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聽出了皇後語氣中的不自然,段子卿卻也不能說什麽,只偷偷地在心裏腹诽,面上依舊笑容燦爛。
“是,那子卿陪殿下過去。”
這是段子卿今天第二次輕描淡寫地将皇後的尴尬化解,皇後對段子卿的這一份成長十分滿意。
跟着皇後一起走過去,段子卿這才看清皇子們似乎在進行什麽認真而嚴肅的比試,除了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的皇帝,蕭誠、蕭永、蕭澤、蕭羽、蕭弘兄弟五人都在,而此時蕭澤和蕭羽正在比試箭術,其餘三人便脊背筆挺地站在皇帝身邊,連只有五歲的蕭弘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拜見陛下。”皇後停在皇帝的斜前方,非常小心地站在不會擋住皇帝視線的位置,而後款款福身。
段子卿在一旁跪地颔首,而跟在兩人身後的太監和宮婢則全部跪在地上俯身叩首。
皇帝緩緩轉頭,一見到皇後旁邊的段子卿便面露驚喜。
“都起吧,”皇帝一臉慈愛地看着段子卿,“皇後怎麽想起召子卿入宮了?”
皇後款步走向皇帝,嗔怪道:“大家您還問呢!若臣妾不召子卿入宮,大家您可還記得子卿是您沒過門的兒媳婦?您可倒好,只管把聖旨送了過去,這後面的事情竟是問都不問,您好歹也派個懂規矩的人去楚國公府幫忙張羅張羅啊,哪有姑娘家自個兒給自個兒籌辦婚事的?”
作為陪伴皇帝度過最艱難的那段時期的發妻,皇後在皇帝面前總是保持着那一份恰到好處的放肆,少一分是相敬如賓,多一分便是藐視皇威。
也正因為這一份恰到好處的放肆,所以不管後宮裏增添了多少女人,皇後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始終都是無可取代的,兩人之間的相互信任和相互依賴甚至能讓皇帝将朝堂政務當做閑話抱怨給皇後聽。
因而此時聽到皇後的抱怨,皇帝也只是猛一拍腦門,大笑道:“皇後說得是,是朕思慮不周。趙康,讓人去給皇後和子卿搬把椅子來坐。”
“是。”趙康應下,立刻吩咐旁邊的小太監去做。
皇帝又沖段子卿招了招手,道:“子卿啊,到朕身邊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段子卿眉梢微動,偏頭先看了皇後一眼,見皇後笑着點頭,這才垂着眼走到皇帝身邊。
“拜見陛下,久疏問候,請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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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一句尋常的問候,便叫皇帝朗聲大笑:“咱們這瘋丫頭可算是長大懂事了啊,這端莊娴靜的模樣倒是跟你娘如出一轍。”
皇後也走上前,親昵地将手搭在皇帝肩上,看着段子卿笑道:“可不是嘛!這丫頭,瘋起來跟先公一樣我行我素,安靜下來又如先夫人一般秀麗端莊,可當真是個妙人兒。”
聽皇後提起段毅早逝的夫人,皇帝嘆一口氣,摸着段子卿的腦袋道:“這些年真是苦了你這丫頭了。”
這一句發自肺腑的憐惜叫段子卿微微紅了眼。
自打母親走後,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
見段子卿紅了眼,皇後就在皇帝的肩上掐了一把,皇帝轉頭不解地看着皇後,得了皇後一個眼色後再看段子卿便知道是自己說錯話了。
剛巧小太監搬來了椅子,皇帝便笑着對段子卿說道:“快別站着了,都坐下吧。朕今日考校一下他們的武藝精進了沒有,子卿可要幫朕瞧着點兒。”
段子卿笑笑,便退到第二張椅子旁,看着皇後在皇帝旁邊落座後,才規矩地坐下。
三皇子安平郡王蕭澤和四皇子寧海郡王蕭羽的箭術比試其實沒什麽看頭,若論技藝,兩人其實不相上下,從這方面來看,該是年紀較小的蕭羽更勝一籌,可蕭羽是個急性子,在這樣以心境定輸贏的比試中通常是讨不到好處。
果然,射出第十支箭後,蕭羽的臉上就流露出了些許不耐煩,心神不定,手上的箭便總是射偏。而蕭澤的表情則沒有什麽變化,皇帝不喊停,他就一遍一遍地重複着同樣的動作,不緊不慢的。
當蕭羽一邊盼着結束一邊拉滿弓準備射出第十五支箭時,突然就聽到一陣喧鬧,心頭一怒便失了手。
蕭羽懊惱地咋舌,轉頭不悅地瞪着不遠處的傅欣。
傅欣卻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惹了蕭羽,她只是聽人說皇後召段子卿進宮,便匆忙趕來。
