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望着蕭誠匆忙離開的背影,段子卿摸着額頭上被親的地方,心裏覺得好笑。
去去就回?蕭誠當真覺得他這一去還能回來?不管小郎君這病是真的趕了個巧還是有人刻意為之,蕭誠既然去了谷心柔那裏,谷心柔又怎麽肯放他回來?她若真的在這裏等,那等到天亮也未必能把人等回來。
轉眼看向青廬門口尴尬不已的胥仁,段子卿柔聲笑道:“胥長史不跟郡王一起過去看看嗎?”
“啊?啊……這個……”看着笑容溫和的段子卿,胥仁有些不知所措。
這大婚初夜,郡王就被側室叫了去,他們這郡王妃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還是說她只是裝作不生氣的樣子?
無法判斷段子卿的心情好壞,胥仁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見胥仁有些慌張,段子卿輕笑一聲,道:“小郎君年幼,即便是病了也不好随意用藥,胥長史還是該去給太醫提個醒,別因為心急用錯了藥,再讓小郎君的病情加重可就不好了。我這裏也沒什麽胥長史能幫的上忙的事情,讓月茗她們帶我去住處吧。”
“啊?”一聽這話,胥仁又是一愣,“可是郡王走之前讓郡王妃稍等,郡王妃若是就這樣走了……怕是不太好吧?”
段子卿撇撇嘴,道:“他只說讓我等,又沒說是在哪裏等,這青廬的帳子太薄,我一個人待着有些冷。”
聞言,胥仁抿嘴。
冷?這六月天的,即便是幕天席地地睡上一覺也不會冷,何況用來搭建青廬的帳子可是三層氈布縫在一起的,待在裏頭不覺得熱就不錯了,怎麽會冷?果然郡王妃還是生氣了。
可郡王妃這生氣的方式還真是有些特別,不吵也不鬧,連個冷臉都不給,當着郡王的面兒沒讓郡王有半分為難,可這最後一句話若是由他轉述給郡王,郡王必定心生愧疚……
不對,此時此刻,去了側妃那裏的郡王怕是已經覺得有愧于郡王妃了。
胥仁的眼神突然一亮,擡起頭來狐疑地瞄了段子卿一眼。
今夜,郡王妃若是留下郡王,那郡王的心必定是牽挂着小郎君,可若郡王去了側妃那裏,心裏反倒要時刻記挂着被冷落的郡王妃。兩相比較,後一種選擇對郡王妃來說反倒是有利的。
瞬息之間便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是有心還是無意?若是有心,那這位郡王妃是十分聰明,若是無心,那她就是天生聰慧,這樣的人實屬難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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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胥仁決定順了段子卿的意。
“既然如此,請郡王妃準許卑職親自護送郡王妃前往猗月院。”
“那就有勞胥長史了。”段子卿笑笑,擡腳就往青廬外走。
另一邊,蕭誠急急忙忙地趕到了谷心柔的浮香院,還沒進門就先聽見了自己小兒子蕭言生嚎啕大哭的聲音,蕭誠這火氣蹭得就上來了。
“怎麽回事?太醫到了沒?”
一聽到蕭誠的聲音,浮香院上下都給吓着了,轉頭見蕭誠是真的來了,浮香院的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郡王您怎麽來了?”谷心柔慌忙從屋子裏跑出來,衣裳還是白日裏穿着的衣裳,妝發還是白日裏的那個模樣,唯獨一雙哭腫的眼睛是與白日裏截然不同的。
蕭誠冷眼看着谷心柔,道:“你的女婢都鬧到青廬去了,我能不來?”
谷心柔一臉錯愕:“是誰這麽多嘴?妾身明明吩咐過她們不許擾了郡王的喜事!”
聽了這話,蕭誠的臉色又是一沉:“我的兒子生了病我還不該知道了?”
“妾身不是那個意思……”谷心柔立刻垂下頭,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蕭誠冷哼一聲,越過谷心柔就進到屋裏:“言生呢?”
奶娘立刻将哭鬧不止的蕭言生抱到蕭誠眼前。
一見兒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蕭誠是既心疼又生氣:“言生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熱的?”
奶娘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回郡王的話,晌午那會兒,小郎君的體溫就不太正常。”
“晌午?這都月上中天了你們才報給我?!”伸手将蕭言生抱進懷裏,蕭誠摸着蕭言生滾燙的腦門心裏急得要命,“太醫呢?太醫怎麽還沒到?!”
“到了!”胥仁剛好在這時趕到,身後還跟着一位中年太醫,“張太醫,您快着點兒!”
