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常遠上前将五姑娘拖了起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她往前,常逦嗓子已經哭啞喊着:“你放開我!都是你!你要克死我姨娘!”

到這個時候,還在攻擊常遠,我收回剛才心裏所想的。常遠放開了她,道:“你要是一直想這麽糊塗下去,那就去求!我不想管,也不願意管!”

他索性回了頭對我道:“我們回去!”

說完拉着我要走,我回頭看常逦如核桃般紅腫的眼,站在雪中,燈籠映照下,雙膝那裏濕了一大片,她看着我們,那眼神中的無助,恐懼和不甘,突然跪下道:“大哥哥如果能救救我姨娘,以後小五給你們做牛做馬!”

她看着常遠,常遠看着她道:“別胡說八道,你姨娘最多攆到莊子上,以後等父親氣消了,再接回來便是。”

“我不信,哥哥是這麽想的!”常逦盯着常遠,“我姨娘會是什麽下場,我會是什麽下場,哥哥不會心裏沒個數吧?”

“我送你回去!”常遠沒有答應她,但是拉着她起來,我走到她面前說:“走吧!”

從這一刻起,她默不作聲。直到進了她的院子,她的院子并非獨立,而是跟小八在一起,路過樓下小八的房間,聽見裏面在高聲叫:“連喝個水都能打翻,自己來擦!上面那個潑辣貨過了今天看她還怎麽橫!跟着你以後只有等死!”

常逦上前拍門,喊:“開門!開門!”腳步聲傳來,門被拉開,她走進去,一把抓住那個開門的丫頭,劈頭蓋臉地就是幾下耳光罵道:“我還沒死呢!就這麽欺負個傻子?”

“五姐姐!”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小八,撲到了五姑娘的懷裏,她摟住了這個八九歲的瘦弱的孩子。在房間裏我陰寒之意襲來,我看小八一身暗舊的薄襖,走到她們姐妹面前,抓了小八的手,冰冰涼。

“房裏的碳呢?怎麽沒有取暖?”我問道,常遠大步往前,掀了掀小八的褥,問:“被子怎麽這麽薄?”

常逦紅着眼,冷笑出聲道:“大哥哥是不是覺得很驚奇?你以為我和姨娘願意成那種人憎狗嫌的樣子嗎?”

不去管她說什麽,“聽雨,讓人去咱們院子取些碳來,抱兩床被子過來!”我吩咐聽雨,轉頭看跪在地上的丫鬟道:“自己爬去二奶奶的院子領罰!”又轉頭對着常逦的那個丫鬟道:“你跟着她去,跟二奶奶說清楚,是我親見了她罵八姑娘。把這床被子扔到二奶奶面前,叫她看看,侯府的小姐,大冬天沒有碳,還蓋這樣的被子。這事兒會幹嗎?”

常逦的丫頭回答極其幹脆道:“會!”

房間裏就剩下我們幾個,常逦再次跪在了常遠面前求道:“大嫂子看到了,小五我雖然平時不是個好人,但是也是被逼的,大嫂子心底良善,大哥哥想來是念着兄妹之情,求大哥哥救救我姨娘。你是知道的,太太定然不會放過姨娘。”

“今日如果我出事,妹妹會援手嗎?”常遠問她,“妹妹知道我小腿上的那道疤是怎麽來的嗎?”

Advertisement

常逦呆愣在那裏,常遠與她對視,五姑娘低下頭去啜泣。

我看着常逦,對她說道:“五姑娘高看了你大哥哥,我們倆在這府裏過得如何?你不知道?我倆要不是靠着靖國公府,想來你知道,早就不知道被扒了幾次皮了。方才你姨娘的話,是想讓你好好過日子,你別辜負她的期望才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不管睡得着睡不着,躺床上去吧!就如同日升日落,有些事情你無法改變。”聽到我的話,她放聲大哭,我不再安慰。

終究還是年輕,我素來認可一句話:“願賭服輸!”,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然會分門別派,能抱住大腿的人,自然能享受大腿帶來的福利,但是一旦大腿倒了,或者是大腿決定放棄你了,也沒什麽好怨的。其實自以為是,不抱大腿,不卷入紛争,但凡要争奪資源的,哪裏容得下你不站隊?

等抱來了暖和的褥子,幫着小八鋪好了床,常遠與我相攜離開。

咱倆躺在床上,經歷今日的這一出糟心事,久別重逢的渴望,只需相護摟抱,能聽着他的穩健的心跳已經足矣。

方才我仔細看了他小腿上的那道疤,因為有了長的年頭,顏色已經無法和其他皮膚區分,只是疤痕沒有了毛孔也就沒有了腿毛,巴掌大的一塊。又是一樁往事,又是一件陷害,如今當初陷害的人,想要被陷害之人搭救,不可否認我男人有這個能力,但是這個能力現在還弱小,且見不得光。況且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見死不救就見死不救吧!

