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晚膳周淩恒是在景萃宮同柳九九一起做的,他燒柴,柳九九切菜炒菜,小安子在一旁拿着手帕不停歇地給周淩恒擦汗。
柳九九做了一道油灼肉,去筋,用滾油煎炸酥脆,再從鍋裏撈起來加蔥、蒜、醋等醬料。只兩人吃的晚膳,不宜過多,所以她又做了一素一湯便足矣。
宮中的禦米比外頭的上等米還要飽滿大粒,柳九九為了不浪費米粒之鮮美,特地用紗布鋪在蒸籠裏,中火慢蒸,出籠的米飯一粒粒的,吃起來頗有嚼勁兒。
柳九九蒸飯時還在米飯下放了一只雞腿,蒸出來的飯裏有鮮美的雞肉味。她将蒸熟的雞腿斜切幾道,裹上醬料丢進油鍋裏一滾,待皮酥香脆之後打撈出鍋,親自給大花送去。
大花正饑腸辘辘,它舔了一口柳九九送來的雞腿,大概是味道太過美味,它一口就将雞腿吞掉,一只雞腿實在難以滿足它,它用兩只前爪纏住柳九九的腿,臉貼着她的腿,仰着頭望着她,似乎在說「不夠不夠」。
而千裏迢迢從封地趕來給太後賀壽的南王周澤,正随太後在禦花園裏散步消食,忽聞一陣飯菜香傳來,吸引得他不住左顧右盼。
剛剛才用過晚膳的太後聞到這陣香味,竟然也犯起饞來。她回頭問身邊的常公公,「這附近怎麽會有飯菜香?」
常公公對宮內大小事自是掌握透徹,他上前一步,回道:「回禀太後,這附近是景萃宮,裏面住着柳姑娘,柳姑娘本是廚子出身,是以皇上允她在景萃宮開小廚房。現在正是用晚膳的時辰,您是否要過去瞧瞧陛下和柳姑娘?」
「陛下也在?」太後蹙眉問道。
「有件事,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常公公颔首,吞吞吐吐地道。
「說。」
「昨夜柳姑娘失蹤,今日一早她竟騎着一頭兇猛的老虎,前往上繡宮大鬧一場,指責文妃欲害她性命,如今文妃涉嫌謀害柳姑娘,已被送進廷尉府候審。」常公公不疾不徐道。
「騎着……老虎?」太後以為自己聽錯。
「是,禁衛軍和宮女太監們可都瞧見了,今日老奴正好也從上繡宮經過,親眼目睹了那一幕。」
周澤一聽,眉目一挑,問常公公道:「她騎的可是齊北虎?」
常公公擡頭望着他,驚訝道:「南王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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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呵呵一笑,臉色變得古怪,哼,他怎會不知?
「本王只是随意一猜,怎麽,猜中了?」周澤濃眉一挑,調侃道:「本王倒是想見識見識,什麽樣的女子敢騎剽悍的齊北虎。」
太後蹙着一雙眉頭,帶着周澤一起前往景萃宮。
南王周澤是先皇最小的弟弟,也是周淩恒的小皇叔,兩人雖是叔侄,但年齡相差無幾,周澤只比周淩恒大一歲。月中是太後壽辰,他以給太後賀壽的名義前來京城賀壽。
南王封地在燕钊,坐擁礦山,富可敵國,自周淩恒登基之初,燕钊南王便是他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偏偏這塊石頭老實得很,圓潤光滑,讓他挑不出毛病。
一直到前些日子柳九九被抓,周淩恒才尋到周澤一根狐貍毛,從別苑抓來的那些刺客,被冷薇用毒物逼供,從刺客嘴裏得知,玉鳝樓細作以及別苑的刺客皆跟南王有關。
周淩恒于是大膽猜測,秦丞相之死也是南王做的手腳。不過這僅僅是猜測,周淩恒并沒有證據,只好裝作什麽也不知,暗中跟這個狐貍鬥。
