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緣來館
山神這句話無異于晴天霹靂,打的他們外焦裏嫩。
本來收完妖怪正要高高興興的慶祝一番,結果就接收到了自己死期将近的消息,這放誰身上也不能接受啊。
而且要是委蛇心眼多一點,等到他們全都死了他再出來……
好在山神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不過你們放心,只要能及時抓住委蛇的另一半,你們還是能繼續活下去的。委蛇現在說不定比你們還着急呢。這可是它的腦袋,要是你們全死了,這封印解不開,它一輩子就只有一個頭了。”
“它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可這并沒有安慰到蘇掩華,他萬分憂心,“那萬一它估計錯誤了呢?萬一時間沒摸準,等到它找上門的時候,我們早就死的不知道哪裏去了。”
同樣擔心的還有寧自泊,這兩個人永遠聽風就是雨,腦子都不帶轉一下。
他心頭悲傷到了極點,自己的文學事業現在連起步都還沒起步,就要開始考慮自己的身後事了。
這怎麽能不讓他悲傷?
這世上最大的悲哀是什麽?
就是夢想還活着,可是生命已經要走到盡頭。
許是這兩人的表情太過凝重,木木沒好氣道:“你們能不能不要哭喪着一張臉?都說了,不是現在就死,還有時間,怕什麽。”
寧自泊更為悲憤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理解我。”
唉,我去,真是……好好說話你還不願意聽了。
眼看着木木的暴脾氣又要上來,就要對寧自泊動手,像往常一樣揪着寧自泊的耳朵對他耳提面命,謝尋及時阻止了木木。
“不要鬧了,既然一時間找不到委蛇,那不如先去寧自泊住的地方。”
去寧自泊住的地方?去那裏幹什麽?
謝尋就知道他們聽不懂,嘆息道:“寧自泊家裏不是住着神仙嗎?我們去找她問問看,有沒有什麽辦法。再說,這委蛇也是《山海經》裏的妖獸,她既然會叫寧自泊出來找,肯定有辦法讓他不死才對。”
一番話叫寧自泊死灰複燃,眼神瞬間清亮,“對對對,李道一定有辦法的。我們現在就回緣來館去。”
山神道:“班車就在這座山下,沿着小路往下走到頭,大馬路上等着就行。現在時間剛剛好,等你們走到山下正好能趕上。”
寧自泊頭也不回的往山神廟沖,同樣舉動的還有蘇掩華。
這兩個慢吞吞的性子,今天一反常态,謝尋還沒和山神多說兩句話,他們就跑了一個來回,順便帶來了他們所有人的行李。
寧自泊他們沒再理會山神,眼下只顧着看顧小命了。
謝尋給山神行了個禮後,亦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山神拄着拐棍目送他們離去,顯得形單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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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沒有騙他們,幾乎是他們一下山頭,就見到一輛班車過來。
寧自泊不要命的沖到路中間把人家攔住了。
這架勢,不知道是逃命的,還是打劫的。
寧自泊把他們四個人一個個的塞進了車裏,然後氣都不帶喘的一屁股坐到謝尋身邊的座位上。
終于落座了。
鄉下的公交車座椅上帶着黴味和汗味,可是寧自泊此刻竟覺得它們是如此的親切。
在山裏好山好水好空氣聞久了,實在是想念這人間污濁的氣味。
看着這一車子大吵大鬧的人,他們在說自己完全聽不懂的方言,寧自泊覺得自己終于活了過來。
他腦袋往後一落,整個人攤在了公交車座椅這個狹小的空間裏。
過了半晌,總算是緩過了氣。
有點好奇他和蘇掩華回山神廟取行李的時候,謝尋和山神說了什麽。
在他把行李拿回來的時候,他看見謝尋在和山神嘀嘀咕咕的,表情還有點凝重。
寧自泊正好坐在謝尋身邊,于是試探性的引導出了一個話題,“為什麽我們總是遇到蛇啊?”
謝尋沒搭理他,他拿着一本書在看,搖搖晃晃的車上,書本上的字一跳一跳的,晃得寧自泊眼睛疼。
他看一眼就開始頭暈眼花了。
寧自泊搖搖腦袋,這個話題謝尋不解,寧自泊只好自己硬着頭皮接着說。正好他也有一些想法想要表述。
“我有一個想法,古時候人們都是由蛇變過來的,當然,有的進化的先進了,也化作了龍。會不會人類的終極進化形态其實是龍?”
