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二天一早,蕭誠天不亮就出了門,出門前還特地去猗月院裏看了一眼,見段子卿睡得正香,他才放心地出門,喬裝改扮後便依着先前的安排,從通化門出了城,一路往南去。
一個時辰之後,段子卿才悠悠轉醒,不緊不慢地洗漱更衣,又心情不錯地與來請安的谷心柔四人扯了會兒皮後,才再次關上了房門,換上了一套男裝,帶上黑錦和長孫若言就溜出了廣陵郡王府,只留下寫給胥仁、段子鳴和田豔羽的書信。
偷偷摸摸地出了十王坊,段子卿三人就打馬奔入朱雀大街,堂堂正正地走到明德門前。
此時,城門內側一個極其不顯眼的牆角處正坐着一個頭戴鬥笠的白發老者,老者坐在那裏捶着腿,似是走了不少路,極其疲憊的模樣。
遠遠地瞧見段子卿三人打馬奔來,老者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走到朱雀大街的路邊兒站着,笑容可掬地望着逐漸跑到眼前的段子卿。
段子卿也早就注意到了這位腳步穩健的老者,馬将至老者身旁,段子卿就勒馬停住,翻身下馬。
在老者面前站定,段子卿向老者拱手作揖,語氣恭敬道:“見過孔先生。”
那老者伸手在段子卿的手臂上扶了一下,樂呵呵地說道:“出門在外,不必多禮。來來來,這個拿好,留着路上用。”
說着,老者就将一個包裹拿出,遞給段子卿,裹在包裹外面的麻布瞧着有些破舊,好幾處都破了洞。
看着那包裹,段子卿搖頭失笑,道:“太師府缺錢嗎?孔先生這日子倒是過得大不如前了啊。”
孔九擡頭沖段子卿一笑,又故意咂咂嘴,道:“恩,可不是大不如前了嗎?家兄哪有段将軍闊氣,太師府裏要肉吃不上肉,要酒喝不上酒,少主你瞧老夫都瘦成一把老骨頭了!”
孔九的長兄正是太師府裏正值耄耋之年的老太師,段子卿并不知道孔九的本名是什麽,只知道這孔九投入段毅麾下後就以排行自稱,長孫若言他們都管孔九叫孔先生,段子卿也就跟着這麽叫了。
段子卿被孔九不滿的樣子逗笑,道:“老太師深谙養生之道,孔先生還是學着點兒吧。”
聞言,孔九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十分遺憾地說道:“人生苦短,要趁着能吃的時候吃,趁着能喝的時候喝,不然等到不能吃也不能喝的時候,吃不着喝不着不說,還要成天為自己虧了嘴而悔恨不已,何必?”
段子卿愣了愣,而後又對孔九拱手一拜,道:“多謝孔先生教誨。”
孔九擺擺手,道:“言重了,言重了。時候不早了,少主啓程吧,路上接應的人都已經安排妥當,少主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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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段子卿換上了男裝,她就是長孫若言十個人的少主。
“多謝孔先生,楚國公府……和廣陵郡王府的事情,就有勞孔先生多多照應。”
聽段子卿提到廣陵郡王府時,孔九的眼神中明顯流露出了一絲詫異,可很快就被笑意掩蓋:“少主放心。”
“孔先生保重。”
沖孔九點點頭,段子卿就再一次翻身上馬,将那一個破布包裹遞給了長孫若言。
長孫若言一邊催馬緩步前行,一邊拆開那個破布包,将裏面裹着的三本折子依次展開來看了看。
這三本折子都是孔九托人弄來的,一本是離開長安城的出城文牒,其餘兩本都是進入其他州郡時用于驗明身份的出入文牒,只不過其中一本是官用,另一本則是商用,有了這三本折子,段子卿一路南下便可暢通無阻。而這些東西,是段子卿昨日讓長孫若言去請孔九弄來的。
“孔先生做事,一如既往地周到。”将兩本出入文牒收好,長孫若言手上捏着那本出城文牒就打馬小跑到城門口。
守城門的衛兵查驗了文牒後就放段子卿三人出城,而段子卿一行三人一出城門就打馬狂奔,直奔山南道襄州襄陽城。
半個月後,蕭誠帶着四個人踏進了襄陽城,因為怕被楚地的人發現,所以蕭誠這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稍微繞了個遠路不說,還特地将自己的隊伍打散成幾個五人小隊分開行動,前一次全員碰面是在河南道陳州,這一次就是在山南道襄州。
五個人緩行在襄陽城中最繁華的街道,慢悠悠地尋找着下榻之處,蕭誠一邊打量着那些客棧的牌匾,一邊觀察路邊百姓的神情,見身旁走過的不論身份都是一臉平靜,不說各個都能喜笑顏開,卻也能看出他們的生活安穩,這襄陽城看起來也不像是暴虐橫行的地方。
可看着看着,蕭誠的眼神突然一凜,立即勒馬停住,目不轉睛地盯着某個客棧大堂裏的一位食客,看了半晌,蕭誠突然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客棧。
跟在蕭誠身後的人只當蕭誠是選定了今日的落腳之處,因此都沒太在意,不緊不慢地都下了馬後,便留下一人與店小二商量馬匹和住宿的事情,可等他們氣定神閑地走進客棧,卻發現事情似乎并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
只見蕭誠怒沖沖地就走到那位食客面前,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
“段子卿!”