太後和周澤一行人一到景萃宮門口,一股米飯香便撲面而來,隐隐夾雜着雞肉香;近些日子,周澤被京城飮食折騰得夠嗆,聞到這股香味竟然饞得直吞口水。
殿外太監宣太後、南王駕到,柳九九囫囵吞了一口米飯,差點沒噎着。
周淩恒放下筷子,替她順了順背,聲音溫和寵溺,「瞧你,吃頓飯急個什麽勁兒?」
他話音剛落,太後帶着周澤便走進殿中,柳九九忙起身給太後磕頭,太後板着一張臉,聲音沒什麽起伏,「起來吧。」
當周澤看清柳九九的樣貌時,眼底掠過一抹驚訝,不過很快便收起來,大大方方站在太後身後,并未表現出有何不自在。那日鄧琰突然帶人襲擊,齊北虎丢下他擅自朝廚房跑去,為了不暴露身分,他只好先行撤退。
他當時真的以為,這姑娘只是周淩恒拿來替真皇後做擋箭牌的,依着現下這情況看來,這姑娘并非什麽擋箭牌,是真的皇後。想他英明一世,居然被一個黃毛丫頭給耍了,當真是可惡至極。
只是他至今仍想不通,鄧琰究竟是如何會尋去別苑的?難不成是他手下有奸細?
他将心底的憤怒全壓制下去,依舊眉眼彎彎,笑臉盈盈,一派溫和王爺的模樣。他倒不怕柳九九指認他,僅憑柳九九一面之詞,皇帝還治不了他的罪,況且就算沒有柳九九告狀,皇帝心裏對他也沒多少信任。接下來就看誰能戴着面具堅持到最後,這些年皇帝将注意力都放在秦丞相身上,全然忽略了他,如今他手中勢力大長,皇帝想将他一舉扳倒,幾乎是不可能。
柳九九起身,看了眼桌上自己做的一葷一素一湯,又瞧了眼太後,尴尬問道:「那個……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太後掃了一眼桌上寥寥兩道菜,蹙着眉頭,眼底有着道不出的嫌棄,「皇上,你就吃這個?」
周淩恒的目光越過太後,投在衣冠楚楚的周澤身上,他不疾不徐道:「小安子,再添兩副碗筷,讓太後和南王嘗嘗咱們京城第一廚子的手藝。九九,麻煩你再去添幾個菜。」就像尋常百姓家來了客人,吩咐媳婦兒去廚房做菜似的,他一點兒也沒有皇帝架子。
太後被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氣得不輕,當着南王的面竟如此随意,皇帝不像個皇帝,縱容女子在宮內開小廚房,現在居然吃這些寒酸食物?!可礙于南王在,她也不好開口訓斥,只得沉着臉色坐下。
柳九九臨走前瞥了一眼金冠束發、皮膚白晰如玉,穿一身金絲暗灰袍的南王,待她看清周澤那張臉,吓得往後一退,腳下被門檻一絆,身子朝後一仰栽了出去,還好小安子手快,扶了她一把,将她扶至走廊站穩。
她吓得一張臉慘白,偏偏周澤還扭過臉,看着杵在門外的她,笑道:「這位可就是那位騎老虎的柳姑娘?」
周淩恒啜了一口醇香的桂花酒,慵懶地擡了擡眼皮兒,「這才不過半日光景,皇叔怎麽也知道了?」
「臣也是方才從常公公嘴裏聽來的。」他掃了眼桌上飯菜,笑道:「皇上倒是雅興,竟學起平民百姓吃起家常便飯來了?」
「皇叔好不容易來趟京城,朕就不搞什麽大排場了,皇叔就随朕和母後吃頓家常便飯,可好?」周淩恒眼角帶笑,但眼底似有一團清水攪動,銳利的目光好像要将周澤皮下的狐貍真身給揪出來。
柳九九和小安子一起去了小廚房,一顆心怦怦直跳。當日周澤如何折磨她,她可是還記得一清二楚,想到他便是把她囚禁在別苑的刺客老大,她手心直冒冷汗。
她攥着袖子,咬着嘴唇問小安子,「剛才那個男人是什麽人?」
小安子一邊指揮宮女們洗菜擇菜,一邊回答她,「回姑娘,他就是燕钊的南王,陛下最小的皇叔。」
這刺客老大居然還是王爺?!他一定還認得自己,那她現在該怎麽做?跑出去告訴排骨大哥那人是叛賊?
