得夫人喜歡慧潤,正是因為她無心。

屋外頭很快沒了聲響,大老遠,仿佛又有蔣瑤笙的聲音傳來過,但很快又平靜了。

徐昭星豎着耳朵在聽外頭動靜的時候,沒有留意他在做什麽。

等回了神,發現,他的手腳倒是夠快,已經弄散了她的衣裳。

也不是頭一回這樣了,更不是在燈下。

她索性自己扯開了小衣裳。

先開始還是坐着,不知什麽時候又站了起來,你推我一把我帶你一下,滾到了床上。

這個時候,身上的衣裳當然是一件都沒有落下。

姿勢也用過了許多種,總是一開始正常,後面的就富有挑戰。

這一回,他卻叫她側躺。

他的前心貼緊了她的後背,燙得她心裏一松,仿佛連心也跟着暖了一下。

可這樣,上半身貼的緊了,下半身并不好動作。

這似乎正是他想要的,他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而是就這樣貼緊了她道:“怎麽,不高興了?”

她閉緊了嘴巴,不想說話。

章得之笑,拿手彈了她的臉道:“敢情把我當做了解除煩悶的靈藥。”

藥不藥的,她沒那麽想,就是覺得心裏煩躁,不想想事情,剛好和他翻來滾去,不需要用腦。

這男人真夠煩的,想和他交心的時候,他想脫她衣裳。如今衣裳都沒了,他又想和她交心。

背後都被硌疼了,他倒是能忍得了。

章得之見問不出,心知她現在不想說,又彈了她的臉,手便順着她的臉往下,忍不住調笑:“果然,如今欠債的才是爺!”

說着,他扳過了她的身子。

磋磨,磨的就是個你情我願的意思。若有一方不情願,這就成了用強。

而兩廂情願,是上雲端了,還是下地獄了,都是歡暢。

她的聲兒細細的,婉轉悅耳,像貓似的。

他想發了恨的磋磨,一聽她細細的聲兒,便心軟了。

放慢了動作,搖啊搖的,連床也跟着搖,叽溜叽溜響。

臨了,他才發了陣恨,還道:“總有一天,我會死在你的床上。”

什麽死不死的,怪不應景。

只是太累了,徐昭星沒有說話。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才半眯着眼睛問他:“章得之,你說是死在外面的人多,還是死在床上的人多?”

章得之愣了一下,哈哈笑,“如此,我倒寧願死在你的床上。”

“得了吧,一大早,吓唬誰呢!有這磨嘴的功夫,先把徐韻放出來。”

徐集拔了劍要斬她的時候,那徐韻因為攔着,還挨了徐集一腳。

縱然,那徐韻不是真心要救她,卻是個心裏頭有牽挂,又明白事兒的。

徐昭星找他也沒有多餘的話講,無非是想要問問他,是要小家,還是為朝廷盡忠?

她是看出來了,徐家這時候絕對不能倒,若不然想給徐文翰說個媳婦就難了。

徐集不聽話,那就拿徐集開刀萌女禦仙道。

剩下的人還得留着。

一個家族的意義就在于,抱團抱的好,前途無限量。

其實這話還用問嘛,叫徐韻說,山高皇帝遠的,誰當不是當,反正,也輪不到徐家。

可如今不一樣了,徐家的姑娘成了章得之的夫人,若有一天,章得之稱帝,那徐家可就是皇親國戚了。

徐韻在大牢裏便将親爹好一陣數落,不止他數落,就連二弟三弟,也和他想的一個樣。

三兄弟已經商量好了,他們爹老糊塗,他們可不糊塗,正值壯年,還有大把的年華,說什麽都得出去呢。

而且,出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真心的臣服。

倒是沒想到,徐韻這麽快就能出大牢。

他到了徐昭星的跟前,撲通一跪,道:“妹妹,我爹他老糊塗了,妹妹就別跟他置氣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妹妹得好好想想,先生成事指日可待,那妹妹呢?”

