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緣來館小記
寧自泊禁了聲,重明蒲扇着翅膀在天空喊話,“怎麽回事?是不是裏頭的妖怪啊?抓到了沒?”
寧自泊看了它一眼,趕緊把頭低了下來。
平時重明鳥在緣來館的時候會帶着一副墨鏡,可是化作了原形,就沒什麽東西遮擋它的眼睛了。
寧自泊特別害怕見到它的眼睛,每次一見,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
李道皺眉,“不知道。那根骨爪子有點似曾相識的氣息,可是又不太像是經卷裏的妖怪,……”
重明道,“既然不是,那就走吧。”
寧自泊沒反應過來,“走?走哪裏去啊?”
重明兩個眼珠子全都轉了轉,給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還能回哪裏?當然是回緣來館啊。既然不是我們的事情,幹嘛還繼續多管閑事。剩下的事情讓天道衙門裏的老道士們去管不就好了。”
不對啊,寧自泊着急了,“既然都知道了是妖怪了,還不把它收走?要是叫其他普通人看見了,那怎麽辦?”
重明冷漠,“關我什麽事?”
寧自泊還欲争論,這時李道開口,“別吵了,我們先去看看。不管是不是經卷裏的妖怪,既然見到了,順手收走便是。”
寧自泊在地下瘋狂的點頭。
看着浮在天上高高在上的一人一鳥,內心憤懑至極。不就是能上天嗎?也不知道帶一帶他,真是不知道團結友愛互相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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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凜冽的風似刀子一般的刮在荒涼的大地上。
滿目凄涼的土地帶着千古的滄桑,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未解之謎,在風吟下悄悄的說着它的過往。
在這個地方,有一座山頭開了一個洞口。
走近了,惡臭難容,布滿白骨。
一個空洞洞的口子開在滿是瘡痍的黃色的牆上,就好像是一只張開了的眼睛在偷偷的看着現在的這個世界。
似乎在謀劃着什麽讓自己卷土重來。
黃沙日複一日的席卷着土地,洞內失去頭顱的白骨依舊無畏的肆意舒展着。
今夜,當滿月變得猩紅的時候,在那個沒有人的地方,一只白骨爪慢慢的從洞裏探了出來。
剛才那個女人的符咒實在太厲害,讓它不得不躲回來重新修養自己。
它抓住那個洞口,透過月光慢慢的讓自己顯現了出來。
隐隐約約的看見了一個骷髅手,細看,只是用碎骨拼接的手的樣子。這根白骨手很短,只到手腕上面的一點點地方。
白骨手上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在四下張望着,見四下無人,它又躲了回去。在藏屍洞裏一根根的挑選,直到挑選拼接出一副完整的骨架。
可是洞口太小,身軀太大,它出不來了。
它晃動了下身軀,拔下了自己的手,兩只手爬了出來,随後一點一點的将剩下的部分從洞裏面撿了出來。
終于,又是一副完整的樣子了。
那副骨架早已泛黃,只剩右手的五根爪子,格外的透亮,潔白如玉。
月光照射在它的身上,它轉了轉腦袋,找到了一個地方,躲了起來。
次日,太陽緩緩的升起,漸漸的,已經有游人開始進入了這個地方。
一輛越野車停在了那裏。
乘客開始四下拍照,司機下了車想要去找一個方便的地方。
就在吹着口哨解開皮帶的那一瞬間,出于人的本能,他感受到了後腦的一絲涼意。
那也是他對世界最後的感知了。
還不及回頭,五根骨指插入了他的後腦,他瞪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司機小解完回到了車上,看着還在樂呵呵的玩耍的幾人沖着他們喊了一聲,“快點啊!還去下一個地方呢!”
遠處那個他小解的地方一副新鮮的白骨倒在地上,泛着微微的粉紅,還留着剛剛剝離的樣子。
汽車越駛越遠,只留下了一路的尾氣。
等到李道一行三人追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血淋淋的新鮮白骨。
寧自泊吓得半死,失聲尖叫,“這,這是什麽啊?”
重明冷哼一聲道,“看不出來啊?剛才那個骨爪子殺了人,躲到了人的身體裏頭去了呗。現在也不知道混到那堆人群裏去了。”
“那怎麽辦?”寧自泊問,臉色煞白,“我們趕緊去找它。”
“不用找了,”李道聲音輕飄飄的從身後傳來,“這不是我們放出來的妖怪。《山海經》裏的妖怪全都是上古大妖,就算是要動手,那也必須得是驚天動地。這個妖物畏畏縮縮的,一看就是剛成型不久的。反正現在太平盛世,那個妖怪也不敢作亂,就留着給天道衙門的人去收好了。”
“我們回家吧。”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李道愣住了。
回家?不知道有多久,她沒用過回家這兩個字了?