她搖了搖頭,叛賊又不傻,他敢堂而皇之與她打照面,自然也有法子應對。柳九九心裏郁悶,頭一次遇到這般棘手的狀況,她握着菜刀,咬着牙抓狂似的在案板上「咚咚咚」剁了起來,如果她有能耐,真想沖去把叛賊給剁了,喂大花!
小安子被她這副模樣吓得不輕,縮着脖子小心翼翼問她,「姑娘,您這是什麽獨門秘方,做飯之前還帶跳舞的?」
「跳個鬼。」柳九九憤憤咬牙,心裏有些不太舒坦,覺得自己沒用,幫不了排骨大哥什麽忙。她下意識揉了揉胸口,她胸口這傷,便是被那個王爺拿腳給踹的。
思及此,她又想起一碴,大花同那王爺好像是一夥兒的?
她攥着菜刀蹲在竈臺前快哭出來了,小安子見她愁眉不展,以為她是在糾結做什麽菜,忙吩咐宮女拿了一塊新鮮排骨遞給她,對她小聲道:「姑娘,太後娘娘也喜歡吃排骨。」
聞言,柳九九這才回過神,大吸一口氣振作起來,舉着兩把菜刀,須臾間排骨便被剁成小塊裝盤。
小安子頭一次見到這麽快的刀法,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叫了聲「好」。「姑娘,您切菜就跟耍大刀似的,真乃絕活兒。」
「本姑娘做菜也是絕活。」柳九九又拿來一只豬肘子,轉身取菜時,忽地靈機一動,「小安子,你能在宮裏找着瀉藥嗎?」
小安子怔住,「姑娘這是……」
柳九九咳了一聲,掩飾此刻的惶惶不安,「大花吃錯東西,胃脹,我打算将瀉藥摻進食物裏喂它,讓它排去腹中積食。」
小安子「哦」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繼而颔首應道:「奴才這就去給姑娘找藥。」
柳九九做了幾道拿手菜,糖醋排骨、八寶肉圓、秋荀炖肉,另炖了一只豬肘,燙了一小鍋雞粥,全是些家常菜。
她取了三個精致的白瓷小碗,将雞粥分裝于小碗內,等小安子送來瀉藥,再悄悄将半包瀉藥攪進最後一個白瓷碗內。
按照上粥的順序,應是先給皇帝,再來是太後,最後才是南王。柳九九招呼宮女太監來端菜送去,自個兒則端着雞粥壓軸出場。
她面不改色依次将雞粥端至三人面前,她本以為自己沒有上桌的機會,哪料到太後竟對她招手,「來,過來挨着哀家坐。」
柳九九楞住,看了眼周淩恒,見他沒什麽反應,只好坐到太後身邊。
周淩恒招呼着已經吃過晚膳的太後和南王,再一次動筷。
周澤用泛着細致白光的瓷調羹舀起雞粥送至嘴邊,輕輕抿了一口,頓覺舌尖味蕾像被這細膩的香味給炸開一般,渾身通體舒暢,整個人感覺……脫胎換骨?
他瞪了眼柳九九,這個拿屁股坐他臉的女人,做菜還真是一絕。他迫不及待又挑了一筷被炖得軟糯的豬肘子,放進嘴裏只用舌尖微微一壓,這肘子便在嘴裏化開,滿口肘子香,肉質香嫩細膩,簡直像拿山珍海味養出的熊掌似的,實屬上品。
周澤又去挑了一大塊排骨,當他發現對面的太後正攢勁兒朝碗裏夾排骨時,他也開始攢勁往自己碗裏夾,生怕下一刻排骨就被太後給搶光。
柳九九看得目瞪口呆,總覺得這飯桌上氣氛怪怪的。周淩恒坐在那裏穩如泰山,一副「朕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神情。
周澤同太後搶排骨搶到一半,腹部突然絞痛起來,他握疾子的手頓在半空,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暗道一聲「不好」,連忙放下筷子,鐵青着臉沖了出去。
小安子不知是什麽情況,跟着跑了出去。柳九九見周澤離開,起身來到周淩恒身邊将周澤的事兒草草交代一番。
周淩恒聽完神色一黯,握着酒杯的手一用勁兒,發出「哢嚓」一聲脆響,瓷杯碎裂。
好一個南王,居然打女人,打的還是他的女人!