“我?”徐昭星是怔了片刻,才想到的,原先她倒是跟蔣瑤笙說過類似的話,想要做皇後,就得有強大的娘家。

這才過了多久,竟有人和她說一樣的話,且被勸的對象成了她。

徐昭星啼笑皆非,就算她和章得之昨晚上還在一塊兒滾,也沒想過要當他的皇後。

一塊兒滾的關系,可以很簡單,就是肉和肉。

若是當了皇後,那關系就複雜多了,肉和肉之間還夾雜了家族、國家,再甚至王儲。

她和他講不清楚,只問他:“叔父怎麽想?”

徐韻說的斬釘截鐵:“我爹他年事已高,本來就不能做主。”

“那誰能做主?”

徐昭星問話之時,徐文翰剛好跨過門檻。

徐韻回頭望了一眼,咬牙道:“長房長孫。”

徐昭星沒有說話,擡頭去看徐文翰,那意思是問他可滿意了。

不滿意,怎麽能滿意呢?

若不是徐集将他娘軟禁,他娘怎麽可能走的這麽急。

徐文翰憋了股氣,別過了臉。

倒是有些脾氣,韋氏的死,她的心疼和徐文翰的心痛可不一樣。

說她薄情寡淡也好,說她自私自利也罷,她對韋氏沒什麽感情,就連好感也随着韋氏的算計一塊兒消失了。

可她仍舊不能站着說話不腰疼,勸他原諒。

看了徐韻一眼,她鄭重道:“如此,那就按文翰想的辦吧!”

徐文翰一驚,徐韻臉白了,慌忙換了求人的方向赴湯蹈火。

他道:“文翰啊,叔叔知道叔公有對不住你和你娘的地方,可你也該念在你嬸娘和孩子們的份上……當真為了你娘一人,就要了我們四十幾口人命!”

那個家裏,姓徐的都是壞人,反倒是柳氏對他們母子照顧有加。

徐文翰的拳頭捏了許久,終于松開了,和徐昭星道:“既然如此,這事兒姑姑就別管了,交給先生處理的好。”

好吧,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徐昭星便叫人把徐韻帶到了章得之那裏。

家中正在辦喪,徐文翰不宜久留,正要告辭,徐昭星道:“你再等一等,我還有話和你講。”

徐昭星琢磨着話得趕緊說清楚的好,又琢磨着怎麽說才能降低傷害。

她嘆了口氣,道:“文翰啊,我實話跟你說,姑姑我,被你娘給擺了一道。”

她頓了一下,沒理會徐文翰的驚訝,又道:“你娘她說讓我照顧你,這她不說我也能辦的到,可她轉臉叫了你進來,便說我把瑤笙許給你了。”

徐文翰擡頭看了看徐昭星,小心翼翼地道:“姑姑是想……悔婚嗎?”

悔你妹啊!

徐昭星有些惱,瞪了他一眼,吩咐外頭的慧圓,“去把餘公子和姜公子給我請來。”

不多時,餘良策便和姜高良攜手而來。

三個半大的小子一并排站在了徐昭星的跟前,她道:“我今日便把話和你們說明白了,你們三個,一個是章得之的兒子,一個是我的幹兒子,還有一個是我親侄子。我不偏不向,哪個想娶我的女兒,就憑真本事。我不看身份功名,只看真心實意。而且我不拿主意,我女兒說嫁誰,我就給她辦嫁妝嫁給誰。姓章的兒子不用拿你爹說事兒,我不怕他。我家的幹兒子,也別以為哄好了我,就能如願。還有我的親侄子,你說我悔婚也好,耍賴也罷,在我這兒,就是這個理。沒有父母之約,只有兩心相悅。”

