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還是前男友
溫知新翻身下馬,揮手讓其餘人等各去掃貨,自己進到宋毅家裏。
“你瘦了。”
還是這般心疼的語氣。
宋毅皮笑肉不笑,躲過溫知新的手掌,起身把碗筷扔進水槽裏:“我瘦與不瘦,再也與你無關。”
砸門聲此起彼伏,想來這條官道上的店鋪都無一幸免,除了自家房子之外。
溫知新是了解宋毅的脾氣的。他就是這樣,對不在乎的人絲毫不顧及對方的臉面。
他自嘲一笑,把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輕輕放在桌上:“你放心,過了今夜,我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咱們倆人的緣分已經盡了。”
長靴劃着優美的弧線落進溫知新的懷裏,宋毅越發生氣,他扯下另一邊,照着溫知新的俊臉砸去:“你放心,我現在花着你的錢,睡着心愛之人,日子過得甚好。倒是你,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官府也已經下了剿匪令,你好之為之才是。”
明明是酸辣口氣,溫知新卻聽出了甜味。他笑得越發放肆,走過去把宋毅圈在懷裏,直吻得他拳頭猛捶他胸口,才松開他:“今生我得你這麽一個愛人,死也值了。”
門口的墨綠色大旗迎風招展,溫知新大踏步而去。
宋毅扶着竈臺的手指劇烈抖動,他把嘴裏的鑰匙緩緩吐出,默了一會兒。
門外響起一聲接一聲的對歌,他聽到口哨聲急忙追出去,卻只見火把排成長龍,蜿蜒着往深山裏去了。
他頹然跪坐在地,捂臉痛哭。
第二日一早,宋毅便換好長衫白袍,紅腫着兩個眼泡帶着三輛馬車去接劉老太一家三口。
老太太一臉倦容,抱着昏昏欲睡的懷靈,朝宋毅扯了扯嘴角:“宋先生早,辛苦你了。”
昨天後半夜,宋毅就把她們接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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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剛進家門,就被眼前的景象氣到腿軟。從門口到裏間,所有物件都被翻得東倒西歪,連水桶也被劈爛。劉老太連夜挑挑揀揀,才從中搶出些還勉強能用的東西。
她們從老家背來的那床新打的棉花被,原先是挂在房裏梁上的,卻被刀劃得棉絮灑了一地。懷秀一邊掉淚,一邊撿拾,到天亮才堪堪收拾好。
昨夜她幾乎沒有合眼,此時迎着朝陽神情厭厭地把大門鎖上。門口青磚地上殘留幾灘尿漬,懷秀撇了宋毅一眼。這股濃重的尿騷味,比她的大蒜口味重多了吧,怎麽沒見他離得遠一些?
懷秀的眼風宋毅沒接到,他坐在馬上,怔怔然拿手不斷摸着脖子上的玉佩。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真的不回來了。
車夫們得知昨晚這裏糟了土匪,對上劉老太她們的面容,一邊搖頭嘆氣,一邊好言相勸:“老姐姐,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身子康健,其他的就看開些吧。”
劉老太只能朝他們點點頭。
從小鎮上帶來的東西,還沒能在這個小院子裏住上十天,就又重新被搬上了馬車。
車夫馬鞭一揮,懷秀戀戀不舍地回頭,只見屋子邊那棵柿子樹,黃燦燦的果子在視線裏越來越模糊,最後被翠綠的竹林擋住不見了。
城裏今日逢七日大集,街上都是進城趕集的村鎮居民。
梅雲坐在書店裏,糾結萬分。
奶娘昨天說的話仿佛在她腦子裏紮了根,不停地從左耳進又從右耳出,把她折磨得夠嗆。
好巧不巧,夏廣安今日不打算出門,早早就端着茶杯蹲在院子裏玩螞蟻。梅雲不敢靠近他,心虛地偷偷溜出大門。
她扪心自問,自己對夏廣安沒有半絲男女之情,甚至連一絲兄妹之情都是被逼着演出來的。
現下讓她舍棄夏仁轉投夏廣安的懷抱,還不如把她給拍死算了。
手裏翻着的小說越發無趣,不是癡情男女私奔被抓,就是三角戀鬥個你死我活。
連曾經最喜歡看的才子佳人畫冊,她也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書店的角落裏,一對表兄妹頭挨着頭一起看言情畫冊,男的邊看邊用手往女孩子身上捏,惹來幾聲嬌笑。
“真讨厭!”
