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惡霸小王爺(四)
臨別前,寶儀又給了女主幾個“愛的抱抱”,大意就是——不要怕,妹砸!哥會保護你的!
好在陸青蘿雖然哭笑不得,卻也沒有多想,只當這是個愛撒嬌的小姑娘。
見陸青蘿走遠了,寶儀關上門,不一會兒,又推開,果然見那黑着臉的主子站在門外。
出息!
有本事你一直別出來!
寶儀在心裏撇撇嘴,虧她還以為這貨聽到了自己暖心的表白,感動得回屋反省自己的惡形惡狀了。
借着彎腰放褲腿兒的姿勢,她不經意地秀了一下自己滿是傷痕的小細腿兒。然後一狠心,忍着痛單膝跪地。
“見過世子。”
周世子對着她的頭頂審視半晌,別過眼,踱步進入屋內,聞見濃郁的藥酒氣息,略微皺眉。
“起來吧。”
寶儀自然不會推辭,龇牙咧嘴地站起身。
“陸青蘿的背景你知道多少?”周世子問道。
果然,這段劇情還是避不開,寶儀咋舌。上次酒宴上,陸青蘿和三皇子之間也太明顯了些,周雲熙不可能沒注意到。
“回世子,陸青蘿的父親是澤州知府,因被昔日同窗以一首“反詩”告發獲罪,家中妻女皆發賣為奴。”
“三年前天子游澤州時,陸父身為澤州知府,三皇子作為最受寵的皇子随行伴駕,陸青蘿便是在那時與三皇子相識。不過……”寶儀想了想,試探道,“依屬下看,兩人應該只是一面之緣。聖上在澤州只停留了兩日,陸青蘿又是閨中女眷,應是沒什麽機會出行。”
她并沒有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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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原本的劇情,三皇子和陸青蘿算是一見“有”情,卻不算“鐘”情——頂多就是彼此印象良好。否則有三皇子罩着,陸家也不至于落得這個下場。只是一朝別後,再見卻是身份懸殊,帶了那麽點兒凄美遺憾的味道,陸青蘿看到三皇子就想起過往,三皇子見伊人憔悴,也是心懷憐惜,這才激發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這對兒是典型的“患難見真情”。
寶儀對答如流,周世子面色微緩:“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調查她的?為何不不上報?”
“是從上次宮宴之上。屬下覺得陸姑娘與三皇子神色怪異,好似早就相識。屬下怕她會對世子不利,故而暗中調查了些許。之所以還未上報,是因為還想再觀察些時日。”
寶儀收起玩笑的神色,工作的時候還是要拿出态度來。
她這麽說,就解釋了今日她的行為。她是在告訴周世子,她是有意在接近陸青蘿,騙取她的信任,查她的家底子。
——才不是在撩妹啦!
周雲熙看看寶儀,眼裏閃過些許猶疑,生平第一次,他似乎有些看不懂這個自幼随在自己身邊的護衛。可是這事她做得很妥當,并沒有什麽錯。
耳邊老是回蕩着她方才那句輕而又輕的“喜歡”,周雲熙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寶儀是你的本名?”
寶儀沒想到周世子會突然問了這麽一件不相幹的事,愣愣地點頭:“啊,是,是我娘給我取的名字。”
“從未聽你說過。”周世子凝眉,又道,“也未聽你師父說過。”
寶儀一笑:“不是什麽大事啊。”
周世子想想,也對,她是他的影,是他的“保命符”,随時可能喪命,叫什麽名字又有什麽重要。
“你以後還叫回本名吧。”
名字沒什麽重要。
叫十三,還是寶儀,都是一樣的。
十三死後,下一個影衛還是會叫做十三;若是寶儀死了,那麽下一個護衛,也還叫寶儀,下下一個也是。反正他的影衛,只要有一個頂尖的就夠了。
“你剛才對陸青蘿說的都是真的嗎?”
寶儀已經看出今晚的周雲熙有些不同,她還摸不準他的心思,便順着他說:“畢竟要獲得她的信任不容易,所以大部分是真的。”
周世子皺眉:“我問那句。”
“哪句?”寶儀眨巴着眼睛,可無辜了。
“你說喜歡本世子的那句!”周世子一說出口,才覺得十分尴尬,“可是真的?”
寶儀與他四目相對。
忽然,她揚了揚嘴角,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世子贖罪,屬下知道世子在外面,所以那一句……是故意說給世子聽的。”
其實,就算是故意說的,也不一定就是假的。但是在周世子聽來,這無疑就是一句忠心耿耿的嘲諷。
我說喜歡你是為了讨你歡心,所以當然是假的——可是當周世子摔門而去之後,卻又糾結起來。
既然是為了讨他歡心的假話,為什麽又要承認?難道只是因為他是主子,她對他必須絕對忠誠?
