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鴻賓樓吃完了飯,三個人一起下樓,站在停車場道別。

陶蓓蓓問她:“霍皙姐,你現在還回老房子住嗎?”

那個老房子,是她當初來北京時,許懷勐給她安排的住所,就在總後大院的家屬樓裏,也是當初他住過的地方,一個幾十平米的家屬樓。

霍皙點點頭:“回。”

武楊問她:“你怎麽走?”

霍皙指了指在停車場尤為紮眼的破吉普,頗為得意:“新買的寶貝,怎麽樣?”

武楊繞着那紅色jeep走了一圈,滿臉嫌棄:“05年的征程,現在都停産了,發動機還玩兒得轉?”

“當然。”

“別寒碜人了行嗎。”武楊伸手敲了敲落滿灰的車頂,一手髒。“怎麽說也剛回來,車算半個門面,以後見的人多着呢,開着這破玩意兒滿城轉悠像什麽話。”

“就是,霍皙姐,要不你開我的。”

陶蓓蓓把自己車鑰匙遞過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霍皙繞着車走一圈,狐疑的盯着武楊:“哪有你說的那麽破?這車跟着我們一起采風拍攝的時候,上過山趟過河,在一起兩年,用着有感情了。”

“兩碼事兒。”武楊拉開自己的副駕駛,把人往車上拖。“用着有感情了,回頭汽車連給你找個地方随便怎麽擱着,但是你這樣,肯定不成。”

“這樣,我庫裏正好有個閑着沒用的,你先拿着,什麽時候買了新車什麽時候還。”

武楊的語氣不容置疑。

霍皙心裏泛酸。

她知道這些朋友都是真心實意的為她好,不舍得她吃苦,霍皙猶豫了一會兒,不再拒絕,随即爽快答應。

“行。”

武楊十分滿意:“哎,這才是我們二朵兒呢,辦事兒就是痛快!”

上了車,霍皙跟陶蓓蓓招手告別,一起跟着武楊回家。

武楊的家在三環內一個很高檔的私人小區,下了地庫,拐了個彎,他停在一輛黑色奔馳g500前頭。

霍皙喜歡車,尤其是大型吉普尤甚,見到不禁驚呼。

武楊得意洋洋:“勞您霍大小姐賞臉,這車還成?”

霍皙新奇的繞着左摸摸又看看,眼裏冒光,點頭如搗蒜:“成成成,太棒了。”

得,天底下女人都一個樣,見着自己喜歡的,就沒他們這些送禮的什麽事兒了。

武楊把鑰匙扔給她,簡單在車裏拾掇着,趁她不注意,往手扣裏塞了一張通行證:“今年年初弄回來的,蓓蓓開過,她圖個新鮮,沒兩天就給我了,擱着也是擱着,你拿走吧。”

霍皙不扭捏,她系上安全帶,乖乖跟武楊招手:“拜拜。”

武楊站在車外:“你回來的急,知道的人也不多,等過幾天小誠他們都聚齊了,再給你攢個局。”

霍皙應下,車子啓動,油門一轟,拉風的走了。

開出地庫幾米,猛地傳來一聲刺耳急剎。

武楊吓一跳,趕緊回頭去看。

只見車子穩穩停在地庫出口處,然後車窗降下,從裏面伸出一張通行證,拿着那張通行證的手在空中跟武楊晃了晃。

霍皙從車裏探出頭來,望着武楊,忽然燦爛一笑。

這一笑,武楊感覺自己心髒都哆嗦了幾下。

因為霍皙已經太久太久沒露出過這個表情了。

長久以來,她一直都是安靜的,茫然的,幹涸的,甚至不對生活抱任何希望的。好像一輩子,也就這麽且活着了,沒有大快樂,而大悲傷,又全都被她在在四下無人時沉默藏在了心裏。

霍皙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漂亮,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眼睛眯起來,透着一股子狡黠,但,還有點兒憨。讓你一下子就能感受到這個人身上的真。

霍皙說:“武楊哥,謝謝你。”

她拿的那張通行證,是進出大院示意衛兵放行用的。她知道他是好意,想避免她回家時發生被盤問登記的尴尬。

這就是霍皙。

一個心思細膩,知道感恩,可又不善言辭,只能用自己最真誠的一切去回報別人的人。

……

武楊的車比自己那輛破吉普強了不少,晚上十點多,路沒想象中那麽堵,霍皙一路下了環路,随手放了張cd。

那是一首很婉轉的歌,歌手也是她從來沒聽說的人,聲線空靈嬌媚,翻開封面,霍皙了然一笑。還別說,這種叽叽歪歪的調子,這種勾人的聲音和長相,果然是武楊的風格。

夜幕下的北京很美,美到讓人覺得不真實。應該是要迎來這入春以後的第一場雨,整個城市的天幕是很暗的橙色,空氣中流淌着壓抑又沉悶的風聲。

等紅燈空檔,霍皙望着窗外嘆氣。

再次回到這個自己生活多年讓人又愛又恨的地方,那感覺怎麽說呢,還真是,在車裏随便聽一首歌都能讓人落下淚來。

綠燈亮。

霍皙回神,迅速松開剎車滑入茫茫車流。

一輛賓利歐陸停在燈崗十幾米遠的地方,變了燈,司機慢悠悠跟着往前走,手搭在方向盤上,他盯着前頭那輛黑色g500,眼神兒發呆,盯着盯着,那眼神兒一下就又變得活泛起來了。

