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周煦從學校離開,直接開車回了公司。
整棟辦公樓都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周煦脫了外套,拎在手裏,從電梯裏直接上了二十八層。
整層總裁辦公大廳漆黑一片,他沒開燈,徑直走去辦公室。
進門的時候才把辦公室燈打開。
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
他将外套扔在沙發上,走去辦公桌前,從右邊抽屜裏拿出了一份很厚的策劃案。
這份策劃案是他親自做的,又反複修改了很多次,上面有許多批注和修改的痕跡。
他起身去沖了杯咖啡,然後回到座位上,拉開椅子坐下。
周煦一整夜沒休息,将這份策劃案又仔細修改一遍。
第二天上午,早上七點,秘書小劉就到公司上班。
時間還早,辦公樓還是很安靜,同事們都還沒來。
他上了二十八層,一眼就看到他們周總的辦公室門關着。
小劉連忙過去,在外面輕輕敲了下門。
裏面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進來。”
小劉輕輕推開門,看到他們周總靠坐在椅子裏,他右手支着頭,閉着眼睛,看起來很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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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文件散了一堆。
小劉愣了一下,他走過去,看到桌上空了的咖啡杯,便猜到他們周總昨晚估計又沒休息。
小劉心裏止不住嘆氣。他就沒見過比他們周總對自己更狠的,這半年裏,他拼命工作,自從他接手公司,短短半年,給公司創造的收益已經比之前高了好幾倍。
可就是對自己太狠了,完全不給自己任何休息時間。
小劉見周總在閉目休息,忍不住小聲勸道:“周總,要不您去休息室休息一下,離上班還有一陣。”
周煦沒應,他揉揉太陽穴,睜開眼睛,“幾點了。”
“剛七點。”
周煦嗯了聲,說:“給我備車,我馬上要出門。”
他說完便起身,往衛生間走去。
他在衛生間洗漱完,去休息室換了身衣服。
西裝筆挺,出來時,小劉已經候着,“周總,車已經備好了。”
周煦嗯了聲,拿上辦公桌上的策劃書,和抽屜裏另外一份合同,便往外走。
下樓時,司機已經候在外面。
見周總下來,連忙幫忙拉開後排車門。
周煦坐進去,和前面的司機說:“回周家。”
車開到周家大宅的時候,剛七點半。
周老爺子正在餐廳吃早餐,一份文件突然扔在他面前。
他愣了下,看了眼桌上的文件,又擡頭看向來人。
周煦雙手插在西裝褲裏,瞧着老爺子,“您盼了很久的那塊地簽下來了。上面那份是雲山項目的策劃書,我能保證按照我的方案去做,能為公司創造前所未有的收益。”
周老爺子愣了愣,他下意識拿起來策劃書來看,誰知道越往後翻,就越激動,看到最後,他忍不住連聲誇贊,“果然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阿煦,你比你爸厲害多了。”
周煦表情依然很冷,沒什麽反應,只是說:“我有個條件。”
周老爺子愣了下,看着他,“什麽條件?”
周煦道:“不準再插手我的婚姻,我這輩子除了梁筝,誰都不會娶。您要是答應,這個項目我親自負責,您要是不答應,從今以後,周家的一切都跟我沒關系。”
周老爺子一怔,“你什麽意思?你這是要和周家斷絕關系?”
周煦看着他,說:“是你們逼我的。”
周老爺子皺了皺眉,“就算你想跟周家斷絕關系,你覺得那丫頭會願意背着這樣的愧疚感跟你在一起嗎?”
周煦道:“你們不就是仗着她喜歡我,仗着她舍不得我失去家人,失去事業,才這樣欺負她嗎?”