他不着痕跡的看了謝尋一眼,發現還是沒理他,繼續道,“我說人類是由蛇變過來是有根據的,你看哈,伏羲女娲是不是半人半蛇?所以,之所以會有那麽多的大蛇,就是因為在遠古時候,他們才是統治這個地方的霸主,而這些遺留的,就是古時候被鎮壓的惡徒。他們由于生命的長久,從而活到了現在。”
謝尋沒開口,倒是引起了坐在前頭的蘇掩華的興趣。
“不對啊,”蘇掩華反駁,“壞的活得久,沒理由好人命短啊。”
寧自泊被梗住了,沉吟一會兒,道,“那些好的可能升仙了。”
“你這又變成玄學進化論了,神仙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嗎?你有問過他,他是不是蛇變過來的?”代漱雲興致勃勃。
寧自泊想反駁又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反駁。
他倒是想問啊,可是他不敢啊。
問李道她是不是從一條蛇變成了現在這個貌美如花的樣子,寧自泊怕是會被李道活生生擰成一條蛇。
麻花蛇。
好吧,寧自泊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問謝尋,“你到底和山神最後還說了什麽啊?”
謝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寧自泊被看的心裏一虛,好像自己是個長舌婦愛打聽人隐私似的。
旋即又理直氣壯,這可是關乎他們生死的話題,問問怎麽了?!
謝尋“啪”把書合上,怔住了,想到自己和山神的對話。
他問山神,“這村子的靈魂是怎麽回事?”
山神給他的回答是這樣的,“這個村子其實也算是個半個三不管地帶,在這裏出生的魂魄不入輪回,全都會被封印在墓地裏,我這個山神向地府遞交過多次的文書,可是從來沒解決,所以你看,我這個神廟也沒人供奉,破破爛爛的。不過他們倒是不封閉,也願意和外頭交流,除了得回來死之外,沒什麽可奇怪的。”
這已經很奇怪了,謝尋心裏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到了一臉殷切的期望他說出什麽驚天大秘密的八卦表情。
他認真的回答寧自泊,“這是謝家的事情,和我們的生死沒關系,無需多言。”
寧自泊氣結,有沒有一點團隊心了啊?都是自己人了,居然還藏私!
知道有秘密,就是不被人告知,這簡直就是抓心撓肺的情況啊。
寧自泊恨不得掰開謝尋的腦子看清楚,到底他們說的是什麽。
就在寧自泊坐立不安的想要知道點什麽的時候,車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靜了。
各位老婦人,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們五個人,像是在看五個神經病。
想到他們剛才讨論的話題,寧自泊覺得,要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了,在半路上聽到有人說什麽山神、什麽進化,也會覺得那個人是神經病。
他閉上了嘴巴,再一次癱倒在座椅上,心裏頗為感慨。
為那些神靈感慨,也為住在山裏的人們感慨。
要是她們知道山裏真的有神靈,是不是能夠虔誠一點?
汽車把他們帶到了城裏,等到來到城裏,寧自泊打開手機地圖開始導航,發現他們所在的城市離緣來館的所在地不遠。
本以為又會有一番長途跋涉,結果卻出人意料。
緣來館搬遷,搬到一個江南小鎮,此地多山多水,交通也不太便利。
他們坐公交回去,一個人要六塊錢。
這一群人灰頭土臉的,鎮子裏又多長舌婦,他們一上車的時候,車上談論的還是孩子們的學習問題,等到後來,就開始對着他們指指點點了。
說話用的是方言,他們一句也聽不懂。但既然是指着他們說的,邊說邊笑,肯定就是說他們。
小鎮子上,基本上每家每戶都認識。所以公交車上才會這麽吵,大家互相聊天。
那群阿姨們聊得越是熱火朝天,寧自泊越是難受。
真希望緣來館沒搬遷,要是還在西安就好了。那裏好吃的又多,好玩的又多,還沒人會議論他。
尤其是緣來館門口那家炒板栗,味道特別好。不像這裏,想買份炒板栗還得坐上半小時的車到城區去。
最令人無法忍受的,就是他們一天天的對寧自泊身份的猜測。
緣來館三個人,寧自泊、李道,加上一個重明。
鑒于重明和李道兩人拽的二五八萬的氣質實在太過一致,所以大家不約而同的把他們看成了一對。而李道那個黑心肝的,居然給鎮子上的人解釋,說寧自泊是她家的男保姆。搞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樣。
也不知道現在公交上對他們指指點點的那群阿姨當中,有沒有在讨論他男保姆的事情?