顯然,寧自泊并不想走,他很是氣惱,“你們這些神仙啊,怎麽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的?你這樣子做神仙,一點都不造福于世人,還怎麽期待我們供奉你啊?”
面對寧自泊的指責,李道沒有說話。倒是重明為她辯解了,“現在的神仙早就不管事了。而且李道并沒有廟宇,你不要道德綁架她。再說了,天道衙門也不是吃幹飯的。要是那個白骨爪子鬧出了大動靜,肯定會有人來管的。”
真是好樣的,看電視看多了,居然還給這只死鳥學會了道德綁架了。
剛開始吐槽這只死鳥,就被它狠狠的扇了一下。他這翅膀大得很,一下子掃過來掀起一陣風,吹的寧自泊灰頭土臉的。他嘴裏吐出一口泥巴,“幹嘛!”
重明趾高氣昂的說道,“你,去把那具骨架子埋了。不要讓人家暴屍荒野。”
“你怎麽不幹啊?”寧自泊反問。
重明道,“我乃是重明神鳥,你覺得我幹這種事情合适嗎?”
我去你大爺的!9012年了,還這麽猖狂。哪天非得炖了你不可!
寧自泊心裏罵罵咧咧,身體倒是誠實的很,一下子拿過李道給的鏟子開始挖坑。圓圓的臉上帶滿郁悶,叫李道看了有些想笑。
挖土的時候,寧自泊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要是将來哪個人來這裏看到了一副骨架,會不會以為是什麽兇案?而且查來查去的,妖怪他們查不到,能查到的當然首先就是他這個埋人的了。到時候真是滿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
想到這裏,後背一涼。為自己感到了深深的擔憂。
回到緣來館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重明在落地的一瞬間變做了人形,并在西裝口袋裏掏出了墨鏡戴上。
寧自泊腹诽,真是沒見過這麽風騷的人。就這還上古神鳥呢?簡直一個大騷包。
你說說你見過誰在家裏還穿着一整套西裝的?你見過誰一天到晚戴着墨鏡不摘下的?要是有人好奇的問了,他居然還理直氣壯的回複人家,“這是有度數的,不能摘。”
但凡一個正常的腦子,都不會配一副有度數的墨鏡。
這個時候正好是飯點,早上油條包子的香味飄到了緣來館,聞的人肚子咕咕叫。
李道來到凡間之後的生活非常規律。一日三餐,早上散步,晚上跳舞。七點鐘起床,十點鐘睡覺。
果然,還沒來得及洗個澡收拾一下自己,就聽到李道開口,“寧自泊,去,把早飯買了。”
“哦”了一聲,寧自泊熟門熟路的從櫃臺裏拿了十塊錢出門買早飯。
等到寧自泊買了早飯回來,重明和李道也收拾好了自己。
還是往常那副打扮,李道穿一身紫色的旗袍,頭上松松的挽了個髻,插着兩根簪子。而重明一早就坐在飯桌上翹着腳等待投喂。
要是忽略重明那令人窒息的性格,他還是挺能讨人喜歡的。長得挺人模狗樣的,一副斯文敗類的樣子,很有言情小說裏霸道總裁的氣場。
深得小姑娘們的喜歡。
李道自是不必多言,寧自泊就沒見過長得比她更好看的。而且她還是寧自泊的金豬大大。要是沒有她的收留,指不定寧自泊躲在哪個陰溝旮旯角裏洗碗呢。
只不過這個女人公主癌晚期,現世慈禧太後、黃世仁、周扒皮……在她的折磨下,寧自泊圓圓的臉蛋變得骨骼分明,由一開始的可愛清秀少年變成了一個陽光俊朗大小夥。
這裏非得誇他自己一句,這長得好看,真的不管是胖是瘦,那都是好看的啊。
随着李道落座端碗,寧自泊和重明也開始吃飯。
來到現代之後,重明鳥的本事無處發揮,唯一一個天天都需要用到的本事就是燒火。就像今天,寧自泊不過出門買幾個包子幾根油條的時間,它就已經加大火力燒出了一鍋粥。
簡直堪稱一代神鳥的堕.落史。
那兩位神仙仗着自己的身份,總是在端着。食不言寝不語,一句話也不說,寧自泊簡直就要被悶死了。于是他決定率先開口,繞回了昨夜的話題,“你說,要是我們不管那根骨頭了,将來出了事情,會不會找到我們頭上來啊?”
