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窗外的雨淅瀝瀝地下着,她聽着雨聲向右側轉過了身子,面對眼前的黑暗,她混亂的思緒慢慢收攏,她記起了昨夜做的夢。
她夢見了年幼的她和祖父母在遵義的江上垂釣,那日的風有些大,祖父沈昂坐在船頭,祖母與她坐在船艙中避風,祖母給她剝橘子吃,她足足吃了兩個橘子還不肯罷休,鬧着要吃第三個,她記不清她祖母說了什麽但她只覺得溫馨。
畫面一轉,她夢見自己在參加葬禮,不是年幼的她在參加祖父或祖母的葬禮,而是她在參加自己的葬禮。她看見沈一康捧着骨灰盒走在前面,她那位旁觀她人生軌跡的母親神情呆滞地在她父親沈赫地攙扶下跟在沈一康的身後,周昶走在那條參差不齊的隊伍最後面,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右臂上帶着孝布,面容憔悴地低頭跟着隊伍前進,墓碑上寫着愛女沈端敏之墓,沒有出生、死亡日期,她正疑惑着的時候就醒了過來。
是一場無傷大雅的夢,許是最近精神壓力有些大,瑣碎的事都堆在一塊兒等待處理,弄得她有些疲倦。
“敏敏”周昶帶着鼻音的溫柔呼喚一落,他的手順勢搭在她左臂上,她哆嗦了一下,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怎麽了?”周昶察覺到她的異樣情緒,小心地問着并挪開了搭在她手臂上的手。
“我做噩夢了”她向左翻轉過身體,與周昶面對面地躺着,黑暗中他們雖看不清對方的神情但周昶吐出來的熱氣就直呼在她的臉上,是這麽親密的關系。
“我夢見..我死了”她遲疑地将夢的後半部分與他分享,夢是相反的,他會這樣告訴她,就這個思路她想到了婚禮,葬禮的反面是婚禮嗎?悲與喜,許是她的潛意識是在提醒她,她們現有的關系必須要做出調整了。
靈魂伴侶聽起來是很浪漫,将近十七年的共生關系,倘若有了變化會怎樣?她們不會吵架,不會分離,像普通夫婦一樣地生活,或許會養個孩子,養只貓或狗都不一定吧。
“夢是相反的..可能..你不要擔心”周昶溫柔地笑道,話中頓了頓,她知道他想說什麽但又收住了那本該說出的話。
是的,可能她是想要一紙婚書來鞏固她們的關系,他沒有這樣說是因為他不肯定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了解她的每一個人生階段經歷的故事,也知道她的每一個計劃的走向,他沒有能看透她所以有些話他選擇默默咽下。
“嗯”随着這一聲悶哼,她長舒了一口氣,若不是當年她果斷地出手救助了他,他現在或許是另一番景象。
可能沒有上大學,在新南的某一家小企業裏兢兢業業地做事,拿着微薄的薪金,每天被老板罵得低頭認錯,不會是今天的IT精英,周昶有今天她功不可沒,她精準地為他規劃人生道路,安排好了一切。
她擡手摸着周昶的臉,從額角到眉毛、鼻子、嘴唇,他輕輕地用貝齒咬着她的手指頭不放,來證明她确實屬于他。
她悄悄地又湊近了些他的臉,假裝要親他,實則是用左手勾住他睡褲的松緊帶,他一仰臉準備接受她的親吻,她就縮回了右手并将左手拉着的松緊帶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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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你是要謀殺親夫!”周昶疼得大叫了一聲,她有些着急地起身去開燈,盡管她知道他不可能會受傷但身體已經這麽做了。
“枕頭攻擊”随着周昶的這聲喊聲,枕頭和她的後腦勺來了個親密接觸,這招出其不備他用得真好!