梅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猛然起身,把桌子推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書店掌櫃滿心歡喜等着她像往日一般結賬,誰知梅雲把籃筐裏的書本都一股腦地塞給他,鼓着面頰跑了。
這書店離夏府不遠,只隔了一個拐角。
梅雲戴上圍帽,在一個一個小攤子前挑挑揀揀,直到日頭偏西才磨磨蹭蹭地進了家門。
陳媽媽一直在院子裏候着她。梅雲一進去就被她拉住,推着往老太太房間走去。
“奶娘,我不願意!”梅雲抱住院子中假山的大石,指甲泛白。
事關她們後半輩子的幸福,陳媽媽由不得她任性,抱起她的腰部,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姑娘,媽媽都是為你好。”
夏廣安往周子琪碗裏夾了個小雞腿,和老太太說着路上的見聞。
說到周子琪被狗追的趣事,老太太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梅雲聽着笑聲,頂着陳媽媽的目光挪了進去。
“哥哥,吃飯怎麽不等我呢,我可餓死了!”
她往夏廣安的身旁一坐,拿起他的筷子夾了一筷子芽菜。
周子琪笑容僵在臉上,低着頭不說話了。
櫻桃從門外走來,似沒看見梅雲,拉過身後跟着的謝佩到老太太跟前,笑得慈祥:“您瞧瞧這是誰?”
謝佩穿着一套粗布衣裳,朝夏老太太蹲了個禮:“老夫人安好。”
房間裏一時間落針可聞。
梅雲雙眼通紅,把碗重重一摔:“死皮賴臉!”
說完她也不看衆人的反應,沖出門外。
夏家發家遲,買下的地皮面積不大,只占了長寧街上不到五十個門面一般大的距離。而對面的房子多是商住兩用,前邊是店面,隔着院子就是居家住人的房屋。
宋毅的小院子就在夏府大門的正對面。布局和西山寺路上的房子一模一樣。
懷秀和劉老太剛一下車,頓覺眼前一亮。光是這地理位置,人來人往,做生意只賺不虧。
兩人當下點頭,辦理手續之事劉老太經過手,熟悉流程,便由她和宋毅去辦。
懷秀領着懷靈,指揮馬夫把東西搬進房子裏。她言笑晏晏,之前的陰沉臉色不再,掏出一兩銀子當做車夫的辛苦錢。
馬夫原先已經收了宋毅的工錢,現在又得一份,千恩萬謝地走了。
懷秀抱着懷靈,把大門鎖上。
前廳擺了張長桌,她用手撫過桌面,光可鑒人,一點灰塵都沒有。
她繞過小門,站在天井裏,恍惚中仿佛還在山腳下的小院裏,無論是廚房還是廁所,連窗戶的木紋都幾乎一模一樣。
懷靈歡呼着沖進房間裏:“姐姐,睡。”
房間裏只有一張拔步床和占了整整一面牆的大衣櫃,光禿禿的床上,連床架上的镂空處都是幹淨的。
懷秀本以為還要打掃一番,這下倒也便宜,直接挂上蚊帳鋪上席子墊被,就可以睡覺了。
昨夜去竹林前,劉老太把床上的被毯和蚊帳團成兩團,藏在草叢裏。得虧她老人家有先見之明,不然即使是新買,洗了也不能趕在天黑之前曬幹。
懷秀解開繩扣,拿出蚊帳被子輕抖,不一會就鋪好了床鋪。
“蟲蟲!”
懷靈快樂地在床裏滾來滾去,忽然看見一只螞蚱在蚊帳外面,小手拍拍,指給懷秀看。
螞蚱的長腿被懷秀用線綁住,懷靈趴在被子上玩了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咕嚕。
懷秀幫她把肚子用薄被子蓋住,才轉到隔壁房間鋪床。
劉老太直到太陽下山,才提着一只新殺的雞回來。過戶手續辦得順利,宋毅把她送到拐角才離開。
早上的頹然換成了蓬勃生氣。她剛走到門口,懷秀就迎了出來。
“奶奶,可還順利嗎?”
劉老太笑着把東西你給她,并不進門。
她拿出火折子點燃一小串鞭炮,扔了出去。
“紅紅火火,大吉大利。”
懷秀嘴角含笑,望着暮色中的明明滅滅,心裏終于有了無限希望。
對面的石獅子旁,夏廣安一只腳踏出門外,愣愣地看向懷秀,心如擂鼓。
周子琪推了推他:“你怎麽不走了?再不走人都要散了!”
“原來你來了這裏。”
這話聽着前言不搭後語,周子琪覺得他莫名其妙,自己繞過他往街上走去:“夏廣安,再不跟上來,我可不理你了!”
夏廣安直到懷秀關門進屋,才回過神來。他心中生出無限歡喜,追着周子琪跑去:“你慢一點,身子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