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王爺

來自西城門的尖叫聲劃破了霓裳城原本寧靜的黎明。

“發生了什麽？”有不知情的旅人仰着脖子張望。

“唉~”掌櫃一邊算賬一邊搖頭嘆氣，“這位客官還是別好奇了，沒什麽可看的。”

說罷，又是一聲濃重的嘆息。

西城門上挂着一具新鮮的屍首，臉上的粉嫩還未完全褪去，看上去，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林雪瑤站在人群中間，看着那個拼命想爬上城牆搶下屍首的瘋女人，眼中冷意更深，轉身離開。

城牆上挂着的是小世子，同之前不幸夭折的那個世子一般大，不過剛滿三歲而已。

五年前，林雪瑤的名字在霓裳城還不過是個武林盟主女兒的代號，江湖中一直傳言着她心高氣傲并且心性狠辣。+

睿王爺一直都是黎國的英雄人物，上至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談起他的事跡，無一不是交口稱贊。

五年前的那場大戰，更是讓他聲名大噪——他介入武林亂戰之中，收服了武林盟主在內的一大批武林高手為朝廷所用，免去了百姓的許多驚擾。

同時，他迎娶了武林盟主的小女——林雪瑤。

林雪瑤是被哥哥們寵大的江湖兒女，任性卻不做作。當她得知自己一眼愛上的王爺已有所愛時，她選擇了放棄。但是哥哥們卻為她心疼，暗自發動一場武林混戰，睿王妃擄走逼他參與武林争鬥，而後讓他迎娶林雪瑤為正妻。

林雪瑤不知道睿王爺為什麽會突然将原王妃降品後娶了自己，但她無疑是幸福的。

她在霓裳城裏常常闖禍，不是今天揍了崔員外的獨孫，就是昨天砸了翠花樓的場子。

王爺總是默默壓下一衆聲讨，而百姓卻對這個新王妃有了新的愛戴之情。

莫名變成側王妃的女人并不如傳言中那樣賢良淑德，她終究是找了個機會，讓王爺看到林雪瑤欺負她的樣子。

那一晚，林雪瑤望着床幔發了一夜的呆，王爺臉上的諷刺似針、似劍，一下又一下戳在她的心口上。

不遠千裏趕回來的哥哥們想要殺了王爺給她報仇，林雪瑤一手摸上肚子，不見往昔神采：“我有了他的孩子。”

有了不被王爺喜愛的孩子，她的孩子出生那天，側王妃也正遇臨盆。管家匆匆關切了幾句就去了側王妃那兒候着，林雪瑤沖着穩婆和唯一的丫鬟勉力一笑：“我沒事。”

王府一下子多出了兩位小世子，她提早一個時辰出生的孩子卻王爺上報為二世子。

“娘親，為什麽爹爹不讓我跟哥哥玩？”

“娘親，為什麽爹爹從來不和我說話？”

“娘親，為什麽我背好所有的文章爹爹也總是誇獎什麽也不會的哥哥？”

“娘親，你為什麽哭了？”

轉眼就是三年。

看多了他們的如膠似漆，林雪瑤抱着兒子也不覺得委屈。

又是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王爺雙眼赤紅地盯着她，一雙有力的大手幾乎要把她的肩膀捏碎：“你爹為什麽還不放過我？！你們為什麽還不放過我？！你怎麽就這麽賤！”

武林盟主歸順朝廷，無非是看中了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罷了。

沒有誰會在萬人之上的時候選擇俯首稱臣。

他們抓了側王妃，他們要他在兒子和女人中間選一個。

他知道他不能選，他知道他不願選。

“爹爹，你把娘親弄疼了！”小小的人眼中滿是敬畏和小小的埋怨。

他看着腳邊這個樣貌同自己一般無二的孩子，雙眼一眯，一把提着他的領子快步走出房門：“既然如此，便用他替了我的孩子！”

林雪瑤大驚，長鞭一甩跟上前去：“雙兒也是你的孩子！”

她終究不是他的對手，慘敗在他手下，眼睜睜見他把孩子帶離眼前。

孩子哭喊着叫她娘親，是她聽到來自親人的最後呼喚。

側王妃的孩子被強行送到了她這裏，對外宣稱是她的孩子染了風寒，不便外出。此後她便被軟禁在院子裏，側王妃面善心惡，她的孩子卻十分乖巧，安安靜靜也不哭鬧。

這個孩子真的不必她的孩子聰明，連圍棋的基本規則都不清楚，自己的名字也總寫錯筆畫。

林雪瑤知道，她無法憎恨這個孩子，更不可能喜歡。

林雪瑤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同夜晚有關，側王妃扮作黑衣人來時她早已發覺，卻在側王妃抱起孩子後選擇閉眼。

“大娘，弟弟去哪兒了？”

正是這句話，讓林雪瑤放棄了救他的打算。

愛至濃時，便無悲歡。

以為自己的孩子死掉的側王妃，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将他高高挂在城牆之上。

黎明的曙光照亮了孩子的臉，那樣安靜又熟悉。

側王妃瘋了，王妃被王爺休了。霓裳城的百姓替林雪瑤流下該流的眼淚。

哥哥們将她擁住，她看着爹爹率領一衆武林人士一路殺進皇城。她迎接他憤怒的目光，她看着他的血跡染透衣衫。

她看見側王妃抱着死去多日的小世子，站在城牆上沖她瘋狂大笑：“我詛咒你！我詛咒你！”

林雪瑤微微一笑，嘴角滑落血絲，身子漸漸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