程聰興奮哎了兩聲,用手去碰副駕駛的人。

“小誠哥小誠哥!你看前頭那個是不是武楊的車?”

副駕駛坐着的人聞聲懶洋洋從手機裏擡起頭,本來不太上心,結果看了一眼,也來了興致。

“還真是。”

“他今兒怎麽把這個開出來了?”

寧小誠坐直了,偏頭朝後排輕聲說了一句。“是武楊。”

後排坐着的人聽見以後并未搭腔,窩在座椅裏閉目養神。

“嘿!這人!我今天晚上給他打電話約一起吃飯,結果他說有事兒沒時間,這可倒好,一人兒跑這溜大街來了!”

程聰上來那股興奮勁兒,不禁把車往前盯的死了點:“不行,我得吓唬吓唬他。”

“悠着點兒,你武楊哥玩車的時候你還上初中呢,別給這二愣子惹毛了,最後自己吃虧。”

寧小誠笑着說道,重新仰回副駕駛玩兒起了手機。

“瞧好吧您就!”

程聰踩了把油門,車嗖的一下蹿到了g500旁邊的車道上。

程聰是南京人,家裏是做酒業生意的,标準的富二代,在江蘇一帶名聲很響,後來母家的娘舅有一個來了北京做官,家裏一合計,便讓程聰跟了過來,一是為了家裏生意結交些人脈,二是趁着年輕,想在北京幹一番事業。

三年前娘舅帶着他入了京城圈子,無意一次吃飯與武楊他們遇上,程聰這人鬼精,會辦事兒,懂眼色,知道什麽人該交,怎麽交,這世界上可從來不缺有錢人,缺的,就是武楊寧小誠他們這樣的人。

這麽樣的人呢?貴人。

那種貴,是矜貴,是骨子裏養出來的貴。是傲氣,傲慢的傲,也是恃才傲物的傲。和他們這些從小兒就拿錢養起來的俗人不一樣。

他們拿錢當命,當敲門磚,滿腦子算計的都是這個,可人家拿錢沒概念,不過是尋樂子的途徑,大筆大筆流水走出去,要的就是那一會兒的痛快。痛快過了,厭了,煩了,轉身就走,眼睛都不眨一下。

先是托人輾轉介紹,和這圈子裏的人打了幾次照面留下個好印象,然後趁着一次飯局,程聰當着武楊寧小誠他們的面幹了一瓶白酒,然後給幾個人叫了聲哥。

他說以後我拿你們當親哥,有什麽事兒知會我一聲,要是不嫌我出身低,家裏買賣上不得臺面,甭管好事兒還是髒事兒,讓我跟你們一起擔着。

那時候程聰才剛大學畢業,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喝酒那叫一個猛,滿臉都寫着仗義。

這一瓶酒幹下去,武楊不說話了,寧小誠也不挑魚刺了,一桌子人都往飯桌那端看,看什麽,等着正主兒發話啊。

說是圈子圈子,圈子裏,也總得有個主心骨不是。

等了半天,那人才站起來,端着杯白酒跟程聰的空酒瓶碰了一下,仰頭幹了。

這一杯酒喝了,大家就知道,那人把這小孩兒認下,八成,是在這孩子身上瞧見自己親弟弟的影子了。

就這麽,程聰就一直跟在他們身邊,偶爾獻殷勤組織個什麽活動讓大家放松,也從來不多打聽這圈子裏的事兒,時間久了,真心換真心,大家夥也拿他當弟弟似的看待。

黑色g500依舊在路上跑着,程聰腳下加力,在後頭按着喇叭十分嚣張的超了上來,同時向左打方向盤,車頭緊緊蹭着那輛大吉普飚過去,兩輛車車速都不低,要不是霍皙反應快躲了一把,後果不堪設想。

超車時,那輛歐陸還示威似的拿大燈晃了晃霍皙。

北京這地界兒,遍地是豪車,歐陸這樣的也不足為奇,霍皙心有餘悸打量了那車屁股一眼,又看看車牌,估計是哪家喝昏了頭的公子在路上示威,剛回來,她不想給自己找事兒,便假裝沒看見,依舊規規矩矩往家開。

