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Mein Raech
阿雷克斯走進常用來打發時間的酒吧,因吧臺前的熟人擡起眉毛。
名為安格斯的紅發男人揚起手中的威士忌,象征性地一晃,杯沿湊到唇邊。
阿雷克斯就坐,與安格斯之間隔了兩個空位。
“老樣子?”
“老樣子。不,”阿雷克斯轉而第二次改變主意,“還是老樣子。”
素來寡言的酒保颔首,麻利地從櫃臺後的酒架上抽出阿雷克斯寄放的伏特加,斟出一小杯推到熟客面前。
“我還以為你終于要改一改自己糟糕的酒品了。”安格斯斜睨過來。
阿雷克斯不答話,一飲而盡。
安格斯吹了個口哨。
阿雷克斯将酒杯往前推,酒保再次斟滿。這一次,阿雷克斯舉杯端詳了片刻杯中淨水般的液體,才将烈酒一口灌下喉舌。
三杯過後,阿雷克斯似乎才生出些談興,懶洋洋地出聲:“沒有比一個聒噪的家夥更難下口的佐酒菜了。”
安格斯單片眼鏡後的眼睛眯起來,意味深長道:“我保證我會是塊難啃的骨頭。”
“對此我毫不懷疑。但很可惜,不止是骨頭,我對你的肉和血也沒有半點興趣。”
“這話說得真過分,”安格斯擱下空酒杯,伸了個懶腰,“你在情人節夜竟然沒有女伴,反而跑到這裏來真稀奇。”
阿雷克斯不答話。
“和那位小姐吵架了?”
阿雷克斯笑了,繼續保持沉默,只是喝酒。
“話說回來,我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你們不會醉嗎?”
阿雷克斯以問題回答問題:“你覺得我會在獵人面前放心地喝醉嗎?”
“猛灌伏特加卻不能喝醉,這麽說還怪可憐的。”
“那麽你又為什麽在這樣的晚上一個人跑來喝酒?”
安格斯聞言哈哈一笑:“像我這樣的家夥,一旦有了可以挂念的人,立刻就會被你們盯上吧。”
阿雷克斯挖苦道:“現在是和平時期。”
“但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安格斯側眸盯着阿雷克斯,話語真假難辨,“誰能想到我竟然有一天可以和你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喝酒呢?”
阿雷克斯輕描淡寫地否定:“我沒有在和你一起喝酒。只是不得不坐在同一張吧臺而已。”
“自從收養了那個小姑娘,你就變得柔和不少。”安格斯收起笑面,“我沒有原諒你的所作所為,我想你也根本不在乎我們是否原諒你。但實話實說,你現在至少是個可以談條件的對象,如果是以前,只怕我們的手牌還沒上桌就已經被你全滅了。”
阿雷克斯沒有否認,冷不防問:“你接觸過幾個始祖?”
安格斯一噎:“安娜斯塔西亞,白銀女王,還有你。”
“始祖按照你們的基準而言都是瘋子,但那也很正常,如果沒有異常的執着心,怎麽可能忍受得了過于漫長的生命。安娜斯塔西亞渴求人類那樣平凡的愛,瑪蒂爾達可能是有史以來最自我中心的怪物,而我--”阿雷克斯忽然收聲,捉弄安格斯一般沖他晃了晃酒杯,“你猜?”
安格斯即答:“殺戮。”
擱下的玻璃杯與光潔的臺面碰撞發出輕響。阿雷克斯無趣地單手撐住額頭:“答錯了。”
“那麽--”
阿雷克斯施然起身:“該回去了。”
安格斯咂舌,卻只是看着銀發男子腳步穩健地離去,半晌才搖頭低語:“還真沒醉,他該喝了有半瓶吧?”
酒保只是擡眸看了一眼,繼續當從不回話的聽衆。
而牆上擺鐘的時針和分針也向頂端靠攏。
阿雷克斯抵達宅邸前的拐角時,離午夜還差五分鐘。他讓使魔停車,亮着車燈在原地等待。
跑去那個酒吧消磨時間、甚至容忍安格斯的聒噪并非全無原因。那一天他将話說到那個份上,薇薇安自然消沉了好幾天。但昨天,當他一頭撞進變身巧克力工房的宅邸廚房時,薇薇安非常鎮定地向他下了戰書:
“明天是情人節,我在給你做巧克力。不管你多晚回來,我都會等你回來把它親手交給你。但是我只等到午夜十二點。”
懷表的分針再次前進一格。
即便隔了栅欄和長長的車道,阿雷克斯也能看見宅邸門上方的扇形小窗亮着。如她所言,薇薇安在等他。
她也一定看見了他亮着的車燈。
一年一度因盲目的熱情而燃燒的漆黑夜色裏,他們各自打出的信號是冷冷對峙的兩簇微火。
即便閉上眼,那富有誘惑力的暖光依然在阿雷克斯眼簾深處跳動,每閃爍一下都勾起這九年共度的時光中的某個片段。
可他沒有心軟。
始祖阿雷克斯在關鍵的事上不會心軟。
至少還從沒有過。
他睜眼的時候,分針已經幾乎與時針合攏。只要再等片刻,就結束了。
阿雷克斯感覺就像被一股力道在身後推了一把。回過神時,他已經撞開了車門,穿過鐵門向臺階飛奔。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到底在幹什麽?
即便阿雷克斯以能追上任何獵物的速度急沖,在他将要踏上第一級臺階的時候,宣告時間告罄的鐘聲從屋內、從河邊的鐘樓齊聲響起。
阿雷克斯駐足,微笑着仰頭看了片刻無星的天幕。
直到十二聲敲完,他才緩慢地拾階而上。
不需要阿雷克斯的使魔解鎖,宅邸大門便從內開啓。
薇薇安坐在門後長臺階的第一級上,身穿惹人憐愛的酒紅色連衣裙,唇**滴。見阿雷克斯進門,她慢慢地站起身來,手中拿着以絲帶紮起的精美巧克力盒子。
一步,兩步,三步,她向阿雷克斯走過來,面無表情。
兩人擦肩而過。
薇薇安走到門前,将巧克力扔了出去。
伴着自臺階滾落的聲音,黑夜将苦可可一口吞下。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計劃在情人節更這章(然後被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