三個人各自對望了一眼,心裏頭各自有各自的盤算,有一條倒是相同的,那便是兩心相悅,都想要。

徐文翰再不說悔婚,雖然他心裏仍有些不舒服,但強扭的瓜不甜,這道理他懂。

娶妻娶德就是琴瑟和鳴,他娘是什麽意思,他懂,只是男人的功名,怎可依賴女人而建起。

徐文翰點了頭,那廂的兩人也不廢話,一齊應下。

徐昭星又道:“你們三個給我記住了,老老實實的別走歪門邪道,我家瑤笙不是個好哄的,更不好惹。至于我,幹了什麽壞事,落到我的眼睛裏,後果你們知道。”

沒哪個敢大着膽子說不知道,三人全部點了頭。

徐昭星擺了擺手,讓三個一齊滾蛋了。

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她自己的事兒還是一團的亂麻。這三個小子,一肚子的心思,還以為她不知道。

她氣,她累,她不想說話。

——

餘良策三人才将出了後院,便被章得之叫走。

姜高良當時就變了臉,同那兩人道:“完了。”

餘良策和徐文翰一愣,只見他已經掀了衣擺,走在前頭。

怎麽着都得“死”,早死早超生。

怎麽個“完”法,別說是徐文翰了,就連餘良策也不知曉。

來了這麽些日子,章先生對他一向客客氣氣。

不過他對姜高良的話并不懷疑,那是章先生的兒子,再沒有誰能比他還了解先生了。

他幹娘倒是了解,可他幹娘那是能唯一騎在先生頭上的。

餘良策跟在了姜高良的後頭,徐文翰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他們去的是章得之的書房,到的時候,陳鷹陳酒幾個正在裏頭商議着什麽。

三人并排等了一會兒,等陳鷹幾個出來,他們方才進去。

章得之什麽話都沒說,低着頭正在桌案上寫着什麽。

徐文翰偏頭看了看餘良策,只見他不說話,心裏想着自己也不能說話。

餘良策瞧了瞧姜高良,先生的親兒子都不吭聲,他也不說話。

三個,可是行了大禮的。

先生沒讓起,他們就只能跪着。

這一跪,就跪了一個時辰。

餘良策這時肯定已經明白了,姜高良說的“完”是怎麽個完法。

一個時辰之後,章得之放下了筆,和他三個道:“方才去後院了?”

“是。”三個異口同聲。

“夫人說什麽都得聽着。”他又道。

“是。”還是三人同聲。

“以後少惹夫人生氣。”

“是。”

“去吧!”

“是。”

姜高良瘸着腿将徐文翰送出的門。

那徐文翰也沒好到什麽地方去,上馬的時候,一回沒上去,上了兩回,還是他在一旁扶了一把。

餘良策的身板挺的倒直,可走路腿也顫。

姜高良說不好心裏是什麽滋味,如今夫人把話挑明了說,就是他爹也不會說些什麽,這是給了他機會。可夫人一次給他弄來了兩個情敵……想想近來,蔣瑤笙和餘良策在一處呆的時間比他多,他都不由得心慌重生韓劇未完時。

他爹的心思他也摸不準,與夫人在一處了,卻至今沒有說過迎娶。

他與他爹住的并不遠,他爹在不在屋裏睡,他心裏清楚。

可瞧着今日的氣頭,罰的這般狠,他爹是真把那位捧在了心尖上。

聽說徐集病倒了,徐家的所有人都被放回了家。

這是韋氏下葬了之後的事。

這個時候,徐文翰也搬到了徐昭星住的這郡守府,與餘良策住在了一處。

徐家的事情就算這麽了了,別管外頭的人在議論什麽,洛陽的時局算是穩了下來,不過城門依舊不能開。

章得之道:“閑下來的日子不會多長了。”

徐昭星跟着嘆氣。

樊星漢是她放走的,算着日子,怎麽着也該搬來救兵了。

可不是,不趁着秋日打仗,還等到冬天行軍不成!