段子卿不緊不慢地将嘴邊的茶杯拿開,擡眼看了看面前滿眼怒火的人,歪頭想了想,這才問道:“你是郡王?”
蕭誠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易了容的,因為他那面具太顯眼,所以若想掩藏行蹤,還是易容最為方便。
蕭誠瞪着段子卿道:“我是誰不重要,你為什麽在這兒?”
段子卿笑笑,路唇不對馬嘴地答道:“哎呦,這下我終于是能看清您臉上的表情了,雖然不是您自己的臉,可總比先前那冰冷的面具好些。”
“段子卿!”這女人的膽子怎麽這麽大?
段子卿依舊将蕭誠的怒氣視為無物,起身,拱手一拜,道:“忘了自我介紹,在下長孫青,随家兄外出歷練,不知閣下是……?”
“霍實。”蕭誠氣得青筋直跳,“我問你為什麽在這兒!”
“當然是路過啊,”段子卿一臉無辜道,“不過霍兄的名字還真是沒有新意啊。”
霍是皇後的姓氏,至于那個實……該不會是取自誠實吧?
“我的名字關你什麽事!”蕭誠狠狠瞪了段子卿一眼,“我現在就讓人送你回去!”
段子卿笑道:“霍兄确定你的人能把我送回去,而不是我把你的人甩掉扔在什麽地方?”
蕭誠咬牙切齒道:“你可知道楚地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一不小心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你都能去,我有什麽不能去的?”段子卿也正了臉色,“霍兄若是嫌我礙事,大可不必管我。”
蕭誠扶額。
這女人的倔脾氣也是像極了段将軍。若段子卿執意要去,那他就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放任段子卿一個人自生自滅,另一種就是讓段子卿與他同行。可他怎麽可能放任段子卿自生自滅?
咬咬牙,蕭誠在段子卿對面的位子上坐下,氣呼呼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下:“你什麽時候離開的長安城?又是什麽時候到的襄陽城?”
段子卿也坐了下去,答道:“你離開長安城的當天我就溜了出來,五日前到的襄陽,因為猜到你不會來得太早,所以還特地走得慢了些,卻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慢。”
一聽段子卿說她在外面閑晃了半個月,蕭誠額角的青筋又跳了跳:“就帶了兩個人在身邊?”
段子卿點點頭:“有若言和黑錦足矣。”
蕭誠隐隐有些頭疼:“我沒想到你竟會騙我。”
“我可沒騙你。”段子卿不樂意地撇撇嘴。
蕭誠蹙眉:“沒騙我?你明明答應我會留在長安城。”
“我可沒答應,霍兄別亂說。”
蕭誠一愣,将那日的對話又細細想了一遍,這才發現是自己疏忽了。
“我會在三日後離開襄陽城,你與我一道。”
聽了這話,段子卿又沒答話。
受了教訓,蕭誠無奈地看着段子卿道:“行是不行,說話。”
段子卿輕笑道:“不一定。”
“你有計劃?”蕭誠驚訝地看着段子卿。
段子卿點頭道:“我的确是有一個不成熟的小計劃。”
“什麽計劃?”蕭誠追問。
段子卿粲然一笑:“等成熟了再跟你說。”
話音落,段子卿突然起身,招手叫來之前不知道躲在哪兒的長孫若言和黑錦就跑出了客棧。
段子卿跑得太突然,以至于蕭誠都沒反應過來,等追出去的時候,已經沒辦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段子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