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救人

張曉儒說話的功夫,郭掌櫃已經兩個雞蛋下肚,大口吸着碗裏的面條,又夾了一筷子過油肉塞到嘴裏。

邊嚼邊說:“放心,只要範隊長給我結了賬,保管一分不欠全部結清。”

夥計冷笑着說:“範隊長的賬,是那麽好結的麽?去年有個理發的,給警備隊剪了半年頭發,想去結賬,結果被當成抗日分子給抓了,理發店也給封了。也就是我東家忘記了這茬,否則會賒給你?”

郭掌櫃正在大吃,聽到夥計的話,頓時愣住了。

他真想給自己一巴掌,明知道警備隊是日本人的走狗,還敢跟他們做生意。

張曉儒暗暗嘆了口氣,安慰着說:“先吃吧,不管怎麽樣,吃飽肚子再說。”

郭掌櫃低頭想着心事,吃東西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多謝這位先生,這些餃子,我能拿點給我的兩個夥計吃嗎?他們一天沒吃東西了。”

他雖是裁縫鋪的掌櫃,但手頭一分錢也沒有,都是警備隊的貨款給逼的。

張曉儒說:“全部拿走吧。夥計,再來六斤饅頭給郭掌櫃打包。”

郭掌櫃捧着餃子和饅頭,朝張曉儒躬了躬身後,迅速跑了出去。

沒過一會,又跑了回來,手裏還拿了一根皮尺。

郭掌櫃有些慚愧地說:“先生,一飯之恩無以為報,給您做套衣服吧。放心,只收布料錢,手工錢是萬萬不收的。要不是實在沒辦法,連布料錢也不應該收的。”

張曉儒搖了搖頭:“我不做衣服,至少今天不做。”

郭掌櫃有些尴尬,他除了做衣服,也沒其他本事:“大吃了先生一頓,怎麽好意思呢?”

張曉儒笑了笑:“剛才不是說了嘛,相遇即是有緣,命中注定,我要請你吃頓飯,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郭掌櫃再次朝張曉儒深深地鞠了一躬,恭敬地說:“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以後只要來郭記裁縫鋪做衣服,永遠只收布料錢。”

張曉儒随口說:“我只是個普通人,免貴姓張,名曉儒,淘沙村人。聽郭掌櫃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郭掌櫃連忙說:“在下郭青平,東北過來的,到雙棠縣快九年啦。”

張曉儒喃喃地說:“九年?”

那個時候,東北九一八事變發生後沒多久,看來郭青平也是被迫離開故鄉的。

郭青平苦笑着說:“當時想躲日本兵,沒想到還是沒能躲得掉。”

這九年,他在三塘鎮開裁縫店,好不容易積攢了點家底,這次給警備隊做衣服,如果錢收不回來,馬上得破産。

事實上,他已經在破産的邊緣了,過幾天就要交鋪面租金,交不出來就得走人。

張曉儒喝完碗裏的面湯,抹了抹嘴,說:“既然躲不掉,那就別躲了,我還有事,就此別過,以後有機會,再來你的裁縫鋪拜訪。”

郭青平作了個揖:“随時恭候大駕,我就在隔壁。”

夥計見張曉儒起身,連忙跑過來說:“客官,您這裏一共是五角六分。”

張曉儒淡淡地說:“好,挂賬上。”

夥計一愣:“挂賬上?對不起,本店概不賒欠。”

自從郭青平不結賬後,東家就發話了,以後再也不能賒賬了。

張曉儒眼睛一瞪,怒聲說:“上次淘沙村的魏雨田不是說過麽,只要我來吃飯,費用全部挂他賬上。要不,你把東家叫來,我親自跟他說。”

夥計看了張曉儒一眼,跑到後面去問。

很快,他捂着臉出來了:“東家說了,您可以挂賬。”

張曉儒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記住,挂淘沙村的魏雨田,以後他會來結的,保證一分錢不少。”

張曉儒走後,後面的宋啓舟怒氣沖天的走了出來。

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呢,當了維持會長的張曉儒,竟然如此貪婪,早知道在淘沙村時,順便做掉他。

張曉儒出門時,看了一眼旁邊的郭記裁縫鋪。

郭記裁縫鋪與小酒館隔了十來米,以前他沒怎麽注意。

裁縫鋪有兩個門面,後面應該還有幾間房,既可當倉庫,也能住人。

在鎮上轉了一圈,張曉儒沒找到合适的鋪面。

再回到小酒館時,發現郭記裁縫鋪外,竟然來了幾個警備隊員,為首者,正是範培林。

張曉儒心裏一動,範培林來這裏,肯定沒好事,馬上走了過去,笑吟吟地說:“範隊長,幸會啊。”

範培林斜睨了張曉儒一眼,淡淡地說:“哦,是你啊,來鎮上辦事?”

張曉儒馬上掏出煙,恭敬地給範培林敬了一根:“是啊,來辦點事。範隊長執行公務?”

範培林指了指郭記裁縫鋪:“抓幾個抗日分子。”

張曉儒心裏暗罵,範培林果然吃人不吐骨頭,欠別人的貨款不結,就想安個抗日分子的名號。

“郭裁縫是抗日分子?範隊長,是不是搞錯了?”

範培林冷笑着說:“你覺得我會搞錯嗎?”

正說着,郭青平被五花大綁着押了出來,跟在後面的,還有兩個年輕後生。

郭青平看到張曉儒,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張兄弟,麻煩你跟範隊長說說,我真不是抗日分子啊。不就是催了貨款嗎?我不要了行不?”

範培林氣急敗壞地說:“姓郭的,告訴你,那些貨款不是不結,根據我們的調查,那是八路軍的經費!你個八路軍的探子,別想血口噴人!”

張曉儒在他耳邊輕聲說:“範隊長,既然人家錢不要了,何必再抓人呢?”

範培林冷笑着說:“你算哪根蔥?老子辦事要你教?”

張曉儒不慌不忙地說:“這次在西村,我可是從死人堆裏,把小川隊長背出來的。過幾天,我還得去趟縣城,到時常科長問起,三塘鎮竟然發現了八路軍的探子,肯定會令我詳細報告的。範隊長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是新民會的臨時雇員了。”

範培林怒眉睜目,盯了張曉儒好一會,這才緩緩地說:“人可以放,但他得收拾東西滾蛋,再被我看到,可沒這麽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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