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叩叩”
“請進”她語調輕快地請來人進門。稍早前,她在護工陳姐的幫助下清理了傷口,整理過妝容,只為給秦朗留下個好印象。
人與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會影響事情的後續發展,人在不了解他人前,第一印象會起到積極的作用。
病房的門在被當值的警員打開後,她看見東陽警局重案組的高級督察秦朗、督察趙宏、內部調查科的高級督察唐明和尚可行四人依次進入病房內,陳姐已在她病床的左邊擺上了三張折疊座椅,唐明的不請自來是意料之外。
秦朗與唐明是警校同期畢業的同學,兩人的年紀、職位相同,不同的是唐明隸屬于內部調查科,他的實際權力大過秦朗,內部調查科高級督察級別的警員有越級彙報、事急從權的權力。
秦朗、趙宏與尚可行三人先一步走到座椅邊上,秦朗在居中的座椅就座,尚可行看了看唐明與趙宏,他選擇在靠近床頭櫃的那張座椅坐下,坐在最靠近她的位置。
“唐督察”趙宏看着唯一那張空着的座椅,回頭等着唐明的反應,他是重案組的人但在外人面前要顧及唐明的面子。
“趙警官,你坐吧,我站着旁聽便可”唐明笑得一派赤誠地拍了拍趙宏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擔心,然後他走到沈袁的病床前,靠站在病床的床尾擋板處等着秦朗展開審訊。
趙宏擔憂地看了秦朗了一眼,得到秦朗肯定的示意,他才敢坐下。她看着趙宏從黑色的手提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後,按下了開機鍵,筆記本電腦開始運行。
她看着坐在她對面的秦朗,這個男人膚色黝黑,外形健碩,從相貌上來說秦朗不是帥哥的那一類而是型男的類型,發達的肱二頭肌隔着襯衣也能造成一種視覺沖擊,給人一種一拳能打死一只老虎的既視感,外觀給予人是第一感覺是這人肌肉發達,不夠睿智,實則相反,秦朗确實是東陽警局的未來。
相比較秦朗,唐明是奶油小生那類的俊朗外貌,他的氣質不像個警察而是貴公子,她記得唐明的家世顯赫,他父親唐延是華盛醫院的大股東。
有些人的人生起跑線在大部分人的終點,比如她、唐明,這個世界看似不公但實則他們每樣擁有的東西都有相應的代價。
“尚律師,我們開始吧”秦朗沙啞的嗓音在他們的耳邊響起,他在确定趙宏做好記錄的準備後,示意他們可以開始審訊了。
“好”尚可行先看了看她,等她對自己點頭,獲得肯定的答複後,他對秦朗做肯定的回應。
“首先,我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東陽警局重案組的高級督察秦朗,這位是我的同事督察趙宏,我們将為本月四號在北區華榮閣三十六號別墅發生的槍擊案與綁架案請沈袁女士協助我們重案組調查”秦朗和趙宏先向他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員證,然後翻開了拿着手上的文件夾,将這場審訊的重點告知沈袁。
秦朗是為槍擊案與她綁架周昶一案而來,而唐明是為槍擊案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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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督察,請開始吧”她平靜地催促着秦朗展開審訊,她希望審訊的時間不會太長,再過一會兒她得服用止痛藥了,藥效開始消退,內在的疼痛感與傷口的焦灼感會影響她的注意力。
注意力的轉移會使她的判斷出現偏差,這樣緊要的關頭不容有失。
“本月四號晚八點二十二分至八點四十分共計十八分鐘,網絡上出現了以東陽警局法醫沈某綁架老同學為标題的在線播放視頻,我們東陽警方網絡犯罪調查科在發現該視頻的第一時間确認了視頻中的人是你沈袁和周昶,我們警方即時鎖定了IP位置并派出防爆警察,在警察抵達的期間,通過視頻我們看到你用尼龍紮帶捆綁了周昶,手持短刀有可能傷害周昶的嫌疑,你在八點三十三分左右打了一通電話給随後抵達別墅的張永,根據張永和周昶的口供來看你沈袁意圖用周昶來要挾張永,通過視頻我們也看到了這樣的情況,我們警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意圖綁架并傷害周昶而張永是不得已才開槍傷了你”秦朗低頭只看了一眼放在膝上的文件便将事情的經過做了個大概的闡述,警方将以綁架和意圖傷害他人身體罪起訴她,他最尾的那句話已經說明了他的觀點,張永是迫不得已才對她開槍,他要護住張永。
“我當事人承認她意圖綁架周先生,但不承認她意圖傷害周先生,貴警局的張永督察屢屢騷擾我當事人,這短短十天內,我當事人被東陽警局重案組以不同的罪名協助調查兩回,我當事人承認她和周先生曾經有過一段不太好的過去,她是無奈才綁住周先生想吓退張督察,可張督察卻開了槍,我們有院方提供的傷情鑒定,那一槍擊穿了我當事人的身體,差點擊穿了她的左肺葉,這是傷情鑒定單”尚可行拉開了他的公事包,拿出了那份華盛醫院提供的傷情鑒定單,他按照她們商議好的策略展開反擊,先承認一項較輕的罪名,令緊咬着不放的警方放松些警惕,其他的可以徐徐圖之。