十幾年沒吃過這般好吃的菜,飯桌上的太後幾乎變了個人,皇帝突然捏碎酒杯,吓得太後微微一怔,嘴裏含着滿滿的食物,望着兒子眼睛一眨一眨地。她也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實在不成體統,可兒子也犯不着跟她生氣吧?
她将嘴裏食物吞咽下去,不小心被嗆住,咳得滿面通紅。常公公忙端着茶水遞上來,她喝了水,順了氣兒,捏着手帕擦了擦嘴角,恢複一貫嚴肅太後形象,「恒兒,這裏又沒外人,你跟哀家置什麽氣?」
周淩恒将手中的酒杯碎片放在桌上,笑着解釋說:「母後誤會了,兒臣并非因為母後生氣,是這南王,此次入京并非單純來給母後賀壽。」
太後捏着手帕,又頗為娴雅地擦了擦嘴角,繼而給常公公遞了個眼色,常公公即刻上前将酒杯碎片收拾幹淨,知趣的帶人走出去。
這南王有備而來,太後又豈會不知?她道:「他此番入京,正好趕上你封後一事。明日早朝,必然會有人站出來反對立後,這些人裏八成有南王的人。」
周淩恒看着自己英明的母後,點頭道:「哪些站出來力薦同一個妃子的臣子,必然有問題。」他同太後對視一眼,母子倆心領神會。
倒是杵在一旁的柳九九不明白,這母子倆說什麽呢?她眨巴着一雙眼睛,「皇上,難道現在不是應該派人将他給抓起來嗎?」
「菁菁,這朝中之事複雜得很,并不是你嘴上一說皇上便能治人的罪,況且南王身分特殊,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太後壓低聲音,低頭攪了攪碗裏的粥,又道:「你以後當了皇後,要學的事還多着呢。」
「太後,您叫我什麽?」柳九九驚訝地張大嘴,有多少年沒人這般叫過她了。她原名柳菁菁,只有她爹愛「九兒九兒」的喚她。
太後不疾不徐道:「皇上既然已經決定封你為後,哀家也不再阻撓,從明日起,你便來慈元宮跟哀家學習宮中禮儀,做為一國之後,禮儀規矩必須得懂。」
柳九九張着嘴,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寒風瑟瑟,樹木幹枯,冬日一派蕭條景象,完全可以比拟周澤現在的心情。他揉着肚子,來回幾十次出入茅廁,以致雙腿發麻,最後是被太監給背回寝宮的。夜半時分,他因為腹痛無法就寝,蹲在恭桶上,恨不得将柳九九從裏到外給撕開。
而宮裏住着周澤這麽個大老虎,柳九九抱着周淩恒不讓他走。
周淩恒躺在她身邊,她一個勁兒朝他懷裏拱,腦袋枕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緊緊拽着他的手腕。她此刻只穿了一件中衣,胸前青紫的瘀傷露出半片,雖已過去幾日,但那片瘀傷在她白淨的皮膚上仍顯得觸目驚心。
周淩恒取了藥膏來,讓她乖乖躺下,給她上藥。
柳九九捂着胸口,有些不好意思,「不要,不疼。」
「廢話,你不疼,朕疼!」周淩恒手裏拿着藥膏,一頭烏發用木簪随意束着,身上穿着薄透的中衣,胸口衣襟半敞,性感的鎖骨以及結實的胸肌被柳九九一覽無遺。他頓了片刻又說:「你這片瘀傷的疼痛在做糖醋排骨時傳給了朕,你忘了不成?」