周老爺子鼓着眼睛,緊緊盯着周煦,好半天,才說出一句,“你威脅我。”
周煦道:“談不上威脅。反正您答應不答應,結果都一樣。”
他說着,又往前走了幾步,拿走了剛剛扔在老爺子跟前的兩份文件,“爺爺,您考慮一下。”
周煦離開以後,周老爺子氣得在沙發上坐了一上午。
他當然知道周煦沒有在威脅他。因為他壓根就不在乎,周家的一切,他可以說放就放。從前是,現在也是。
何況如今他羽翼漸豐。他從前還能拿周煦的事業和前途去威脅梁筝,可如今周煦的事業已經發展得很好,他壓根撼動不了他了,更遑論拿他的前途去威脅那女孩兒。
他越想越氣。午飯的時候,管家從外面進來說:“老先生,趙小姐來了。”
周老爺子正煩着,不由得皺了皺眉,“跟她說,我不在。”
說着,就起身,杵着拐杖上樓去了。
……
畢業典禮結束以後,梁筝沒有馬上回S市,她還有幾天假,買了張機票回了江城。
她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這次回去也沒有跟爸媽說,自己從機場出來打車回去的。
她到家的時候,家裏空蕩蕩的,爸媽都不在。
今天不是周末,兩個人都還在上班呢。
她拖着行李箱進屋,先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衣服。
洗好出來,才剛五點。
她肚子餓了,去冰箱裏找東西吃。
有媽媽包的馄饨,她起鍋燒水,煮了一些下去。
等煮好了,就端去客廳,打開電視機,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馄饨。
她好久沒吃媽媽包的馄饨,回到家裏,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一碗馄饨吃完,癱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
梁母回來的時候,看到沙發上的閨女兒,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梁筝回頭看到愣愣站在門口的媽媽,彎着眼睛笑了起來,“媽,你傻了,我回來了!”
梁母這才猛然反應過來,她連忙過來,“你這丫頭,回家怎麽也不跟說我們說一聲啊!不是說畢業典禮之後馬上要回律所工作嗎,怎麽回來了?”
她坐到沙發上,激動地拉住女兒的手,左看右看,“哎呀,怎麽瘦了呀,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梁筝笑,說:“工作當然辛苦了,哪有不辛苦的工作呢。”
“那倒也是。”梁母也笑了,拍了下閨女兒的手,“你也是,回來也不說一聲,我都沒有買菜。現在去買菜也來不及了,這樣好了,我給你爸打電話,晚上咱們出去吃。”
“行。”梁筝高興應道。
梁筝好久沒回家,晚上一家三口就出去吃飯,吃的是梁筝最喜歡的那家水煮魚。
梁筝這大半年在S市,吃什麽東西都很清淡,也不是很合她的口味。如今終于又吃到家鄉的味道,就忍不住感嘆,“媽,我好想回家啊。”
梁母給她夾一塊魚,笑道:“你哪裏舍得周煦啊。”
梁筝手裏的筷子一頓,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一下。
她還沒有告訴爸媽,她和周煦分手的事情。
她不知道要怎麽講,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提到周煦,梁母就笑着問:“對了,阿煦這次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呢?”
梁父也道:“是啊,我又新泡了酒,還想着說等小煦什麽時候來,陪我喝兩杯呢。”
梁筝看着這樣開心的父母,分手的話怎麽也沒辦法說出口。她笑了笑,說:“他忙。”
梁母道:“可不是嗎,他們周家事業做得大,肯定很忙的。但還是要注意身體呀。”
梁父也道:“對對,別仗着年輕只知道拼事業,賺再多錢,都沒有身體重要。你這做女朋友的,要記得提醒他啊。”
梁筝眼睛酸酸的,她哦了一聲,低頭吃東西,小聲應了句,“知道了。”
好在後面梁父梁母也沒再提周煦,一家三口吃完飯,就去外面沿着濱江路散了會兒步,一直在外面待到十點多才回家。
回家以後,梁筝又陪着父母看了會兒電視,快十二點的時候,梁母就催着她趕緊去睡覺,“你今天又是坐飛機又是趕路的,趕緊早點睡覺。明天早晨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梁筝被媽媽推着回房間,她轉身攀着門框,撒嬌道:“想吃樓下胡大爺家的油條豆漿。”
梁母笑道:“行,那我明天去給你買。”
不過梁筝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就醒來了。
她從卧室裏出來,走去陽臺,推開窗往外面望。外面天蒙蒙亮,晨霧中還隐隐有點清晨的涼爽。整個小區都靜悄悄的,幾乎都還沒人起床。
梁母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就見閨女兒趴在陽臺上,望着外面,她笑道:“怎麽起這麽早啊?”
梁筝回頭笑,“上班習慣了。”
她走過來,挽住媽媽的手,“媽,你今天上班嗎?”
