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等段子卿和蕭誠回到客棧時,萬四娘已經來了,且正與萬進和萬勝坐在一起,哭哭啼啼地說着什麽。

段子卿将萬四娘從頭到腳地仔細打量了一遍,視線瞄過萬四娘頭頂的玉釵、身上穿銀絲的薄紗大袖衫和腳底的彩絲繡鞋時不禁多停留了一會兒。

蕭誠和段子卿都沒急着上前打招呼,等萬勝偶然轉頭看到他們時,兩人才一起走過去。

“抱歉,郎君,”段子卿向萬進和萬勝一抱拳,面露尴尬,臉上還帶着點兒小女兒的嬌羞,似是在為自己一言不合就出走的行為感到羞愧。

一見到段子卿這副表情,萬勝忙笑呵呵地說道:“無妨,長孫娘子沒事兒就成。”

突然見到兩張生面孔,萬四娘眼神一閃,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扭頭看着段子卿和蕭誠,疑惑地問道:“這兩位是……?”

聽萬四娘問,萬進就回答道:“這位是長孫娘子,旁邊的那位是她的夫君,這兩位暫時在咱們商隊裏幫忙。”

“暫時?”萬四娘的眼神裏又多了一分審視,“他們只是暫時來幫忙,兩位哥哥就把他們帶來了荊楚城?”

聞言,萬進的臉色一冷,沉聲道:“這你不必擔心。”

“是嘛,”萬四娘又柔柔地笑了,“既然是哥哥信得過的人,那我就不擔心了。”

接下來的這一整天,萬四娘一直都留在客棧裏,萬進和萬勝不忙的時候,兄妹三人就坐在一起說說話,萬進和萬勝忙的時候,就托段子卿陪萬四娘聊聊。

因為蕭誠借着替萬家送貨的借口去江陵城內查探情況,所以被留下監視萬四娘的段子卿就很無聊,左右都沒什麽事情可做,便應了萬進的請求,時不時地陪萬四娘聊上幾句。

段子卿原以為萬四娘應該已經被荊楚城的城主給收服了,但聊過之後又覺得并非如此,萬四娘的言辭之中确實表露出想要離開荊楚城的迫切願望,可萬四娘的這身行頭又的确是價值不菲,若她只是個人質,怎麽能穿得上這樣的衣裳?

懷着這樣的疑惑,接下來的三天,不必蕭誠督促,段子卿也時常往萬四娘身邊湊,東拉西扯地聊着,卻又總是在言辭間設下陷阱,希望能從萬四娘的口中問出些什麽。

另外郭掌櫃的也每天都會來客棧裏坐上一會兒,且必定都是挑着段子卿在客棧大堂裏的時候來。

衆人的視線似乎都被段子卿吸引了去,蕭誠理智上清楚這樣更方便讓他進行查探活動,可情感上卻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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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以來,蕭誠被當做他人附屬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盡管心裏有些小別扭,卻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那個郭掌櫃的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挨在段子卿身邊坐?若說萬四娘和那郭掌櫃的是因為別有用心才刻意接近段子卿,那萬進又是為了什麽黏在段子卿身邊?明明就是萬家郎君,可他端茶倒水的事情倒是做得順手啊,當着他的面兒就對他的妻子獻殷勤,他萬進是想做什麽?

傍晚踏進客棧大堂時又見段子卿被人圍住,蕭誠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就大步走了過去。

走到段子卿身後,蕭誠一彎腰就将雙手撐在了段子卿身前的桌子邊緣,筋疲力盡似的将身體的重量壓在段子卿背上。

“青兒,我回來了。”話音落,蕭誠便偏頭在段子卿的臉頰上輕啄一口。

段子卿是背對着客棧大門坐着的,聽到身後有漸行漸近的腳步聲時就要轉身看看是誰來了,誰成想她還沒來得及轉身,蕭誠的人就已經到了身後,還當着衆人的面兒突然來了這麽一下,段子卿的臉倏地就紅了。

“辛、辛苦了。”段子卿其實非常想要揍蕭誠一拳,可周圍的人都在看着,她突然就打過去顯然很不合适,就只能憋出這樣一句回話,而後轉頭,笑容燦爛地瞪了蕭誠一眼。

蕭誠得意地收手抱住段子卿,而後視線在其他三個人臉上掃了一圈,笑容溫和道:“真是不好意思,勞煩幾位陪着內子。”

一聽蕭誠這話,郭掌櫃的和萬四娘就給逗得咯咯直笑,唯有萬進一本正經地回答蕭誠道:“兄臺客氣了。”

聽萬進這麽一說,郭掌櫃的和萬四娘就笑得更厲害了,然而萬進還是一副沒搞清狀況的模樣。

蕭誠笑笑,然後拍了拍段子卿的肩膀,道:“跟我上來,有東西給你。”

東西?段子卿疑惑地挑眉,仔細想了想,便覺得這東西說得或許是蕭誠這幾日打探到的情報,于是就站了起來,與其他三人道一聲失陪就跟蕭誠一起去了樓上的客房。

一回到房間,段子卿就開口問道:“怎麽?是打探出什麽消息了嗎?”