聞言,柳九九這才将放在胸口的手松開,蹙着的眉頭舒展開來,「是哦。」她伸手戳了戳周淩恒的胸口,「那你還疼不疼?」
戳他的胸,他自然不疼。周淩恒用手指在她胸口輕輕一戳,柳九九毫無感覺,他倒是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柳九九忍俊不禁,咯咯笑道:「叫你吃我豆腐,活該!」
「活該?」周淩恒将藥膏蘸在手上,霸道地扯開她的中衣,「朕就讓你看看,什麽才叫真無恥。」他用手指輕輕一挑,她胸口那片雪白馬上暴露出來。
他将手放在她胸間,仔細地、慢慢地揉。
冰冰涼涼的厚重感,讓柳九九不自覺地嬌嘤一聲,羞得滿臉通紅,一張臉幾乎要滴出血來,她羞得想要躲起來,卻被周淩恒摁住。
「別動,你想讓朕疼死不成?」
柳九九見他疼得面色慘白,便知上藥時傷處并不好受,她怕周淩恒多受苦,乖乖不動。
其實,周淩恒壓根不疼,騙她的。
他揉到一半,手突然頓住,擰着眉頭躺在榻上,揉着胸口開始哀嚎,滿臉痛苦之色。柳九九被他這模樣吓得不輕,忙抓住他的手問:「是不是很疼?」
「嗯。」周淩恒似乎疼得說不出話,半阖着眼睛低低叫喚。
柳九九見狀心裏有如被薄如利刃的鐵片撩了一下,又冰又刺,都要急得哭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做糖醋排骨了,再也不讓你受苦……」自責和心疼湧上心間,讓她手足無措。
原來心疼喜歡的人,是這個滋味兒,巴不得,替他疼。
周淩恒揉着胸口暗笑,将自己衣服扯開,将整片胸膛露給她看,戳着自己心口位置,「哎喲」道:「親一親朕這裏,朕這裏疼得厲害。」
柳九九毫不猶豫地親了一口,随即擡起下巴問他,「還疼嗎?」
「再親親。」周淩恒聲音弱弱的,解釋說:「冷大夫說,親傷痛之處可緩解痛苦。」
柳九九垂下頭,在他心口處又親了一口,随後像是想到什麽,手忙腳亂解自己的衣帶,脫掉衣服,閉着眼道:「你是替我胸口疼,親你肯定沒用。」她抿了抿嘴唇,下定決心,「你親我吧,說不定能緩解疼痛。」
原來心有靈犀是這樣……讓人頭疼的事。
周淩恒目光直楞楞的瞪着她的胸,都流鼻血了。這回玩大發了,親還是不親?她要是知道自個兒是騙她的,會不會拿菜刀剁了他?
思來想去,還是親吧,老子的女人為什麽不親啊?
他正要起身抱着她親,柳九九見他流鼻血,一巴掌摁他回枕頭上,她忙拉上衣服,下床取了帕子來,雙膝跪在榻前,仔仔細細給他擦鼻血。
周淩恒仰躺在榻上,一雙賊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胸口,柳九九蹙着眉頭啧了一聲,「怎麽會流鼻血?天氣幹燥上火嗎?」
「不礙事……」周淩恒目不轉睛盯着她性感的鎖骨,喉嚨如火炙烤,到底給不給親了?!
柳九九替他擦好鼻血,這才爬上床榻,跨過他在裏邊躺下。她抱着他的胳膊,阖上眼睛,「排骨大哥,我困了,早些睡吧。」
嗄?不給親了?