傅欣雖然是蕭永親自向皇後求的妻子,可與皇後的關系卻并不和睦,不管傅欣如何讨好,皇後待傅欣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
雖說是親母子,可蕭誠和蕭永畢竟是皇子,與在後宮裏的皇後多少就有些疏遠了,若想叫皇後幫忙給皇帝吹吹枕邊風,那就全得靠各自的妻子幫忙。以前皇後只有傅欣一個兒媳婦,傅欣便不急,可如今又多了一個段子卿,傅欣這就急了。
段子卿雖未過門,可指婚的聖旨都下了,那她的人生便也沒有第二條路了,不得不提防。
“臣媳拜見父皇、拜見母後。”
傅欣每次出行都帶着不少人,這一大群人呼啦啦地來,又呼啦啦地跪下,聲勢浩大,在這寂靜的比試場上顯得尤為喧鬧。
見蕭羽失手,皇帝眉心一蹙,臉色微沉。
皇後則先是偏頭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面色不豫,便趕忙對傅欣說道:“起吧,安靜些。”
傅欣一怔,謝恩後便起身,立刻轉頭讓跟在身後的人都退到遠處去。
傅欣站直了之後,段子卿便從座椅上站起來,盈盈一福身後才又坐下。
“你怎麽來了?”皇後的臉上依舊帶着笑,只是比起面對段子卿時,那笑容寡淡了許多。
皇後認為女孩子是可以活潑一些,即便做事瞻前不顧後、即便莽撞不懂事,那也是年輕人的可愛之處,可一旦嫁為人婦,那就多少該收斂一些,為□□、為人母就總該有些穩重的樣子,更不用說他們還是皇家的媳婦。
可偏偏傅欣嫁給蕭永之前還有些穩重的樣子,成了定陽郡王妃之後反倒張揚了起來,每次出門都是前擁後簇,四處炫耀她郡王妃的尊貴,自以為高人一等的模樣叫人看了生厭。
傅欣嬌笑道:“臣媳是來給母後請安的,結果去了蓬萊殿才聽宮人說母後與段娘子一道來了禦花園,臣媳就追來了。”
“是嘛,”皇後依舊沒什麽反應,“永兒在那邊站着呢。”
傅欣探頭向蕭永那邊看了看,雖然很想過去,但見段子卿吃了秤砣似的穩穩地坐在皇後身邊,便打消了念頭,故作羞赧道:“臣媳可不是來看他的。”
這話剛說完,傅欣就毫不客氣地對一旁的一個小太監說道:“去給本郡王妃搬個椅子來。”
那小太監聞言一怔,第一反應便是看向皇後。
皇後的眼色一沉,卻沒說什麽,只沖小太監擺了擺手,示意那小太監去拿。
見皇後不太愛搭理她,傅欣便轉向段子卿,故作親切道:“段娘子怎麽進宮來了?”
段子卿笑道:“回郡王妃的話,子卿與郡王妃一樣,也是入宮來給皇後殿下請安的。椅子來了,郡王妃不如先坐下?”
傅欣看了看那把放在段子卿另一邊的椅子,盡管很想讓段子卿将她那靠在皇後身邊的位置讓出來,可當着帝後兩人的面兒,這話到底是不能說出口,段子卿又不主動相讓,傅欣也只能坐在了離皇後較遠的位置。
誰知傅欣剛坐下要繼續問段子卿話,皇帝就先一步開口對段子卿說道:“子卿啊,去看看誰贏了。”
段子卿和傅欣同時一愣,相互看了一眼,段子卿就站了起來。
“是,陛下。”
段子卿這一動,黑錦自然是寸步不離地跟了上去。
皇帝看着一身男裝的黑錦,疑惑問道:“跟在子卿身後的是誰?可是子卿的女婢?”
可那女人舉手投足間的氣質卻全然不像尋常女婢。
皇後也微微皺眉打量着黑錦的背影:“那是子卿帶來的,該就是女婢了吧?”
皇帝盯着黑錦看了看,而後轉頭問蕭誠道:“誠兒,你最近跟子卿走得近,可知道那是誰?”
誰知不等蕭誠回答,蕭永就搶話道:“那可不是楚國公府的人,兒臣以前從沒見過。”
皇帝臉色一冷,沉聲道:“朕問你了嗎?”
蕭永心頭一跳,趕忙垂下頭去:“父皇恕罪。”
蕭誠睨了眼身邊的蕭永,而後才開口道:“啓禀父皇,那人确實是段娘子的女婢,但卻是段娘子這一次從外面帶回來的。段娘子回京後不管去哪裏都帶着的,看着像是習過武,只是尚且不知道身手如何。”
“恩……”皇帝沉吟片刻,“子卿這是尋了個又能當女婢、又能當侍衛的回來?叫人去查查底細。”
“是,父皇。”蕭誠應下。
段子卿不緊不慢地走到蕭澤和蕭羽身邊,先笑着将比試結束的消息告訴兩人,而後才又走到靶前,仔細清點靶上的箭支,記下兩人的成績後,便回到皇帝面前,如實禀報。
蕭澤和蕭羽兩人已經并排站在皇帝面前,聽到段子卿的禀報後,臉上均是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皇帝冷着臉看了看這兩個人,又看向段子卿,問道:“子卿覺得該是誰贏了?”
“诶?”段子卿詫異地看着皇帝,“這個……陛下恕罪,子卿不懂評判。”
皇帝卻不肯放過段子卿,笑道:“随便說說即可。”
随便說說?段子卿偏頭看了看已經轉而看着她的蕭澤和蕭羽,一臉為難。
她倒是想随便說說了,可不管她是随便還是認真,只要判定一個人贏了,必定是要得罪另一個人了,這可怎麽辦?
段子卿微微擰眉,偷偷瞟向蕭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