只是不知,這一回的救兵會來多少人。

其實即使她不放樊星漢走,那救兵也會來。

來了更好,來的若是百萬之師,這一戰役勝利,基本上就定了大局。

說的是攻城容易守城難,攻城是主動的,守城是被動的,攻城一方會用很多策略,守城的一方則是面對對方的策略來應對,始終處于被動狀态。

這也并不可怕,只要七日之後,姜舍之能将硝石和硫磺運來。

徐昭星一心想着樊星漢已經出城,哪裏能想的到樊星漢折了回去就為能帶上慧珠,因此而錯過了出城的好時機。

那一日,小妝因着要護她,見她被帶走,就偷偷地跟在了後頭。

如此,慧珠去了哪裏,便無人知曉了。

她對慧珠已經沒有情誼可言,卻也不想趕盡殺絕。

她阻止了章得之全城搜人,這是看在“慧”字輩的其他丫頭的面子上。

——

樊星漢胳膊上的傷已經好了七成,他與慧珠整日閉門不出,過着深居簡出的日子。

慧珠将他伺候的很好,少有丫頭有她那麽細心。

他幾乎是一擡手,她便知他接下來想幹什麽。

樊星漢也不是第一日知她細心,卻仍舊對她刮目相看。

也可能是人心換人心,如今真心實意對她的,只有這個丫頭了。

也不枉他沒有丢下她不管了。

那日他也不知是怎麽想的,他覺得他沒法出城,去尋了她紅樓之榮華春景。

後來才想明白,他是錯過了出城的最好時機,想想,卻也沒有後悔。

如今城門緊閉,再想出城已是不可能。

他叫慧珠去了城裏的祥瑞藥鋪一趟,替他找人。

慧珠為了走動方便,改了他穿舊的衣裳,褪下了紅妝。

這樣看來,她倒是多了幾分俊俏的模樣。

事情辦得順利,樊星漢聯系上了馬旺,吩咐他多注意章得之那廂的動态,又讓馬旺送來了筆墨紙硯和酒。

慧珠有些不高興了,埋怨馬旺道:“爺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你怎能送酒!”

馬旺也不知她是哪個,瞧着樊爺即使落難還把她帶在了身旁,還只當她是樊爺的女人,笑道:“姑娘說的是,可爺的吩咐,我也不能不從。這樣,姑娘多看顧一些,讓爺少喝點…不誤事就成了。”說着還擠眉弄眼,好像話裏有話。

慧珠白了他一眼,還在心裏想,爺的心思全天下第一,即使喝了點酒又能誤什麽事。不過是喝酒傷身,何必呢!就是喝的醉死,夫人也不會回來了。

這最後一句她也就在心裏想了想,沒曾想,轉臉爺便喝了個半醉,她一氣,就把那話說出了口。

樊星漢倒是想一醉解千愁,卻是越喝越愁。

他心裏的話誰都沒講,即使眼前這個知道他秘密的丫頭。

見她伸手來搶他的酒壺,推開了她道:“滾。”

那丫頭也太蠢了,一推就坐在了地上,還默默地流了眼淚。

他最煩的就是女人哭,上一世,他不喜昭娘,就是因為她的眼淚實在太多了。

一想起昭娘,他的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

他上一世愧對她,原想着這一世能彌補。哪知……誰能把他的昭娘還回來呢?

他怨自己這些年的不管不問,他若是早一點去幫她一把,或許她就不會自盡了。

樊星漢丢了帕子在地上,道:“別哭了,你和我說說,昭娘沒有自盡之前的事情!”

慧珠一愣,緩緩伸手。她撿了帕子,擦了眼淚,還在想,難不成二夫人告訴爺以前的事情了?

她對爺不敢有非分之想,可二夫人明明已經不要爺了。

還有以前的事情,她不敢說,她不願意哄爺,卻也不願意讓爺知道她輕視二夫人。

慧珠的心一橫,緩緩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爺的身邊,一手解開了衣裳,一手去拉他道:“我知道爺的心裏難受,可世上并不止夫人一個女子,我不求爺疼惜,也不求爺給我名分,只求爺能別再折磨自己了。”

樊星漢原想推開她的,他滿腦子都在轟鳴,是啊,別再折磨自己了。

不如,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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