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狐貍

“無極、雷火、地動、破！”

“唔，有一點點感覺。”

“玄陰、地支、陽滅、破！”

“哎呀，我的尾巴！！”亭亭如蓋的大樹上落下一道白色的影子，直直往樹下砸去。而樹下執劍的少年只停頓了幾秒，就伸直手臂将其接住。

那是一只純白的狐貍，八根蓬松的尾巴垂落在地，其中一根的尾稍呈焦黑色。白狐落在少年懷裏，擡起頭卻顯出一張人臉來：“說吧，怎麽補償我？”

“除妖本就是我分內之事，豈有補償的道理？”少年一把丢開白狐，後退一步道，“念你還未為禍人間，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你還是走吧。”

“啧啧，這話你都說了幾千遍了，你不膩我都快膩了。”白狐幻成白衣少女的模樣，圍着少年緩慢地轉起圈來，“就憑你的道行，要不是我讓着你，你連我的影子都見不到。”

少年緊抿着唇，也不回話，轉身就走。

“哎哎，你等等，別走啊。小道士，小道士……”白狐少女懊惱地跺腳，地上生出許多粗壯的藤蔓攔住少年的去路，“秦臨風！”

名叫秦臨風的少年低着頭，仍舊沉默着。

“你突然這是怎麽了？”少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心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少年輕輕搖了搖頭，表情卻漸露憂郁。

當然是出了事，下個月就是師門十年一度的試煉大會了，可他現在不僅毫無作為，甚至連一個像樣的坐騎都沒有。通不過試煉意味着他将會淪為師門裏最不受重視的外門弟子，或者幹脆被趕出師門另謀出路。

其實他根本就不喜歡降妖除魔，他并不同意師兄和師尊們所說的妖魔皆該死的看法，這個觀念在他五歲那年遇到五兒時便根深蒂固了。

五兒就是站着他面前的這只白狐，她已經有一千多歲了。卻還像個孩子一樣，總是纏着他一起玩耍。她拿自己當靶子，讓他練習怎麽對付妖魔。她還給他講了許多去人間聽到的故事，讓他在山裏的日子不至于那樣枯燥。

他們很多愛好都相近，喜歡讀書，喜歡聽故事，喜歡安靜，也喜歡遙遠京城裏新鮮的糖葫蘆和灌湯包。

但他們一個是妖，一個是道士。

師尊們要他捉了她作為試煉大會的成績，他知道他不能，因為他們是這樣好的朋友。

“你就抓了我去交差好了。”五兒十分無所謂地擺擺手，“反正那些個臭道士也不能對我怎麽樣，別忘了我可是勤修了千年的好狐貍。”

成為師門正式弟子，是他父親的遺願，他不敢違抗。

五兒是如此相信自己，秦臨風是如此相信着他的師門坦蕩。

直到第十根滅魂針準備釘入五兒的胸口，秦臨風終于沖破師尊們給他下的強大咒術，在衆人的叫罵聲中，抱起變回原形的她遠遠逃開。

“你們人類……可真是狡猾。”鮮血染紅了五兒純白的身子，狐貍腦袋有氣無力地搭在秦臨風的手臂上，“比我們狐貍還要狡猾。”

“對不起……”秦臨風把頭埋在五兒的脖子上，聲音哽咽，“是我害了你……”

“好可惜。”五兒八條蓬松的尾巴開始一條條消失，她遺憾地說，“還差一條就可以修仙了呢。成仙的話，那些臭道士就不敢暗算我了。”

秦臨風雙拳緊握着又松開，五兒溫熱的鮮血從他的手掌裏流淌而過，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妖是沒有靈魂的。

秦臨風帶着五兒到處尋找救治她的方法，最後卻不得不帶她回到她的家鄉青丘山。

“她傷得實在太重了，只有去人世歷經輪回才能徹底修複。”

“但是她會忘了你。”

“沒……關系的。”

臨行前，五兒悄悄對秦臨風說：“你要努力修煉，別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變成了個老頭子，那樣的話，我就不要你了。”

“嗯，我會努力修煉的。”秦臨風朝五兒溫柔地笑了笑，“你想成為什麽樣的凡人。”

五兒歪着腦袋想了想說：“生在書香門第就好了，把我們還沒讀過的書都給讀了，我回來的時候就會比你聰明好多好多了。”

秦臨風搖了搖頭：“就算是生在書香門第，你也是只笨狐貍。”

玩笑過後是長久的沉默，五兒再次回頭确認道：“一定要等我哦。”

“一定。”

“保證要等我哦。”

“我保證。”

五兒的身影沒入輪回道中漸漸不見，秦臨風呆呆地站了許久，輕聲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