“急什麽?過來坐。”蕭誠牽起段子卿的手,将段子卿安置在梳妝臺前坐好。

“什麽?怎麽了?”沒想到自己被領到了梳妝臺前,段子卿一臉茫然地看着面前從沒用過的臺子。

蕭誠對着銅鏡裏的段子卿笑笑,而後就從懷裏掏出一根銀簪,簪身滿是镂空雕花,雕工精湛。

蕭誠興致勃勃地将這銀簪插入段子卿的發髻,比對着銅鏡裏的模樣調整一番,而後才開口說道:“回來時在路上瞧見的,覺得還挺別致的,就買了回來。喜歡嗎?”

那賣簪子的人明顯不是個生意人,似乎只是想拿這簪子換點兒錢,但卻是一副愛買不買的兇惡模樣,這簪子更是貴得離譜。可蕭誠瞧見這簪子的瞬間就覺得它與段子卿極為相配,猶豫一番,還是做了這個冤大頭,花高價把這簪子買了回來。

段子卿盯着銅鏡裏的銀簪眨眨眼,而後擡手将那銀簪取了下來,拿到眼前翻來覆去地打量着。

“你……在江陵城裏買發簪?”這江陵城裏竟還又正經做生意的人?

“有的賣自然就有的買,怎麽?不喜歡嗎?”蕭誠頗有些擔憂地看着段子卿。

段子卿透過銅鏡看了蕭誠一眼,而後點點頭,雖沒開口說喜歡,可也笑着将那銀簪插了回去:“多少錢買的?”

蕭誠的眼神一閃,笑道:“忘了,反正不貴。”

真要說了價格,他怕段子卿當場用那簪子紮死他。

對着銅鏡美了一會兒,段子卿就轉身問蕭誠道:“有打探到什麽嗎?萬進他們再過兩天就要離開江陵了。”

蕭誠走到床邊坐下,問段子卿道:“若跟他說咱們的姐姐還沒找到,他會答應讓咱們留下嗎?”

段子卿想了想,搖頭道:“若咱們執意留下,那他大概會要求一起留下。”

“一起留下?”聽到這話,蕭誠忍不住冷哼一聲,“你倒是信任他。江陵這麽危險的地方,他能走為什麽不走?”

“那我怎麽知道,”段子卿白了蕭誠一眼,“不然你自己去跟他說。”

知道段子卿是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蕭誠恨恨地磨磨牙,又道:“不必問了,江陵的情況基本上已經打聽清楚,雖然仍未找到幕後之人,但也不必找了。

這荊楚城由外向內,每一個郡縣的官吏都被關在大牢裏,荊楚城的城主以他們的家人性命相要挾,要求他們配合瞞過朝廷巡察。而且這荊楚之地內已經沒有尋常百姓,只有這些年聞風而來的各地逃犯,他們來到荊楚城後,外界就再也追查不到他們的消息,內部又無人約束他們的行為,他們的行徑就越發瘋狂,因而原本居住在這片地方的人早就死得一個不剩了。”

這話說完,蕭誠就有些擔心地緊盯着段子卿不放。

然而段子卿的神情也只是略顯怔愣,除此之外并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

“那你打算怎麽做?”定了定神,段子卿目不轉睛地看着蕭誠。

“先跟萬家的商隊離開這地方,然後聯絡附近的駐軍,直接剿了它!”

父皇之所以會讓他來這一趟,原本也只是想知道這裏的百姓過得如何,若還有希望,那他們便以救出所有百姓為主來思考對策,可如今這裏已經沒有百姓,那所謂的那個城主的目的、手段就都不重要了,既然他們是将原先的百姓都殺光了才建造出這樣一個國中之城,那他就能以牙還牙,将他們一舉剿滅後重建荊楚!

“這樣啊。”段子卿的語氣平淡,從表情上看似乎也十分冷靜,可這卻讓蕭誠更加擔心。

想了想,蕭誠又道:“你放心,我也只是想帶兵将他們都抓起來而已,他們既然都是逃犯,那還是該交給刑部,一律處罰。”

可段子卿卻并不是在憐惜這些躲在荊楚城裏繼續犯罪的逃犯,在化妝臺前呆坐了一會兒,段子卿就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你說這城中來來往往的都是逃犯,已沒有尋常之人?”

蕭誠也跟着走到窗邊,望着窗外:“我也希望這其中還有尋常百姓,可是……”

段子卿又問道:“所以父親将那人囚在荊楚之時,就已經想到這荊楚幾十萬百姓會因此喪命?”

雖然連孔先生手下的那些暗樁都說不出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埋伏在荊楚,可從他們的言辭之中、從她和蕭誠進入荊州以後所打探到的消息來看,這裏确實囚着一個人,囚着一個聖人與父親都殺不了的人,而父親死後,這人就将逐漸将荊楚一帶變成了人間煉獄……

父親和聖人明明可以将那人關入天牢,卻非得将人囚在楚地?他們明知此人能力,卻還是拿荊楚幾十萬百姓的性命賭了?那這一局,似乎是父親和聖人賭輸了……

聞言,蕭誠心中一震,急忙解釋道:“段将軍必是做了周全的安排,只是……只是……”

“只是他沒算到自己會英年早逝。”段子卿淡笑着将蕭誠的話補全,“我知道這不是父親的錯,我也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我只是在想,這一趟我還真是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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