寧自泊心頭長嘆,為自己默哀了一秒鐘。
可沒想到的是,寧自泊的悲傷在看到緣來館緊閉的大門之時,徹底地化作了憤怒。
李道出門了,帶着重明一起。
游玩去了。
這是鄰居告訴他的。
地點不遠,就在前頭的一座廟宇。
寧自泊垂頭喪氣的坐在緣來館的臺階上,整個人都焉巴了。
謝尋在寧自泊把他們帶來的時候,就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
恕他無能,他實在是沒能看出,這是一家算命館。
不管橫看豎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都是一棟居民樓啊。
木木也同樣疑惑,她拿腳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寧自泊,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神仙開的算命館?不太像啊。”
眼前的這棟樓房,就是一棟千篇一律的鄉村小洋樓:紅色的瓦片、貼滿白色瓷磚的牆壁,還有裏頭鑲嵌着一個大大的福字的白色大鐵門……
寧自泊頭都沒擡,“門口看着是居民樓,走進去就不一樣了,裏頭是原模原樣的搬過來的。她說為了保持低調特意搞成這樣。要是在西安,緣來館門口有九級高高的臺階,還有石獅子,可氣派了。雖然現在關門了,可是你們哪天去西安了,自己也能去看看。”
說完就沉默了個徹底,因為李道實在傷他的心傷的太狠了。
想他寧自泊,一個将來可能名垂青史功成名就甚至可能開啓文學另一春天的男人,居然就這麽被人抛棄了、利用了、不被搭理了……
還有沒有天理了?!
在他兢兢業業的找妖怪,風裏來雨裏去,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的時候,李道她居然去游山玩水了。
更加令人生氣的是,寧自泊還不能當着她的面對她生氣。他只能在緣來館門口坐着,等着自己的氣完全散了,再去找李道。
因為還要靠她幫他們在找到委蛇之前,讓他們好好活着。
有求于人的時候,永遠低人一等。
過了半晌,總算是冷靜了下來,看着眼巴巴的盯着他看的四雙渴望的大眼睛,寧自泊心頭劃過一抹愧疚。
咳咳,光顧着自己悲傷,把他的小夥伴忘了個徹底。
他清清嗓子,把他們的背包一個個解了下來,就放到門口,道:“我們一起上山去找李道吧,反正也不遠,憑她的本事,沒準在山上就幫我們把事情解決了。”
他扯扯衣裳,不想讓自己邋裏邋遢的見人,“東西就放在這裏吧,反正也沒人拿,鄰居會幫我們看着的。”
說完就領着他們往外走,準備上山找李道去。
緣來館新居坐落在這條路的最末端,背後緊靠田地,還有一池荷花,開的很豔。
要走出門,得經過整條小路,小路旁邊兩列房子排列整齊,行人來來往往。
等到走出小路口,要走上大路的時候,代漱雲突然捂住眼睛,“啊”,小聲的尖叫了下。
謝尋順着看過去,撇開了頭,順便遮住了木木的眼睛。
蘇掩護則是瞪大了眼睛,雖然知道非禮勿視,但實在是忍不住想要看啊。
這也太奇怪了吧,這鎮子裏的人還會搞行為藝術?大白天的光.着身子出門,厲害厲害。
寧自泊也見到了這般不雅的舉動,咳嗽一聲,給他們解釋,“這個鎮子很偏遠,算是山區的一個小鎮。所以,嗯……有好多神經病會被……”
寧自泊想了一個詞,雖然這麽形容不太對,但是他們應該能理解,“他們會被流放到這裏,因為放在大城市裏不好看。”
說完又指着後頭的大山,繼續道:“有好多逃跑的犯人會跑到山裏去,一跑進山,再找就難了。我都見到大街上的告示貼了好幾輪了。”
蘇掩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寧自泊的話,吐槽道,“你們這……也太誇張了吧?從一個國際化大都市遷居,一下子就遷到這個山間小鎮。還有神經病和逃犯?這不叫做低調吧?大隐隐于市也不是這麽一個隐法啊。”
寧自泊:“……其實大部分時候還是很安全的。而且人家鎮子上的人不也住的好好的嗎?”
木木看了眼路邊一座即将快推到的牆上的留字,深深的看了寧自泊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就見牆上用黑漆噴上“槍.支.彈.藥.xxxxxx”後頭留了一串電話號碼。
……
偏遠地區,管制比較……嗯,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