“哎,疼”她就勢捂住被攻擊的後腦勺,背對着周昶坐了下來,裝作疼哭了的模樣,她以前和他講解過人的大腦有許多脆弱的部位,極容易受傷,她希望他還記得她為他做過的講解。
“我不是有心的,敏敏,你怎麽樣?”周昶将枕頭丢在了一旁,湊過來打算查看她受傷的部位,她在周昶的手一碰到自己的手時,反手扣住了周昶的手腕,掐住了他右手手腕的筋脈。
“服輸嗎?”她笑眯眯地問道,他若是不肯認輸,她也不能真傷害他,畢竟他是她的人。
“服”周昶極快地點頭道,在她松開手後,他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每次她都穩居上風,她從小可是被安排跟專業人士學的近身擒拿術,她若是不放水,他連用枕頭碰到她的機會都沒有。
“快八點了,我們得起身梳洗一下,準備吃早餐,上班了”周昶拿過手機,按了按手機的喚醒鍵,他在确認了時間後,一邊說着一邊從床上起身。
她看着他趿拉着拖鞋走進了浴室,今日是周五,他們還有各自的工作需要應對,甜蜜的枕頭戰已經結束了,他們大概還有一個小時的相處時間。
她下了床,穿上拖鞋後,先舒展了一下四肢,活動了筋骨後,她聽見馬桶沖水的聲音便朝着浴室走去。
周昶正在刷牙,白色的牙膏泡沫不斷地從他的嘴角溢出來,他像是長出了白色的胡子,滑稽又搞笑。
“不知不覺已經快十七年了”她倚着浴室門框看着鏡子裏倒映着的自己與他的臉,他們不像是久別重逢的情侶倒像是一夜偷歡的情人,嘴角都帶着不可告人的竊笑,她感嘆地說道。
“是啊”周昶在聽到她的話,快速地吐掉了嘴巴裏的牙膏泡沫,端起接滿了水的牙杯漱口後,面向她愉快地答道。
十七年,倘若他們能活到八十歲,這十七年等于他們四分之一的人生都在一起,她選擇了他,而他陪伴着她。
“我的衣物都在那邊,我先過去做早餐,你大概二十分鐘左右過來,這一層的監控設備畫面被我替換成十二樓實況的畫面了”周昶見她沒有再說話的意思,沉寂了一會兒後,他用挂在毛巾架上的毛巾擦了擦嘴角,提出他要過去自家做早餐并解釋了一下監控鏡頭的事。
“好”她柔聲應道,她往後退了一步,周昶走出浴室在經過她身旁的時候,上前來親了一下她的臉,她還沒梳洗,拒絕更親密的動作地退後了一步,他自然地收住了自己的肢體動作,朝着玄關走去。
她目送他走到玄關,穿鞋,接着是開門、關門的聲音,假如他說他今天不上班在家裏陪她,她也是能夠放下工作與他共度美好時光的人,但他們都沒有這種想法,眼下不是你侬我侬的時候。
她走進浴室,她站在洗手臺前,她拿過牙杯裏的牙刷和擺在一旁的牙膏,打開牙膏的蓋子,往牙刷上擠出适量的牙膏,關好牙膏的蓋子,打開水龍頭用牙杯接水,關水龍頭,她開始了刷牙,梳洗。
将近十七年的共生關系使他們越來越像對方,他無法離開她,因他始終被她需要着,周昶需要用這一種方式證明他的價值,他是個有用的人。她沈袁就是他那個又愛又恨又無法擺脫的原生家庭,是周昶無法切割的那一部分自己,他對她的意義同是如此。
梳洗完畢,她在解決了個人生理問題後,她關掉了浴室的燈走回卧室,她昨天穿的連體牛仔褲和衛衣已經在洗衣機裏和床單一起等待清洗,今天是雨天,不是個适合洗衣服的天氣。
她走到卧室的窗戶邊,撩開一點窗簾,窗外是一片朦胧的世界,雨水拍打在玻璃窗的聲音提醒她今天的氣溫或會變低,她應該選擇穿厚實一些的衣物。
她松開了撩着窗簾的手,重新走到衣櫥前,考慮着今天應該穿秋季的衣服還是初冬的衣服。
她的右手指尖在衣服上滑過,最終選定了一件淺灰色的圓領純棉長袖和牛仔外套,褲子是深藍色的牛仔長褲,選定了衣服後,她彎下腰來打開抽屜,随手拿出來一雙襪子後将抽屜關上,再将衣櫥門關好。
她坐在床邊将衣服換上,穿好襪子後,她關掉了卧室的燈,走出了卧室,朝着玄關走去。
在玄關換好鞋子後,她抓起丢在鞋櫃上方的手機、家門鑰匙、車鑰匙和錢包便走出了門,将家門關好後,她順着走廊徑直朝着周昶家的方向走去。
她在周昶的家門前站定後,用備用鑰匙開門,入內、關門,周昶正站在料理臺前用刀切着什麽的模樣,走近一看是他在拆果醬罐子上的塑封,煎蛋的香氣從廚房飄到了玄關,餐桌上擺着一碟荷包蛋、西班牙生火腿肉、吐司面包和果汁,今天是西班牙風格的西式早餐。
她彎腰打開鞋櫃,從鞋櫃下方拿出了一次性棉拖,拆掉塑封後換上棉拖,她拿着棉拖的塑封往廚房走,系着粉色圍裙的周昶端着藍莓和黃桃果醬正從廚房出來。
“可以開飯了!”在他們快要擦肩而過時,周昶低聲提醒着她,他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好”她柔聲應道,走到廚房的垃圾桶邊,伸出左腳來踩開垃圾桶的蓋子後,将塑封丢進垃圾桶內便回身往餐桌的方向走。
周昶已經除下圍裙,坐在他的專座上等待她就座。可以吃早餐了,她看了一眼客廳挂鐘的時間,八點二十八分,他們還有一個小時的相處時間。
她覺得自己像等待午夜魔法消失的灰姑娘,既快樂又忐忑地倒數着甜蜜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