可是跟她較勁那人可不這麽想。

程聰瞧了眼倒車鏡,納悶嘀咕:“奇怪啊,我都這樣了他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寧小誠散漫道:“你武爺不想跟你一般見識呗。”

程聰小孩兒脾氣,想了想,又把速度降下來等了一會:“我再試試,沒準兒他這是跟我挑釁呢。”

于是。

這樣超車的戲碼足足演了第三次的時候,霍皙終于發飙了。

她這性子向來都是能忍的,看上去軟綿綿沒什麽攻擊力,別人進一步,她就退兩步,可一旦給她惹急了,這姑娘連命都能豁出去。

這條道是輔路,車很少,中間有幾百米長的綠化隔離帶,霍皙瞄了眼前後倒鏡,确認車距安全,先是把速度拉到一百二十邁,見跟那輛小歐陸持平以後,她抿了抿唇,猛地踩剎車往右打了兩圈方向盤。

前輪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響聲。

黑色憨厚的大吉普距離歐陸僅僅幾厘米的位置漂移到了它前頭,十分嚣張的把車橫在路和綠化帶之間。

小賓利被迫急停,程聰在車裏大罵:“我x!!”

那一套漂移動作行雲流水,麻利果斷,帶着不要命的勁頭,一看就是老手,吓得程聰臉都白了。

寧小誠緩過那幾秒的驚心動魄,摸着心口。“小夥子,你武爺這是給你長記性呢。”

程聰讪讪的,解開安全帶下車。

他走到吉普車前,天黑,車窗又貼着深色車膜,看不見裏面的人,程聰笑嘻嘻的一抱拳。

“哥!我服了!”

黑色吉普巋然不動。

“哥……我真服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車依然一動不動。

寧小誠在副駕駛裏看着這一幕,也猜測:“武楊今天心情不好?估計這厮要碰釘子。”

程聰動手去拉車門,車門是反鎖的。

他這回徹底不樂意了,伸手敲了敲車窗:“差不多得了,到底幾個意思啊,怎麽還鬧着玩兒下死手呢!”

這回,車窗慢慢降下來。

露出一張幹淨清冷的臉,霍皙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程聰,眼神戒備,不露聲色。

程聰臉色一變,驚的話都不會說了。“不不不不是……”

“怎麽了?”

寧小誠抻着脖子往前湊了湊,大吉普橫在路中央,駕駛位置朝外,在車裏只能看到程聰茫然又尴尬的臉。

見到美女,程聰反應向來都是快的,愣了幾秒,随即迅速換上一副熱絡的笑,忙着鞠躬賠罪:“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以為這車是老熟人開的呢,剛才我是跟他鬧着玩,沒想到認錯了弄這麽大一誤會……”

程聰小心地看了看霍皙,又問:“……那個,美女?”

霍皙終于開口,淡淡的:“我姓霍。”

“霍小姐。”程聰規矩起來,試探地問“你……認識武楊?”

合着是武楊的熟人。

“認識,我是他一個朋友。”

程聰壞笑:“女朋友?”

霍皙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并未在意:“普通朋友。”

“我剛從外地回來,他把車借我開幾天。”

“哦……”程聰拉長了音,趁着夜色,又細細打量了霍皙一番。

武楊愛車如命,關系不親不熟,他肯定不能随便借人,眼前這美女談吐打扮又都不像那些俗物,于是程聰猜這女的八成來路不淺。

他從兜裏摸出一張名片,人模狗樣的遞過去:“我叫程聰,也是武楊的朋友,今天能遇上就是緣分,以後有什麽事兒盡管打電話。”

霍皙從車窗裏伸出手來接,露出半截小臂和一只秀氣修長的手。

寧小誠隔着挺遠,在這車裏眯起眼睛:“女的?!”

一直在後排坐着的人聽見小誠這話,終于睜開眼睛,往前頭看了看。

小誠饒有興致的回頭,探究看他:“下去看看?”

那人不動聲色靠了回去,散漫道:“不去。”

小誠淡淡一笑,知道他是不想湊這個熱鬧,自己向來也不好這個,于是便也在車裏觀望。

霍皙收了名片,朝程聰抱歉一笑:“謝謝,但是我沒有名片。”

“沒事兒,來日方長,以後有機會再聯系。”程聰笑眯眯擺手,往後退了一步,大度表示自己不介意。

天要下雨了,程聰催她:“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你了,快走吧。”

霍皙升上車窗,禮貌跟程聰颔首,驅車離開。

望着黑色吉普的尾燈,程聰站了一會兒,半晌又搖頭晃腦的往自己車上走,一臉痛心疾首。

“暴遣天物啊!!簡直是暴遣天物!你說這麽漂亮的美女,怎麽就讓武楊給禍害了?”

小誠問:“怎麽着了?”