“沈袁,你承認你綁架卻并未想要傷害周昶,這有些說不過去吧?”秦朗持相反意見地追問着,他改換了一下坐姿,将原本平放的右腿搭在左腿膝蓋上,翹起了二郎腿。
坐姿的改變說明他對于她肯認罪的态度感到放松,覺得自己初戰大捷,穩占上風。
“是的,秦督察應該知道我當事人曾經非法囚禁過周昶周先生吧?對我的當事人來說周先生是她的家人,她不可能傷害周先生,而且在視頻當中我們可以看見周昶是自願的,我當事人沒有脅迫他”尚可行向秦朗提出了另一個方向的觀點,周昶不是在被脅迫的情況下成為人質,他是自願成為人質,她綁架周昶不是為了傷害他。
“自不自願呢?見仁見智,但在接到你電話的張永卻不這樣認為,他認為你有傷害甚至殺害周昶的動機,他才會對你開槍”秦朗說這話時,他将翹起的二郎腿放下,他在試圖将她們的思緒引導進張永是判斷錯誤才對她開槍,進而避免她們指控張永有謀殺的嫌疑。
她是張婧被殺一案的首要嫌疑人,身為兄長的張永為了替妹妹報仇不惜對她開槍,若不是防爆警察及時趕到,她會怎樣呢?誰知道呢。
“秦警官,按照警方的開槍指引條例,警察只有在遇上重大的危急情況下才可開槍,撇開我當事人是否存在傷害或殺害周昶的嫌疑,張警官可是連示警都沒有,直接對我當事人開了槍,我聽聞警方配備的槍支開出的第一彈都是用于預警的空彈,可擊穿我當事人身體的子彈卻是實彈,張警官逃脫不了意圖傷害我當事人的嫌疑!”尚可行繼而答道,他一字一句都是娓娓道來的鎮定,對方越怕他提什麽他越應該提什麽,先打亂對方的陣腳,這一招高明。
沈袁看着秦朗的面色乍變,他急切地看了唐明一眼,發現在一旁旁聽的唐明似對她們的觀點持贊同的态度,他将自己即将顯露的混亂藏起,故作鎮定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唐明在尚可行辯駁時,以微小的弧度點了點頭。
“沈袁你是不承認你意圖傷害周昶才致使張永對你開槍是嗎?”秦朗一邊說着一邊挺直了身體,一個人改變坐姿是因為他覺得那樣坐着不舒服或他覺得改變一下坐姿會改變自己的心情,她覺得是後者。
唐明在場旁聽她們的審訊使秦朗很小心地試圖将重點帶過,他想在順利完成對她的審訊時幫張永洗脫違反警方開槍指引條例的嫌疑,但他的算盤落空了。
“是的,秦督察,我當事人只承認她有綁架周昶的嫌疑,并不承認她意圖傷害周昶,希望你們對張永張警官也能做出公平的處置”尚可行緩緩地答着,語氣帶着點脅迫地要求秦朗對張永進行處置。
秦朗沒有提到她打電話給張永說了什麽,而是掠過了這一點,周昶的口供是如何呢?看唐明的模樣,若張永和周昶的口供一致,他倒不必親自來旁聽,可能周昶的口供偏向她。
“秦督察,我覺得事情到這裏就剛好,若你們想起訴直接起訴就是了,是非曲直,我們在法庭上慢慢談吧”她覺得傷口的焦灼感開始強烈起來,她覺得她們的對話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她還有其他的線索要抛給秦朗。
“很好,趙宏,你和尚律師确認過口供,讓沈小姐簽完名就回警局吧,我還有一點要事要辦,先告辭了”秦朗有些煩躁地将手中的文件夾一合,把确認口供的事交代給趙宏,他便借口有事要辦先站了起身。
病房內一片沉寂,他們看着秦朗大步流星地朝着病房門走去,打開門後,他走出了門,稍顯得有些有力地帶上了門。
“沈醫生,那麽我也先告辭了,你好生養傷”唐明見秦朗離開了,這場審訊算是結束了,他友好地上前來與沈袁道別,聲線始終溫厚。
“謝謝,唐督察再見”她微笑地回應着唐明的關心,她自然會好生養傷,禍害遺千年吶。
“再見”唐明溫柔地與她道別,她看着這個溫潤的男子走出了病房,腦海想的卻是周昶,不知他的情況如何。
趙宏從黑色的公事包裏拿出一個便攜式打印機,按開開關後,再将幾張A四紙貼緊打印機的出紙口,她看見A四被吸進出紙口再出來,背面已經打印出了口供。
趙宏将口供整理了一下,先給尚可行看了一遍,尚可行确認無誤後交給她簽字,她簽下了兩個秦朗一看便會明白事有蹊跷的詞。
趙宏看了看她簽下的字後,詫異過後,他勉強地笑了笑,将筆記本電腦和打印機收好後,他平靜地站起身,和她們點頭示意後,離開。
“沈小姐,那我也先走了,得去探探風聲”尚可行在趙宏離開後,也提出了要走的意思。
“好的,尚律師再見”
“再見”
她和尚可行互相道別,她看着尚可行離開了病房,随之病房的門被再度關上,這間病房裏終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接下來要等秦朗的反應了。
周昶最合理的選擇是承認她意圖綁架他,而張永意圖傷害她,他們兩個人都在利用他做餌,他需要把自己推進完全的被脅迫的立場中,讓輿論覺得他完全無害。
他不能為她推翻自己的口供,不然他們有擾亂公共安全的嫌疑,她受傷總好過他,她有辦法拆掉這個局,不過該怎麽選呢?她得等秦朗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