“今天休息呢。”
“那一會兒吃完飯,我陪你去買菜。”
“行,那咱們現在就出門吧,早晨的空氣最好了,吃完早飯正好陪我去買菜。”
梁筝高興地點點頭,去衛生間洗漱。
換了衣服,拿上手機就跟着媽媽出門了。
吃完早餐,梁筝就陪着媽媽去菜市場買菜。
夏天的清晨還沒有出太陽,挺涼快。菜市場人已經很多了,梁筝陪着媽媽在菜市場轉了好幾圈,雞鴨魚肉都買了些。梁筝想吃茶葉蛋,還又買了十幾個土雞蛋。
等買好菜回去,又在樓下買了些水果。梁筝和媽媽一人拎着好幾大袋子,有說有笑地往家裏回。
到家的時候,梁筝開心地喊道:“爸,媽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
她話還沒說完,看到沙發上坐着的人,人就愣住了。
梁父笑道:“我剛剛出門買東西,在樓下碰到阿煦,我就帶他上來了。我剛要給你們打電話呢,買的菜夠吧?”他說着就去把梁母手裏拎着的菜接過來。
梁母高興地笑道:“夠夠夠,買了好幾天的呢!”她說着朝阿煦走過去,笑道:“阿煦,怎麽過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呀。”
又回頭責怪梁筝,“你這丫頭,阿煦今天過來也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幸虧我菜買得多。”
梁筝尴尬地笑了笑。
她看向周煦,周煦也看着她。
梁筝緩了一會兒,朝他過去。
梁母正坐在沙發上和周煦聊天呢,梁筝也不好說什麽,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默默聽着。
梁母和周煦寒暄了一會兒,就笑道:“阿煦你坐啊,阿姨去做午飯,一會兒就能吃了。”
她說着,就起身,往廚房去了。
客廳裏,一時間就只剩下梁筝和周煦兩個。
兩個人沉默地坐着,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陣,梁筝才擡頭看向周煦,“跟我進來。”
她說着就起身,往卧室裏去了。
周煦起身,跟在她身後。
到了卧室,梁筝将門鎖了,回頭看着周煦,“你來做什麽?”
周煦看着她,“找你。”
梁筝看着他這樣,很難受,“周煦,我們不是說清楚了嗎?都已經這麽久了,好好開始新生活不好嗎?”
周煦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好久,他低聲問:“你告訴我,要怎麽好好開始新生活?”
梁筝愣住。她怔怔望着他。
是啊,要怎麽好好開始新生活。她也不知道,她也想要答案。
周煦一步步逼近她,他拉住她手腕,看着她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梁筝,你真的忘得了我嗎?”
梁筝望着他,她想說什麽,可是喉嚨像什麽堵住了似的,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她想抽回手,可周煦将她手腕握得更緊,他仍看着她眼睛,低聲道:“我忘不了你,我也不信你忘得了我。”
“忘不了又怎麽樣?你已經要訂婚了不是嗎?”
周煦看着她,“誰告訴你我要訂婚了?梁筝,你有點良心,我滿心滿眼全都是你,你告訴我,我要去跟誰訂婚。”
梁筝一瞬間差點哭出來,她想要把手抽出來,可周煦攥着她,完全不肯松開。
梁筝擡頭看着他,“周煦,你別這樣。”
周煦看着她,執着地問:“你還喜歡我的,對嗎?”
梁筝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只能重複,“周煦,你別這樣。”
周煦攥着她手腕,看着她說:“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為了你和家人反目,你不想讓我為了你,被爺爺的勢力毀掉我剛剛起步的事業。你不想讓我為你犧牲,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我都不在乎,我最害怕的……是失去你。”
梁筝望着周煦,忽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她眼睛通紅,強忍着才沒有掉眼淚。
周煦喉嚨像被沙子堵住,他看着梁筝,好半晌,才低聲說:“梁筝,我們和好,好不好?”
梁筝看着他,紅着眼睛,沒有回答。
周煦道:“我知道我的家人對你很不好,是我對不起你——”
梁筝搖頭:“我不在意這個。”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在意過這個。她只是在意周煦而已,她只是不想讓周煦為了她和家人反目,為了她影響他的前程。
她看着他那樣為她犧牲,她覺得很難過。
周煦看着她,好久,才又出聲,“你上次問我過得好不好。”他笑容有些苦澀,“我怎麽可能好?從你和我分手那天開始,我沒有一天過得好。”
他握着梁筝的手,看着她,“我們和好,好不好?家裏的事情交給我去處理,我不會讓你為難,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這半年,梁筝又有哪一天過得好的?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難過,也沒有人知道她這半年掉了多少眼淚。沒有人知道,她午夜夢回,常常哭着醒來。
也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想周煦。
她望着周煦,終于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好。”
“我知道。”周煦嗓音有些啞,他擡手幫梁筝擦眼淚,“我什麽都知道。是我不好,讓你這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