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者身中八刀,其中有兩刀捅破了死者的脾髒,由于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死者死于脾髒破裂造成的失血過多”在完成對杜威的初步屍檢後,她走出解剖室,向站在長廊上等待屍檢結果的重案組督察黃烨解釋着杜威的情況。
女孩下手沒有絲毫猶豫的痕跡,每刀快而狠,間距相差不過五公分,相信是在短時間內完成,死者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很有可能在中刀時已經失去了意識,這點還得等血液檢測的結果。女孩完成殺人步驟并整理過現場後,還轉身回來殺她,說明女孩不夠自信或已經殺紅了眼,從上次她在電梯見到的女孩的模樣,她确定是前者,女孩甚至乎憎恨會幹涉她的事的人,個性極度自負又自卑,說明女孩的家庭情況複雜。
思想偏激的人容易入魔,而殺人往往會令人上瘾,在得到可以操縱他人生死的權力面前,人心裏的惡鬼便會作祟。這是她和女孩的不同之處,她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她的理智始終保持在水平線以上。
每個人、每件事都自有他的定義,正如她不會幹預周昶的感情生活,人生軌跡,她是旁觀者,張婧是個意外。
“黃警官,正式的屍檢報告得在血液檢測報告出來後才能交給你,大概需要三個小時”她一邊說着,一邊将手上的橡膠手套摘下,她還得去盥洗室淋浴,吃晚餐,午餐硬生生被拖成了晚餐,她心裏十分不快。
空蕩蕩的胃裏翻湧起了一點咖啡氣,提醒她,她的身體需要補充能量了。今天,她以第一發現人的身份指認女孩并錄了口供,女孩是被當場逮捕,有大量的監控畫面可以證明女孩是有預謀地殺害了死者,也企圖傷害她。女孩始終保持沉默,在大量的證據和人證前,她的沉默無法令她逃脫法律的制裁。
謀殺,意圖傷害他人,拒捕,三項罪名皆成立,重案組只差她的一份屍檢報告就可以結案,将案件移交給律政司起訴,三項罪名判得再輕,女孩都會在監獄裏過完她的上半輩子。
想到這裏,她決定晚餐還是選擇窩蛋牛肉煲仔飯,雖然香菇滑雞煲仔飯也不錯,定下來的事總歸是要完成的,不能拖。
“好的,沈醫生,我等你”黃烨在得到她具體的答複後,他們互相微笑着點頭示意後,黃烨轉身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她看着黃烨按了按電梯的上行鍵,電梯門開啓後,他走進了電梯,電梯門緩緩關上,她欲轉身去往盥洗室前,看見樓梯口走出了一個人便暫時收住了腳步。
張永笑着向她走來,因他的笑容有些勉強,顯得嘴巴有點斜,外八字的走姿和他今天穿着的五芒星圖案的黑色短袖都給人一種邪氣的感覺,他明顯是有備而來。她看了一眼在解剖室裏整理屍檢記錄的丁辰,确定他短時間內不會出來,加上解剖室的隔音極佳,丁辰不會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她不希望有人打斷她和張永接下來的對話。
“張警官,別來無恙啊”她從容地看着張永在自己身前站定,二人保持着半米的距離,以着一種互不相讓的姿态站着。她看着張永那張馬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他眼睛一眯,而後抿着嘴角笑着,是一種近似嘲諷的笑容。
在張永心中她是殺害張婧的第一嫌疑人,她今日卻逮捕了一名殺人犯,他可能覺得她是在混淆視聽,妄圖洗清自己的嫌疑吧。
“沈醫生做事真是出人意料啊”張永既不像恭維又不像挖苦地笑道,他目光冷厲地刺向她,仿佛是想要将她這個人刺穿。
“是嗎?”她淺笑着應道,因張永正巧站在長廊的長燈下,明黃的長燈燈光灑在他臉上,顯得他的五官更為立體,也更為難看,她真好奇張永的生父到底長得有多醜,才致使他也長得這麽難看。
“沈醫生看起來不像會是做這種事的人”張永十分肯定地答着,他向前進了一步,微下臉,像是俯視般地冷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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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永的意思很明顯是指她應該會包庇罪犯,而不是出手将罪犯緝拿歸案,從行為上說不通,這也是為什麽他看她的眼神帶着探究。
她承認張永是個厲害的警察,但他還不夠厲害,他不明白所謂的同類是可以出賣的,何況這位同類想要她的命呢。有監控畫面證明女孩是蓄意謀殺杜威,她不能夠放她走,一切都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而且做這件事對她有利無害。
“這樣啊,我倒覺得自己是個專做好人好事的面相,不像張警官,長了一張黑社會混混的臉”她輕輕地笑起來,在誇贊自己容貌的同時貶低了張永的長相。一個肢體語言透着痞氣的人竟然說她像壞人,真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了。
倘若張永始終都找不到她殺害張婧的證據,她敢說他會不惜舍棄自己的前程來對付她,人過于執着一件事便會着魔,張永具備了着魔的人該有的潛質。
話說到此處,她覺得便無再說下去的必要了,這種試探敵情虛實的佯攻到這裏剛好。她轉身朝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窩蛋牛肉煲仔飯的香氣似乎正蹿進鼻腔,直往神經中樞而去,她的肚子快要開始奏樂了。
“沈裴”張永忽而喚着沈裴的名字,她遲疑地收住了腳步,還是暴露了,沈裴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張永得逞了。
“你果然是沈裴”她側過身,裝作疑惑地看向張永,那張馬臉得意地确認了她的新身份,沈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個名字罷了”她勉力地維持着笑意,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自己是沈裴。各種想法在腦海中快速閃過,儲物櫃公司不會透露租客的信息,她和沈裴也沒有互相來往的痕跡,張永是如何知道沈裴此人的呢。
“你用沈裴的名義替周昶墊付了四年大學學費,周昶的第一任女友是你的同學,他的第一份工作是你在背後促成,三年前,他帶着張婧來東陽定居,你跟着也來了東陽,不要說這些都是巧合,你就是沈端敏”張永指着她的臉,将這些她已知的事又告訴了她一遍,他十分肯定她就是沈端敏。
“你以為證明我是沈端敏有什麽用嗎?局長不知道我的過去嗎?像我這樣的人才,他們只會用瑕不掩瑜來形容我,你明白嗎!”聽完張永的話,她先是不可抑止地笑着,擡起左手捂着嘴巴,身體微微向後仰去。大笑過後,她冷靜下來,诘問着張永,警局在聘用她前,自然做過一定程度上的調查,她是沈端敏,她無需否認。
“我妹妹到底在哪裏?”張永頓了頓,失望地低下臉後,他又将臉擡起臉,不死心地追問着張婧的下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花苑小區房子是我先買的,周昶随後才入手,你怎麽不說是他在跟蹤我呢?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或許我和周昶是同謀呢?”她先是否認了張婧的失蹤與自己有關,後是暗示張永,周昶或與自己是同謀。
她說的這話正好戳中了張永疑慮,他那雙不小的眼睛一眨,眼珠左右轉動,應該是在判斷可能性,她至要緊的是令張永懷疑周昶,這樣,她沈端敏的身份就不會被揭開。
“沈袁,就算掘地三尺,我也會找出你的罪證的”張永思索了許久後,他故作鎮定地警告她,氣勢不夠足,顯得他沒有底氣。一個人若沒有了底氣,聲調是會快速減弱的,說明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等你啊”她愉快地接受了張永的挑戰,然後轉身,繼續朝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沒有屍體就沒有命案,疑罪從無。張永就算是掘遍東陽市內外的三尺地都不會找到她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