又是新的一天,莫氏閉門,我當個沒事兒人一樣去給老太太請安在門口,碰見了陳氏。她有些尴尬地對我說道:“大嫂子,八妹妹那裏多虧你提醒!我已經給她換了丫鬟和婆子,會徹查到底奴欺主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做事的人,永遠讨不了巧。一個疏漏的地方總會被人拿出來說,百次千次之後也就成了真。我不過是剛好看見。你既然是已經拾掇好了,那便好了!”打一棒子給一甜棗,昨夜将被褥扔她面前,今日就客客氣氣來一句,事情就揭過去了,就看我這個臺階陳氏接不接了。

“大嫂子能這樣明白,是弟媳的福氣!”果然陳氏順着臺階就下了,實際上她比我明白,通常來講,我對于臺階向來是看心情,當然沒臺階的時候,我也能自備小板凳立馬下坡。

進入榮安堂,老太太身前兩個媳婦已經在了,依次行禮之後,她說:“聽說你們婆婆身體不适?”

“是!”我回道:“天涼了,婆婆身子弱,經不得風。”

“這幾日天寒地凍的,容易着了風寒,都多添置些衣物。”她吩咐道,衆人皆稱是,又問我說:“昨日我早早歇下了,連遠哥兒回來都沒見着,今日怎麽沒見他過來?”這是拿着常遠當了借口,萬一誰要是問,昨天五姑娘門口大哭她可聽到,方才這一句就是最好的回答了。老太太就是老太太,人精着呢!

“等下他就會過來,先去了老爺屋裏。”我笑着說道:“趁早兒背了書,說怕父親到時候考教學問,到時候答不上來!”

“得了,他那個底子誰還不知道,真當出去了三四個月就能學個狀元之才回來?”老太太呵呵笑說,這家裏是習慣看低常遠了,無論什麽時候都要踩一腳。

“多多少少總是長進些!老太太等下來問他便是。”說完就搬出了常遠買的禮物,還真難為他有心居然帶的全部是靈州的土特産,人手一份,各房姑娘少爺一個人都不缺。

派發完禮物,我以為她會提一句昨日的姨娘或者是小五的事情,到終了我走出榮安堂,都沒有提及半句,完全是一副萬事太平的樣子。看着雪後的一片素白,我搖了搖頭,口中一股熱氣呼出,成了白霧。

聽雨在我身邊對我說道:“方才紅袖姐姐跟我說,一大早兒就得了消息,宗姨娘昨日雪天去莊子的車子,滑入了河裏,天黑沒能撈起來,天亮的時候拉起來,已經沒了命。”這速度真快,莫氏表面柔弱,實際上卻是一個非常果斷狠辣的人,這一點和我的預判沒有多少出入。

而更為讓我心寒的是,常遠他爹,他作為一個男人享受了這個時代的所有福利,但是從來沒有擔起作為一個男人應該擔起的責任。是他的花心和不專一,滋生了莫氏的惡意,而他的放任和無能,助長了莫氏的歹念。

“五姑娘知道了嗎?”我問。

“還沒,人是直接讓拉到莊子上的,沒讓回來!”聽雨跟我說。

我點了點頭說:“這種事情瞞不住,讓她知道吧!”

回了院子,寄槐帶了信進來,那母子倆今晚就要進城了,定西侯府的後院,這個膿包該揭開了,膿血也該擠幹淨了。

常遠回家來,自然是要去靖國公府報到一下,那裏在他心裏可能是真正的家,他帶着我出門,到了府上,一看大門開得敞亮,這是有大人物到訪?等我倆進去才知道,成王殿下來訪,他表兄将他一起接了過去,我去了他外祖母那裏。

“老太太,我的好幫手來了!”表嫂見我進去,就說道,老太太身邊上首坐着一位宮裝少婦,在壽宴上見過,是成王妃了,別以為皇家媳婦各個都美貌如花,一般皇家的正妻都講究面相富貴,再說了但凡有想法的皇子,生怕那些大臣說他流連女色,不是賢君之相,所以娶的正妃,通常表面上都是道德模範,容貌上多半也是端莊有餘,姿色不足。

“燕娘!快些來拜見王妃娘娘”老太太喚我過去。

我笑着行禮拜見之後解釋說道:“夫君一直将外祖家當自家一樣,沒想到娘娘在。請娘娘恕妾身失禮之罪!”

“是我來得匆忙!再說少夫人端莊娴雅!哪裏有失禮之處?”

這種場合我最不需要刷存在感,大表嫂将我拉住說一起去準備飯食,那是再好不過,我與她一起去了廚下,她說:“薛玲珑也來了!在二嬸子那裏!”

“哦!就是那個跳湖跳得很是有節操的妹子?”我問大表嫂,她看着我突然笑出來,說:“對!”

正當我與大表嫂聊得很是起勁的時候,表弟媳差人過來叫我:“表少奶奶,二奶奶叫我來問,有空去她房裏嗎?”

“跟瓊娘說,我這裏正忙着呢!別把人拉走!”

“二奶奶請了大夫過來問平安脈,讓表少奶奶過去也把個脈!”

“忘記這茬事兒了,你快些過去!”大表嫂說道。

“那我去去就來!”我解下圍裙,跟着丫鬟到了弟媳那裏。

須發皆白的老太醫幫我把了脈道:“脈象有力,少夫人的胎很穩。”

“表嫂,你真幸運!哎,我卻要每日呆在這床上,動彈不得。”人和人真的不一樣,自從弟妹懷上之後,只要一動就見紅,只能這麽硬生生躺着。我陪着她說了會兒話,她問我:“你還瞞着那邊?打算瞞到幾時?”

“瞞不住了,就這兩天了!”我笑着對她說,她點點頭道:“也是,表兄回來了,你就有依靠了!”這個?我點點頭算是應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