年逾不惑的張太醫趕忙小跑到蕭誠面前,撩起衣擺就要跪下行禮,心裏卻暗暗叫苦。
今夜本不是他當值,就算哪家有人急着要召太醫,那也得是去太醫署裏找人,誰知這廣陵郡王一着急偏就不按章程辦事,竟直接讓人去他家裏砸門,這深更半夜的,差點沒吓死他。
怪只怪他當初不該選那麽個挨着十王坊的宅子住,如今不管他是否當值,只要這十王坊內有人急着要召太醫看診,就會派人直接到他家裏找他,這廣陵郡王倒還真不是頭一個。可憐他年逾不惑,卻還要受這份罪。
“免了,”蕭誠一手抱着蕭言生,另一只手抓住張太醫的胳膊就把人拎了起來,“快給言生看看!”
“是。”張太醫先看了看蕭言生,而後對蕭誠說道,“還請郡王将小郎君放下。”
聞言,蕭誠左右看了看,便大步走到房間一邊的榻旁,将蕭言生放下。
張太醫也跟着走到榻旁,開始替蕭言生檢查。
蕭誠這才看向胥仁,問道:“你怎麽過來了?郡王妃呢?”
胥仁垂下頭,道:“回郡王,郡王妃回猗月院了。”
“什麽?”蕭誠蹙眉,“怎麽讓她回去了?”
“呃……郡王妃說……”胥仁故意擺出一副猶豫的樣子,瞄了蕭誠一眼才回答道,“郡王妃說她一個人待在青廬裏覺得冷。”
蕭誠心頭一緊,本就覺得把段子卿一個人留在青廬裏不太好,聽了這話後就更加愧疚了。
“她還說什麽了?”
胥仁道:“郡王妃還說,小郎君年紀小,不宜用藥,叫太醫仔細着點兒。”
“沒再說別的?”蕭誠追問道。
胥仁不解的看着蕭誠,搖頭道:“沒別的了。”
郡王還想從郡王妃的口中聽到什麽?
蕭誠垂眼,心情略微有些複雜。
段子卿明明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可打從上巳節兩人開始有所交往以來,段子卿就從沒對他發過脾氣,甚至連一句埋怨都沒有,就連今夜被一個人丢下,段子卿也只是跟胥仁說了一句一個人冷,這雖然稱得上是一句抱怨,可此情此景,她不該只是抱怨一句。
他雖然也很喜歡知書達理、不吵不鬧的女人,可他也差不多想要看一看段子卿在意他的樣子了,總不能只有他對段子卿越來越在意吧?
身旁的張太醫突然有了動作,蕭誠立刻收回神思,轉頭問張太醫道:“言生怎麽樣?要緊嗎?”
張太醫起身,沖蕭誠一拱手,道:“啓禀郡王,小郎君是受了暑氣,目前來看并不妨事。”
“目前?”蕭誠蹙眉。
張太醫點點頭,道:“如郡王妃所言,小郎君才一歲多一些,不宜用藥,靠其他方法降溫最為穩妥,這熱度若是能降下去自然就無大礙,可若降不下去……”
“降不下去會怎麽樣?”蕭誠急切地問道。
張太醫搖搖頭,道:“恕臣無法斷言,只能等到那個時候再做診察。當務之急除了降溫,還要盡快安撫好小郎君,不能讓小郎君繼續哭下去,不然小郎君的嗓子也要傷着了。”
也不知道廣陵郡王家的這個小郎君是怎麽病成這樣的,他的母親見孩子發熱都不知道要叫太醫來看嗎?就算今日郡王大喜,偷偷請個郎中總是可以的,怎麽就拖到了現在呢?這麽大點兒的孩子最是容易因為高熱不退而病死,做母親的怎麽能這麽粗心?可這話他不敢跟郡王說,反正說了也沒什麽用,如今就只能默默替這位小郎君祈禱了。
沉吟片刻,蕭誠對張太醫說道:“有勞張太醫跑這一趟,這深更半夜的,要委屈張太醫在我這裏住上一夜了。”
張太醫立刻躬身一拜,道:“郡王言重了!小郎君病重,臣自當留下照看,這是臣分內之職,就讓臣在耳房小憩便可,也方便臣時刻觀察小郎君的狀況。”
蕭誠無奈道:“如此也好,辛苦張太醫了。”
“郡王客氣了。”再向蕭誠一拱手,張太醫就跟着胥仁去了浮香院的耳房。
有張太醫在旁照看,蕭誠也放心多了,給奶娘使了個眼色,便将蕭言生又送進了奶娘的懷裏。
見狀,谷心柔立刻就跪在了蕭誠面前,哽咽道:“是妾身疏忽,才讓小郎君受了病,妾身有罪,請郡王責罰。”
蕭誠卻只盯着奶娘懷裏的蕭言生,對谷心柔的請罪之詞充耳不聞。
谷心柔咬唇,想了想又道:“郡王,妾身……”
“你閉嘴。”蕭誠冷着臉,什麽解釋都不想聽,甚至連火氣都憋在心裏顧不上發洩,此刻他只關心他的兒子什麽時候才能不哭,他只想知道那燙手的熱度什麽時候才能退去。
從來沒聽過蕭誠這樣冷酷的聲音,谷心柔打了個哆嗦,跪趴在地上,不敢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