周淩恒這會兒渾身上下就跟裝火的罐子似的,快炸開了,他再也繃不住,翻身将柳九九壓在身下,一把扯掉她的中衣,頭埋在她心口位置,啄吻起來。
柳九九有片刻錯愕,本以為他只是親一下,卻不想他越發肆無忌憚,手掌順着她的腹部往下……
周淩恒忍了這些年,并非沒有需求,只是在女人方面挑剔的緊,不願碰後宮女人半分。
如今九九在懷,他非柳下惠,如何抵得住這誘惑?素日裏秘畫他看過不少,面對懷裏的女人總算有了用武之地,也不管她答應不答應,開始拿秘畫上的法子來逗她。
不一會兒,柳九九香汗淋漓,阖着眼睛,緊抿嘴唇一陣顫栗。周淩恒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睜開眼,看朕。」
柳九九抓緊他的肩膀,緩緩睜開眼,望着他。
這男人的身子她不是沒見過,只是沒這般近距離瞧過,許是在皇宮之中嬌養的緣故,他肌膚瓷白細膩,身板卻結實有力,胸部腹部的肉一塊一塊,十分紮實,柳九九伸出手輕輕一碰,硬邦邦的。
這男人平時應該很注重練武,卻又比誰都愛護這身子。她還是不明白,為何兒時皮膚烏黑的周淩恒,長大後會變得這樣白嫩好看?她直接開口問了。
周淩恒灼熱的呼吸拂在她細嫩的右頰上,回答道:「那是因為朕從小生得好看,養朕的妃子,嫉妒。」他低低嘆了口氣,臉上笑意收緊,「想在宮裏生存,必須懂得舍棄一些東西。」
「所以……以前你将自己搞得烏漆抹黑的,是為了掩飾……美色嗎?」柳九九眨着眼睛問道。
「越是被人嘲笑,他們就越覺得朕無用、自卑,自然不會将精力放在一個沒用的皇子身上。」周淩恒淡淡道。
聽他這般說,柳九九心裏有些難過,她的聲音低低地,「我以前……也笑過你,對你丢過石頭,拿你當過馬騎,你讨不讨厭我?」
「沒關系,今夜好好伺候朕,當是償還?」周淩恒身子下壓,又在她飽滿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回顧他當上皇帝的歷程,表面上一帆風順,實則險象環生。
當年東宮無主,一衆皇子為了太子之位搶得你死我活,大皇子和二皇子發起兵變,逼宮失敗,被發配邊疆,永不召回,而這兩人兵變,少不了周淩恒暗中的推波助瀾。
先皇因此事心力交瘁,便将希望寄托在周淩恒身上。先皇對這個與世無争、性子溫吞的兒子感到欣慰,大病之際擡手一指,冊封他為東宮太子。
不久之後,先皇駕崩,周淩恒登基。衆大臣都以為,周淩恒是個與世無争,只知享用美食的軟包子,卻不想這軟包子皮兒裏包的俱是咬不動的金子。
周淩恒在位這些年,興修水利,減免賦稅,清除叛匪,建立明君威嚴。另一面,培養鄧家勢力,牽制太尉、丞相勢力,逐漸紮穩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好讓自己不受任何勢力壓制。
他手指在柳九九胸前的傷口處摩挲,每觸碰一下,他便疼痛一分,可這疼痛是他該替她疼的,如果不是因為他掉以輕心,她也不會被南王抓走,打成這般重傷。
南王周澤——他眼底多了幾分陰狠,想跟朕搶皇位,還打朕的女人……遲早有一天,朕讓你粉身碎骨來償還!這個誓言在周淩恒心裏發得狠,他眸子一沉,深吻下去。
宮女輕手輕腳将殿內燭火熄滅,床帳之內變得昏暗,柳九九睜大眼睛想要看周淩恒的臉,然而模模糊糊,再看不真切。
宮女們取下挂帷幔的銀鈎,鑲嵌着剔透東珠的金絲帷幔重重垂落,發出細碎的「叮叮」聲,床帳裏傳來柳九九低低的嘤咛聲,守門的宮女都是些未經人事的丫頭,聽着裏面的動靜,面面相觑,紛紛攥緊小手垂着腦袋,好不尴尬。
翌日一早,太後從景雲手中接過落紅白綢,欣慰笑開。
柳九九醒來時,周淩恒已經去上早朝。景雲幫她梳洗打扮,她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微微怔然,她突然有點想糯米和土豆。