以前的十三的确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才對這個影衛完全信賴。
但是今天這個自稱名字叫寶儀的丫頭……他竟是有些看不懂了。
周雲熙沒有注意到的是,不過一天的功夫,他的心思居然已經完全放在了自己的侍衛身上,幾乎忘記了陸青蘿的存在,更不要提什麽三皇子。
不過也只是短短的一夜而已,翌日清晨,周雲熙已經理好了心緒。
十三自幼便跟在他身邊,以後也會一直跟下去,反正不會跑了,十三的事他可以慢慢想。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
二皇子在“春風襲人醉”設宴,周雲熙受邀在列。近日二皇子動靜不小,連着做了好幾樁漂亮差事,得了聖心,隐隐有和三皇子分庭抗禮的意思。這時候他在宮外設宴,又同時邀請了自己與三皇子,不知安得什麽心。
人人都知道他與三皇子不對盤,此行務必小心行事才行。
“十三……”周雲熙一頓,改口道,“寶儀。”
不知為什麽,周雲熙念着這兩個字,覺得挺舒心的。
寶儀神采奕奕地出現在門口,心情不錯的樣子,行走間腿腳利落,看來腿傷影響不大。周雲熙便道:“随我去赴宴。”
“是!”
“春風襲人醉”是京城裏一家臨湖的酒樓,三層的小樓臨湖而建,外面修成畫舫的式樣,遠遠看去如一艘雕梁畫棟的游船停泊。與樓上雅間之內倚欄望風,猶如游湖泛舟,暖風襲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不過此地菜色可口,價錢卻奇高,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京城富家子弟集會之所。
周雲熙少年時期身份敏感,走到哪裏都有大隊人跟随,久而久之,他便不太愛出門。這幾年北地并無異動,加之周雲熙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長大,皇上年歲大了,便有些念舊,對着周雲熙也心軟下來,不再向從前一般,如同軟禁。
盡管如此,周雲熙也只是第二次來這種地方。
周雲熙是第二次,寶儀自然也是第二次,原本聽說要出府還挺高興的,可是此時她卻樂不起來。
感覺到身側的視線,寶儀低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陸姑娘,你老是瞧我作甚,王爺的杯中無酒了,還不快斟酒。”
“……是。”陸青蘿顫顫巍巍地端起酒壺,小心翼翼地動作。
沒錯!他居然故意把陸青蘿也帶來了,還一改往日做派,故意在三皇子面前對他的心上人動手動腳。
周世子!你這樣簡直太無賴了!你對得起老子的努力嗎!
寶儀在心裏紮起小人。
而周雲熙自始至終都面帶笑意欣賞着眼前的歌舞,似乎心情極好。突然,他擡起手,不容置疑地将陸青蘿的小手握在掌心。他神态懶散,連頭也沒回,舉止卻放縱不加掩飾,在外人看來就好似在親昵地與陸青蘿*一般。
“啊!”
陸青蘿一驚,酒壺落地,酒液濺了二人一身。
全程圍觀了周世子無恥行徑的寶儀此刻雙目噴火,只恨不得站起來抽周雲熙兩個耳刮子解氣。
禽獸!放開那個姑娘,讓我來!
這邊的動靜已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陸青蘿滿臉通紅,強硬地抽回手,退開兩步跪下,慌張地道:“世子贖罪。”
幾乎是同時,三皇子席間傳來異動。看起來是三皇子要起身,又被身後的幕僚勸着坐了回去。只是目光如果能殺人的話,周雲熙身上現在應該已經透了四個洞了。
兩個是三皇子的,兩個是寶儀的。
周雲熙嘴角似有若無地漾起笑,笑意卻始終未達眼底。他用寶儀從未聽過的柔和聲音道:“也不是什麽大事,瞧你吓的,快起來。”
“奴婢……不敢。”陸青蘿此刻的表情就好像被雷劈了一記。她實在不明白,周世子這是吃錯了什麽藥,怎麽突然對她和顏悅色,甚至是有些寵愛的意味。
無論什麽理由,她都不想和周世子有什麽親密舉止,尤其是在三皇子和寶儀面前,她覺得自己正在承受雙倍的鄙夷。
要麽說女主就是萌萌噠,其實她真的想多了。
因為三皇子和寶儀此刻根本無暇顧及她,只是十分一致地想揍人,這個人,自然是周世子。
“青蘿,以我們的關系,這麽說就見外了?”還嫌演得不夠似的,周雲熙用膩死人的聲音添油加醋。
你們的關系?寶儀真想揪着周世子的領子咆哮:你們什麽關系啊?差點用鎮紙打破人家姑娘頭的關系嗎?
湊不要臉的!
見陸青蘿不動,周世子竟似要親自去扶。
“世子。”寶儀突然站出來,臉上恭敬,牙關卻咬得死死的,“世子,陸姑娘的衣裙濕了,屬下帶她去換件衣服吧。”
周雲熙一怔,随即瞥了他一眼,眼中似乎閃過些好笑的神情。
他沒說什麽,也沒再起來,只揮揮手,示意她們去。
陸青蘿松了口氣,向寶儀投去感激的目光。她卻不知道,在座之人皆知道寶儀是周世子的左膀右臂,如今寶儀親自說要伺候她更衣,更是印證了她的身份不是一般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