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男主
西山上的楓葉開始紅了,山腳下的柿子已經熟透。
宋毅卻連登山望遠的閑情逸致都沒有。
這段時間他都在加班加點地數銀子,數也數不完,心情十分暴躁。
麗江河邊的官道上,幾乎所有的房子土地他都已經拿到地契。
前幾日臨近官兵進山剿匪,崇州城的大戶人家争搶着敲開他家的門,競價一路飙升,可無論他喊出多麽離譜的價錢,買房的人都源源不絕,導致他連上廁所都是在數錢。
所以當清晨他又聽到敲門聲,拉長着臉開門,待看清是夏楠時,他發了狂一般滿屋子亂竄,把夏楠看得甚是為難。
“宋大哥,我家少爺還在外邊等着呢。”
“你什麽意思?你不是來看我的?”宋毅的狂喜戛然而止。沒來由的,她對金錢的厭惡感翻倍。
夏楠朝他拱拱手,扭捏道:“我家裏決定派我哥哥做代表,所以我得回城裏負責酒樓的茶葉分派,今晚便要動身跟着貨船去外地。”
山上的鐘聲悠揚,夏楠的神情緊張。
宋毅把他推出門外:“一萬兩銀子拿來,其他免談。”
門板貼着鼻尖合上,夏楠垂頭喪氣地牽着老馬往下面走,在竹林邊的營帳前停下。
夏廣安嫌棄營帳有股臭味,不肯進去。
負責提前籌備的管事跪在帳子外邊,被蚊子叮得滿頭包,也沒敢吭聲。
天邊已經微亮,夏廣安身心疲累。
昨夜在游泳館的休息間裏,他連着被滿福和周子琪反複折騰。
Advertisement
也不知那兩個女人怎的這麽生猛。
想到自己的貞操已然被奪,他忍了一夜的怒氣終于爆發。
“連房子都沒備好,搭個帳篷就想領月薪,你們是不是覺着我夏廣安好騙?”
管事唯唯諾諾,擡頭飛快的看了一圈周邊大大小小的帳篷,心裏萬分委屈。
大戶人家人數衆多,而這邊的房子數量有限。
打聽了一圈下來才知道屋主的所在。
誰知屋主脾氣暴躁,他連着登門求購,日夜熬着排隊,也沒能讓房屋主人松口。
眼看着只剩下一個小院,各家各戶還沒置下宅院的,管事紛紛出動。
你争我搶,競相出價。
奈何屋主說了,不賣。
争強過程中大家傷了和氣不說,結果還差強人意。
“少爺,房屋主人說了,一萬兩銀子肯出手。”
夏楠不忍心看管事受罰,只好硬着頭皮把價格說了。
一萬兩銀子,在崇州城裏至少能夠買下十個這般大小的院子。
明知是獅子大開口,夏廣安也只有任命一條路可走。
“前邊帶路,我親自去和他談,能提前置下這麽多産業,現在一轉手就賺得盆滿缽滿,想來也是厲害人物。”
事實出乎他所料,屋主除了相貌出衆,吃穿用度樣樣和平頭百姓沒有任何區別。
宋毅正端着一大盆面條,就着劉老太送給他的辣椒醬吃得盡興。
他每吃一口面就擡頭看夏楠一眼,完全把對面的夏廣安當做是空氣。
單單這般做派,和有錢人也一點都不搭。
“這就是你家少爺?”
夏楠拼命往門邊縮,若不是有滿臉的胡子擋着,只怕紅透的面孔已然暴露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
語氣輕佻,夏廣安強忍住脾氣站起身,伸手示意管事的把支票拿出來。
“鄙人正是崇州城夏廣安,幸會。”
支票被一把接過,夏楠松了一口氣,繃着的肩膀放松下來。
他這副模樣卻激怒了宋毅。
只見他從嘴裏拿出一塊臘鴨骨頭,扔到支票上面:“鄙人是個什麽意思我們鄉下人聽不懂。我姓宋,等我吃完東西,讓管事的跟我進城去辦理手續。至于鑰匙嘛,可以先給你,不過另外加半天的租費,一百兩。”
手指在眼前晃過,夏廣安咬牙應下,拿着鑰匙連卻句告辭都再難說出來。
他生意場上混了這麽多年,見過無賴,但能把趁火打劫做得這麽無賴的,他今天算是見識了。
夏楠猶豫了一下,朝宋毅尴尬一笑:“我這就走了,你保重。”
“言而無信!滾!”
正午的陽光把懷秀的臉曬的通紅,她踩在竹梯上,翻撿竹篾裏的辣椒。
昨天她們沿街一路走去,到傍晚也才收得十框新鮮的紅辣椒。
賣粥的生意慘淡,劉老太決定主推辣椒醬,先試試這邊的口味再決定賣什麽吃食。
辣椒把天井裏的空地擺滿,連井沿上都是。
劉老太一蹲下就頭昏眼花,這翻曬的活計只能由懷秀一人負責。
紅豔豔的一片,屋子裏味道刺鼻。
劉老太把懷靈抱到前廳,掩上小門。
除了幹辣醬,她還打算做些鮮辣醬。
所以當宋毅提着糕點上門時,看見的是長桌上一邊是綠色的辣椒蒂,另一邊則是火紅一片。
懷靈因為好奇,趁劉老太不注意偷偷抓了個辣椒塞進嘴裏,頓時辣得直哭。
劉老太無暇他顧,急忙抱她進去洗嘴巴。
宋毅有些百無聊賴,把糕點一放就出了門,連一口水也沒喝上。
似乎所有人都有目标,日子都有奔頭。
唯獨他自己,孑然一身,連下一步要往哪裏去,都沒有一點打算。
他走走停停,繞了一圈又回到懷秀家。
恰逢劉老太帶着懷靈歇午覺去了,懷秀正在舂辣椒。
辣味熏人,懷秀兩眼淚汪汪地請他在矮凳上坐下:“宋大哥,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客套話宋毅當然聽得出來,但他在山區寂寞久了,便多了傾訴的欲望。
“不好,官府剿匪,西山腳下來了許多人,每日裏鬧哄哄的,煩人得緊。”
懷秀心裏着急,還有兩筐鮮辣椒沒處理,只怕今晚又得熬夜。
她沒心思搭話,只輕輕嗯了一聲。
“對了,你們之前住的房子我今天賣出去了,一共得了一萬零一百兩銀子。”
這話太過驚世駭俗,懷秀拿着舂杆的手險些抓不穩:“你說多少?一萬兩?買的人怕不是傻子吧?”
宋毅仔細回想夏廣安的容貌,模模糊糊只記得是個小白臉形象,遂點點頭:“是挺傻,長得也不是聰明伶俐的樣子。脾氣倒是挺大。”
他也沒等懷秀回應,接着自說自話起來:“你們不知道我最近過得有多累,沒日沒夜的數錢,我現在是一看見銀子就想吐。”
這話一出,懷秀忍不住停下再次擡起頭。
她盯着宋毅的臉瞧了半天,才确定他說的不是玩笑話。
生計艱難,他卻對她說這麽刺耳的話。
她撇撇嘴,心裏暗道這天道不公。
熬夜勞作的人連一兩銀子都還沒掙到,無所事事的人竟然坐在家裏數錢還嫌累。
“哦,那你可真是辛苦了。下次可以雇我們一家去幫幫忙,對于這類活計,我們最是擅長。”
宋毅當了真,他思考半日,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攤手:“真是可惜,房子我都賣完了,地皮卻還有,下次我一定來請你們幫忙。唉,錢太多了也是負累,真羨慕你們沒有這種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