梳妝完畢,用過早膳,景雲便領着她往慈元宮走。她到的時候,秦德妃、蕭淑妃、唐賢妃已經給太後請過安,正跟太後坐在一起飮茶。
見柳九九姍姍來遲,蕭淑妃掩着嘴笑道:「妹妹莫不是睡過頭了吧?怎地這個時辰才來給太後請安?」
柳九九不懂這宮中規矩,扭過頭看了眼景雲,但景雲沒有半點反應。殿內氣氛低靡,坐在上位的太後也不似昨日在景萃宮那般随和,威嚴不語。
柳九九覺得太後就跟一尊千面觀音似的,時時刻刻都在變臉,當着皇上的面,對她是一張和藹的臉,當着其他人的面,對她又是另一張面孔,這樣的太後讓她心裏沒底。她攥着小手杵在原地,靜靜等待有人說話,只是這裏沒有人喊她坐,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那種感覺尴尬極了。
太後一盞茶飲盡,看着她,沉着臉道:「從即日起,就由唐賢妃、蕭淑妃教你宮中規矩,在冊封大典之前你必須學會宮中禮儀,熟背宮規。」
「宮規?」柳九九擡起一張小臉,望着太後。
「宮規共有一百零一條,七千八百字,你做為準皇後必須熟背,日後才好掌管後宮。」
一旁的秦德妃溫聲解釋。
柳九九掰着指頭算了算日子,一臉為難,「這麽短的時間裏要背熟這麽多宮規,是不是……」
「哀家這裏沒有條件可講。」太後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半阖着眼睛,一臉倦色,「好了,哀家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太後心中明白,将九九交給賢妃和淑妃,她的日子并不會好過,可是想在這宮中生存,哪裏能求舒坦呢?
柳九九跟着三妃到了芳庭園,開始學習宮中禮儀。
庭院裏梅花正一簇簇的開,滿庭芬芳,美不勝收。三妃裹着輕裘,在亭中燙酒烤火,柳九九卻穿着單薄襦裙,在亭外吹着冷風,被慈元宮的掌事姑姑領着學走步子。
她一板一眼走着,就像她在九歌館後院養的鴨子似的。
穿着不合腳的繡花鞋,一步一步,柳九九扭捏難受。
寒風如刀刮臉,柳九九凍得雙耳發疼,忍不住擡手搓了搓了耳朵,掌事姑姑見狀馬上一個竹條落下來,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教就教,好好教,幹麽打人啊?
柳九九登時怒發沖冠,一把奪過掌事姑姑手中的竹條,「哧嚓」一聲扳斷,橫眉豎眼,叉腰道:「我爹都沒打過我,你憑什麽打我!」
掌事姑姑颔首,不還嘴,也不責罵。
亭中的唐賢妃和蕭淑妃相視一笑,攏緊身上的輕裘小步走過去。
唐賢妃聲音親和,「妹妹,這禮儀就得這樣學,你這又是發脾氣,又是欺負掌事姑姑的,如此蠻橫跋扈,傳到太後耳中總是不好,你且跟着莫姑姑好生學。」
「我沒欺負她,是她先拿竹條打我。」柳九九被冠上「嚣張跋扈」的名頭,心裏委屈。
被人拿着竹條打,她心裏自然不好過,明明是這掌事姑姑處處針對她,怎麽反倒說她嚣張跋扈呢?
「妹妹莫不是想放老虎來咬我們吧?我和賢妃妹妹可沒想傷害妹妹,你可別像對文妃那樣對待我們。」蕭淑妃拍着胸脯,表示害怕。
唐賢妃跟着掩嘴一笑,笑聲讓柳九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妹妹,我們可是領了太後懿旨,在此處守着你學規矩,你這是學也得學,不學也得學。」她給身邊宮女遞了個眼色,宮女立刻遞上一根拇指粗細的棍子,「這根棍子是太後親自賞的。」
她将棍子遞給掌事姑姑,吩咐道:「繼續教。」說罷,和蕭淑妃又回到亭中烤火。
柳九九看了眼趾高氣揚的兩人,氣得牙癢癢。她正發楞,掌事姑姑就一棍落下來。
「繼續學。」
她白晰的皮膚上立刻現出一道紅印子,身上本就被凍得肌膚發疼,這麽一棍打下來,疼得她不禁朝後跳了一步。
這才剛剛開始學,她就挨了兩棍子,要是繼續學下去,還不得被打個半死?
