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聞言,段子卿暗嘆一口氣。
她方才的态度還不夠明顯嗎?是因為隔着帷帽周圍的白紗看不清她的神色嗎?
這樣想着,段子卿就摘下了帷帽,轉手交給守在身後的黑錦,而後才不緊不慢地轉向傅欣,莞爾笑道:“可吓了我一跳,這定陽郡王府裏的事情,郡王妃不是最清楚的嗎?怎的還來問我了?郡王妃也說了郡王是要回到府裏才會變個模樣,那定陽郡王府裏的家務事子卿怎麽會知道?”
傅欣眼神一閃,不依不饒道:“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段娘子與我家郡王相識已久,又曾親密無間,我家郡王的事情,段娘子該是比我這個郡王妃還了解吧?”
話聽到這兒,幾個男人才意識到傅欣這是故意在給段子卿找晦氣,各個面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蕭永黑着臉瞪着傅欣,警告傅欣別太過分,可這警告卻被傅欣無視了個徹底。蕭誠也看了段子卿一眼,正猶豫着要不要幫段子卿解圍,段子卿便又開口了。
“郡王妃可饒了我吧,”段子卿端起一杯酒捧在手上,看着傅欣一臉讨饒的表情,眼神清澈而坦然,“那點兒陳年舊事,郡王妃可別拿出來寒碜我了。當年不懂事,搞錯了不少事情,給定陽郡王和郡王妃添了不少麻煩,子卿知錯了,郡王妃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沒能出席郡王與郡王妃的大婚也是子卿的不是,子卿就借着今日的時機,當着其他幾位郡王的面兒敬兩位一杯,一是為了謝罪,二來便是補上那沒來得及說的恭喜,祝兩位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話音落,段子卿用廣袖遮掩着便将一杯酒一飲而盡,而後看着傅欣粲然微笑。
傅欣面色一僵,恨恨地看着段子卿,笑不成笑地說道:“我這不就跟妹妹開個玩笑嘛,瞧把妹妹給吓得。不過妹妹的這一句恭喜我可收下了。”
說着,傅欣也飲一杯酒。
傅欣當衆找段子卿麻煩,這能損段子卿的顏面,卻也害蕭永失了幾分顏面,又聽段子卿說了這樣的一段話,最後還不得不陪着喝下這一杯酒,蕭永的心裏別提有多憋屈了!
寒碜?如今提起三年前的事情,段子卿都覺得寒碜了?搞錯?他們幾年的感情她一句搞錯就想撇幹淨了?
将段子卿那話翻來覆去地琢磨幾遍,蕭永越想心裏就越氣。
盡管生氣,蕭永卻不能将這怒氣表現出來。
怎麽能叫人看出他是為了一個已經被許配給蕭誠的女人的幾句話而感到惱火?更不用說傅欣還坐在他身邊,他若是露出了什麽端倪,回去後傅欣又該不依不饒了。
而段子卿坦然又直白地把話說完之後,傅欣便再也尋不到借口可以給段子卿難堪,段子卿也總算是得了個清淨。只是這曲水宴的後半段,段子卿總覺得蕭誠一直在看她,可轉頭看過去又只能看到蕭誠臉上的那一張銀質面具,根本辨不清蕭誠的神色,這叫她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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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一場酒宴結束,段子卿都沒再說話,只是偶爾湊到段子鳴耳邊低聲囑咐一句,而後就靜靜地坐在段子鳴身後,也不東張西望,也沒吃多少東西,入定了一般,這般不同尋常的姿态反而更引人注目。
終于是挨到結束,段子卿便扶着微醺的段子鳴往楚國公府的馬車停留的地方走去。
“子鳴,沒事吧?”見段子鳴滿臉通紅,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段子卿索性将自己的帷帽摘下,扣在了段子鳴頭上,免得被人瞧見段子鳴這不成體統的模樣,“讓黃瓊背你好不好?”
“不好!”段子鳴蹙着眉,一臉不滿地含糊道,“我能走!”
話音未落,段子鳴的腳下一歪就往段子卿的身上栽,吓得長孫若言和黃瓊趕忙湊上來将段子鳴提起來,而黑錦則繞到段子卿身後,支撐住段子卿的身體。
離開了段子卿的身邊,段子鳴就又不滿地嚷嚷起來:“姐!我姐呢?”
“在這兒呢在這兒呢。”段子卿一臉無奈地湊過去,抓住了段子鳴的胳膊。
早知道這小子喝了酒之後會變得這麽麻煩,她就一口都不讓他喝了。
段子鳴拿下段子卿的手,而後抓在手裏,道:“姐、姐姐要跟在我的身邊,我才、才能保護姐姐。”
話說完,段子鳴還打了個酒嗝。
“好,”被段子鳴的憨态逗笑,段子卿牽着段子鳴的手繼續往前走,順着段子鳴道,“我就走在你身邊,等着你來保護我。”
段子鳴咧嘴嘿嘿傻笑一聲,牽着段子卿歪歪扭扭地繼續往前走。
“段子卿!”