重明給了寧自泊一個白眼,雖然寧自泊看不見,但是他能夠想象得到墨鏡底下的表情,“找我們幹嘛?又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為什麽要管啊?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又是那典型的傲嬌欠揍臉,看的寧自泊真想揮一拳給它。把碗扣到他的腦袋上,滴他滿頭滿臉的稀飯。
因為內心太過不滿,寧自泊死盯着重明,居然把它看的有點毛骨悚然了起來。
他動了動嘴巴,要說話。
李道擡起了頭,看他們兩個。眼裏劃過一絲看好戲的神色,眼波流轉太快,叫人捕捉不及。
只見重明眼神上挑,頗為高傲道,“非我族類,我不喜歡,配不上我。你莫要再看我了。”
李道直接就被梗住了,但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捂住了嘴巴将嘴裏的飯粒強行吞下。然後看着重明笑個不停。
寧自泊壓根兒就沒反應過來重明的話是什麽意思,好不容易腦子轉過來了。除了無語還是無語,一臉便.秘的神色。
算了算了,這種上古的神獸,他們的獸頭裏裝的東西真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想他寧自泊一個身心健康追求美女臉蛋優秀的少年郎,能看上一直有兩個眼珠子的鳥?
還是個雄.鳥!
重明不解其意,以它高傲的性格,只當寧自泊喜歡它,根本不知道這兩人在笑什麽。
但是這并不妨礙它不高興。
它把筷子一撂,“這不是我該吃的東西。李道,你去把我的食物拿出來。”
“寧自泊。”李道的尾音拖得老長,寧自泊理解其意,走到櫃臺後面,從一個格子裏取出一盒子玉來,挑了幾塊裝在碗裏給重明端過去。
看着重明咔嘣脆,寧自泊內心嫉妒不已。這個死鳥,什麽時候磕掉了牙才好。
說到底,寧自泊其實對重明鳥很是嫉妒。
在他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神鳥的一開始,他是很激動的。
重明鳥,能驅妖除怪,趕豺狼虎豹,甚至吃飯都只吃玉膏。在李道搜集玉膏的時候,寧自泊還跟着一起去了。就想在神鳥面前好好表現,要是能說說它的人生經歷,那簡直就是寧自泊書寫不盡的好素材啊。
只可惜,在見到這個神鳥的第二天,所有的一切幻想都化作了幻滅。
因為他來到緣來館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叫李道帶着他去買買買。從頭到腳把自己武裝成了一個精致boy,每次逛街的時候寧自泊都想裝作自己不認識他。
因為這個神鳥狗血言情小說中毒太深,仗着李道有錢胡作非為,非要把自己武.裝成現世霸總。
每天寧自泊看着它45度角的完美側顏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仰望天空時,他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奪路而逃。
他到底明不明白,就算是有張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臉,也頂不住人的沙雕啊!沒有一個少女會喜歡沙雕的!
一個從頭到腳寫着風.騷和沙雕的男人在城市中心走來走去,寧自泊現在開始深深的懷疑李道搬遷緣來館的真實目的,真的不是因為這傻鳥太過招搖不适合留在城裏嗎?
重明它還會瘋狂的抱怨。比如說,從緣來館搬到鄉下開始,它就沒有停止過抱怨。
但是李道當時給的借口是:他們找《山海經》裏的妖怪要出門很久,一家算命館在城裏關門太久惹人懷疑,在鄉下就不太奇怪了。
就這一點,重明開始瘋狂的diss寧自泊。只覺得都是寧自泊害得他要躲在這無人欣賞他的美的鄉下地方委屈自己。
寧自泊內心怨念深深,眼神化作利箭咻咻紮過去,恨不得紮碎重明臉上那副大幾萬的墨鏡。
餐桌上暗潮湧動,李道咳嗽一聲,道,“白天不方便行動,等到晚上,再跟我出門一趟。”
重明臉色大變,“那豈不是一天戰.鬥二十四小時。”
寧自泊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你不會白天睡覺啊?”
重明控訴,“你叫我穿成這樣子大白天睡覺?你是人嗎!”
“……”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咳咳,想先把緣來館鐵三角給大家介紹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