就在她出神間,掌事姑姑又是一棍落在她屁股上,疼得她直叫娘。
柳九九的脾氣一時半刻改不了,當慣了老板娘,周淩恒又對她百般讨好,她哪裏受得了這委屈?再者昨夜她跟排骨大哥已經做了比親親更為親近的事,兩人已是實際上的夫妻了,憑什麽要被這群女人欺負?
這群女人……是她的情敵!
她眼裏直冒火,不想再忍,一把奪過掌事姑姑手中的棍棒,使勁扔進湖裏,随後叉着腰站在石凳上,居高臨下道:「教人就教人,做什麽要打人?我雖然皮厚,但哪裏禁得住你們這般打?」
蕭淑妃和唐賢妃走過來,一臉好笑地打量她。秦德妃坐在亭子裏,全程未參與,也未說一句話,只隔岸觀火,她見柳九九這樣,不由得搖頭,這唐賢妃和蕭淑妃等的不就是柳九九無理取鬧,惹太後發怒嗎?柳九九這般正中她們下懷。
唐賢妃掩嘴笑,加油添醋道:「妹妹果然是在市井待得久了,一身痞氣,半點沒有大家閨秀模樣,以後如何掌管後宮?如何母儀天下?」
蕭淑妃也道:「可不?歷代哪位皇後不是靠着賢良仁厚母儀天下,妹妹這般粗魯,同那市井潑婦有何分別?
日後這後宮可是還得仰仗您打理啊。」
這冊封诏書一日未下,冊封大典一日未至,柳九九就算不得真皇後。二妃心照不宣,相視一笑,太後将她交給她們,擺明是對她不滿意,就柳九九這百姓身分,能當皇後?
柳九九被她們說得語塞,氣得一口話說不出來。她吩咐杵在一旁的小安子,怒道:「小安子,去把大花給我牽過來!」
小安子應聲上前,額前直冒冷汗,「這……不太好吧?」他看了眼唐賢妃和蕭淑妃,嘴角一抽低聲說:「齊北虎乃猛獸,怎可放出籠?若是傷着人,受罰的還是主子您啊。」
柳九九有點繃不住,「那……那怎麽辦啊?」
「怎麽辦?妹妹,我和賢妃妹妹可是奉太後懿旨來教你學規矩,你欺負掌事姑姑不說,還意圖用猛獸來恐吓我二人,呵,你這也未免太跋扈了。」蕭淑妃眼底盡是輕蔑之意,她頓了片刻又道:「得,賢妃妹妹,我們這就跟太後請罪,看來我二人是教不了柳妹妹了。」
「姊姊說得是,只怪我們兩人無用,不能将跋扈的市井女子教成一個普通姑娘。」說罷,唐賢妃便要同蕭淑妃去慈元宮「領罪」。
柳九九沒轍了。她懼怕太後,即便是太後昨日對她笑臉溫和的,她依然怕,應當說,她從小就怕,否則也不會硬着頭皮吃太後當年的豬油面。她擡手叫住她們,「不許去……等等,別去……」
兩人慢吞吞朝着慈元宮中走去,根本不理她。柳九九急了,追上去抓住蕭淑妃的肩膀,她的手剛挨着蕭淑妃的肩,蕭淑妃和唐賢妃便從石階上滾了下去。
兩妃滾下石階,摔得倒在地上再起不來,柳九九連忙下了臺階,将兩人陸續扶起。蕭淑妃郁悶氣結,擡起一巴掌就要落在柳九九臉上,好在柳九九躲得快,推開她靈巧跳開。
可因為她借力一推,蕭淑妃又倒下去,後腦杓磕在石頭上,暈了。
柳九九發誓,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