蕭永突然出現在前面,擋住了一行人的去路,段子卿還來不及反應,段子鳴就上前一步擋在了段子卿身前。
“你擋着路做什麽?離我姐姐遠一點!”段子鳴惡狠狠地瞪着蕭永,但卻因為醉酒而搖搖晃晃地無法站穩,惡意夠了,卻少了幾分氣勢。
蕭永臉色一冷,低喝一聲道:“竟敢呼喝本郡王,段子鳴你好大的膽子!”
段子卿心頭一跳,立刻上前一步,反将段子鳴拉到身後。
“舍弟無意沖撞郡王,只是不勝酒力,請郡王恕罪。”段子卿福身,頭低垂。
一聽到段子卿清冷的聲音,蕭永的氣焰登時就低了三分,蹙眉道:“起吧。我有話跟你說,讓人先送他回去。”
段子卿直起身,擡眼盯着蕭永看了看,見蕭永是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這才偏頭對黃瓊和清寧說道:“你們先送郎君到馬車上去等我。”
“是。”黃瓊給長孫若言使了個眼色,而後便跟清寧一起攙扶着段子鳴離開。
但段子鳴一直嚷嚷着要姐姐,引得身邊經過的人紛紛側目,黃瓊窘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生拉硬拽地就拖着段子鳴快速離開。
清寧追上去在黃瓊的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責備道:“你輕點兒!若敢傷了郎君,你可就死定了!”
“傷不着傷不着!”黃瓊催促清寧道,“趕緊走趕緊走,郎君這窘态還是別讓太多人瞧見得好。”
話音未落,黃瓊便一把扛起段子鳴,腳下生風。
清寧撇撇嘴,跟上黃瓊的腳步。
段子鳴被帶走了,段子卿就垂着頭站在蕭永面前,身上還披着蕭誠的那件披風。
蕭永怎麽看那件披風都覺得不順眼。
“那件披風脫下來給我,我幫你還給皇兄。”
沒想到蕭永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段子卿愣了愣,而後捏緊了披風的兩邊,低聲道:“不敢勞煩定陽郡王,最近比較容易見到廣陵郡王府的人,這披風我自己會還。”
注意到段子卿的動作,蕭永眼神一沉,再一想段子卿這話裏話外的意思,蕭永這火氣就上來了。
還比較容易見到廣陵郡王府的人?她倒是很積極地籌備着與蕭誠的大婚啊!
壓下了心裏竄上來的火氣,盡量溫柔地對段子卿說道:“那也好。這裏不方便說話,我們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倒是有些不方便了,有什麽話郡王就在這裏說了吧。雖說這裏人來人往的難免引人側目,但我想郡王應該與我一樣,都習慣了吧?”
因為她總是追着蕭永跑,因為她總是在蕭永身邊鬧,所以每當他們都在一起時,就總會引人側目,被人指指點點,她以前都能對這些輕蔑視若無睹,如今又怎麽不能?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被連累的廣陵郡王。
蕭永的面色一僵,目光中透出一絲哀傷和一絲無奈:“子卿,你一定要這樣與我說話嗎?我知道是我傷了你,可你若怨我,打我罵我都可以,你能不能別這樣?”
聽了這話,段子卿卻笑了,道:“我為什麽要怨你?先父故去,楚國公府之勢一落千丈,定陽郡王另選一戶對郡王有幫助的親家本就是十分明智的決定,我要怨什麽?”
蕭永心頭一跳,趕忙解釋道:“子卿,我并不是看中段家的勢力才剛跟你在一起的,我是……”
“不是嗎?”打斷蕭永的話,段子卿偏頭看着蕭永,笑靥如花,“不過是與不是都不重要了,我不怨郡王,郡王也不必對我心存愧疚,事到如今,郡王也不希望再與過去糾纏不休了吧?”
“是我不想,還是你不想?”蕭永一怔,咬牙啓齒地問段子卿。
段子卿一怔,而後笑道:“這話的确是我說的不對,郡王的想法不是我所能妄言的,不想與過去糾纏不清的人,是我。”
“是因為蕭誠?你又看上他了?”蕭永逼近兩步。
段子卿立刻後退兩步,道:“與廣陵郡王無關。”
見段子卿有意向後退去,蕭永氣紅了眼,一個箭步沖上去就抓住了段子卿的手,怒吼道:“若與他無關,那你告訴我是為什麽?!你在蕭誠面前那麽急着與我撇清關系到底是為了什麽?!”
長孫若言立刻從旁邊閃身過來,毫不猶豫地就抓住了蕭永的手腕:“定陽郡王請自重!”
目光冷峻而堅定地看着蕭永,長孫若言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滾!”怒喝一聲,蕭永揚手甩開長孫若言。
長孫若言機警地一退再貓着腰一進,趁着蕭永揚手的這片刻功夫便擠進了蕭永和段子卿之間。
“好啊你們!”被一個侍衛鑽了空子,蕭永簡直要氣瘋了,“膽敢以下犯上,你楚國公府好大的膽子!”
蕭永話音剛落,便有一道悠然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這可是稀奇了,這長安城裏還有誰敢以下犯上對定陽郡王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