程聰:“我還以為是武楊呢,結果是武楊一朋友,那一露臉,咱簡直太露怯了,話都不會說了,你沒瞧見,那皮膚,那臉,那身段兒……”

小誠笑着啐他:“人家車窗降了一半兒你就能看出身材?甭扯瞎話了,是蓓蓓吧。”

說完,小誠琢磨琢磨覺着不對勁兒。

程聰認識蓓蓓,要真是她,不會露出剛才那個表情。

他問他:“你真不認識?”

程聰信誓旦旦:“真不認識,從來沒見過,剛才那漂移你也看見了,蓓蓓哪會這個,武楊厲害啊,不聲不響就能找這麽號兒人物當朋友,對了,那姑娘姓什麽來着……”

想了半天,程聰一拍方向盤:“對!姓霍!”

他聲音很大,好像車廂裏都有回音,這一嗓子下去,車裏忽然變得非常安靜,誰都沒有再說話。

可是程聰卻興奮起來,嚷嚷着要給武楊打電話問個明白。

小誠不疾不徐地勸:“改天吧,他今天晚上好像有任務,不方便接。”

說完,小誠手機震動了兩下,是信息回複,他看了一眼,又無聲無息的按掉。

程聰那陣兒興奮勁過去了,才想起來後排的人。他回頭看了一眼,撓撓頭。

“哥,我這一路上這腦子光想別的了,忘了問了,給你送哪兒去?”

後排的男人大半個身體處在漆黑昏暗的光線裏,看不清表情,但是能聽到他的聲音。

“回大院。”

“不回家?”

“臨走的時候把車扔禮堂後面了。”

“成嘞。”

不知為什麽,程聰對這人總是帶着敬畏,那眼裏看他時的尊重,更像是一種小輩對長輩的順從,那是只有打心眼兒裏服氣時才會有的神情,車子一路飛馳,最後停在了大院幾十米處的路邊,程聰機靈的下車去後排開門,小誠也跟下來。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總後大院的路燈下,賓利裏一前一後下來倆人,使得整晚窩在車裏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這才徹底暴露在燈光下。

先從副駕駛下來的這個,寧小誠,穿着灰色圓領的線衫,一個美國很小衆的休閑品牌,一條米色休閑褲,腳上是tods的經典款式。那是一身氣質很溫和随意的穿着,仔細看他,嘴角還似乎總是向上翹,挂着淺淡笑意的。

而從後排下來的這個——

先是一雙锃亮的皮鞋,手工定制的anzi,質地細膩的小牛皮,上頭沒有任何金屬裝飾。

然後是筆直的黑色西褲,洗的幹幹淨淨的修身白襯衫,一身蠻普通的裝扮,唯獨腰間那條皮帶特別了些,是部隊常服統一配發的07式。

那是一張清隽斯文的面孔,不動聲色的時候,靜的就像一潭水,可他一旦動了什麽歪心思,那眼裏深不可測的精光就乍了出來。

帶着點頑劣,又帶着點孩子似的稚氣。

他眉毛很濃,是很英挺的劍眉,思考什麽的時候嘴唇會抿的很緊,曾經有人說,他天生就是一張寡情的臉,冷靜,認真,又好像什麽事兒都不放在心上。

比如像現在,他懶散的靠在路燈杆子上,眼裏盯着大院門口某個空曠的地方,嘴裏含着煙,襯衫袖子被他卷了幾下窩在手肘位置,很心不在焉。

他問:“門口剃頭那老潘,走了?”

小誠點頭:“走了,等了你兩個多小時。”

他沉默抽煙,不再說話了。

他不說話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小誠望着他,想了幾秒,叫他的名字。

“斯亮?”

他偏頭看他,眼神平靜無波。

小誠狠下心,終于開口:“今天武楊車裏那人應該是……”

他叼着煙,仰頭噴出一口煙霧,平靜說出兩個字。

“霍皙。”

小誠驚愕,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你找人盯她?”

他忽然笑了,笑的有點痞氣,有點嚣張,可那笑意是未及眼底的。

他跟小誠說,你信不信,有個人,她一出現,不用露臉,不用說話,只要在你方圓百裏,你看她一眼,就能知道她是誰?

好像她身體的每一寸都在你心裏,你比她,都要熟悉她自己,小誠愕然醒悟。

他說的是。

在車裏,霍皙伸手接程聰名片那一瞬間。

他和他無聲對視,眼神裏有着不為一件事卻又十分相同的無奈茫然。

為女人,為愛情,也為自己。

這是寧小誠。

一個妥帖細致,溫文爾雅,事事于無形的人。

也是一個對自己茫然,卻把別人看的透徹清醒的男人。

這是沈斯亮。

一個深沉精明,斯文內斂,事事要張狂的人。

也是一個和霍皙有着深仇大恨,更是愛霍皙愛到骨血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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