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的暴躁學長(四)
第二天中午,兩人默契地留在教室,寶儀照例對女主做戰前輔導。
說程千歌是陸天野的腦殘粉也不為過,這個女孩子将戀愛的盲目性領悟得淋漓盡致,才一學期的相處,寶儀已經深深佩服她的毅力,一想到原著裏程千歌倒追了陸天野五百萬字無果,她都覺得心疼。
看到寶儀的新便當,千歌也忍不住發出驚嘆,對着拼盤拍了又拍。
“超棒的!寶儀,這是哪位大師做的,我要向她學藝!”不用問也知道千歌要做給誰。
“不知道呢。”
“……不知道你也敢吃?”
程千歌看着大塊朵頤的好友,突然覺得閨蜜的心有那麽——那麽大。
看出程千歌的擔憂,寶儀笑了笑:“我的心告訴我,能做出這樣美味的女孩子,一定不會是壞人!”
又或許是舌尖告訴她的。
寶儀今早發現新的便當時也很意外。今天的菜色也是棒棒噠,口味美妙,搭配也營養,對方一定是十分細心的女孩子。白白享用了人家兩份午餐,好像也不能再裝作路人了,怎麽說也該打個招呼才對。
于是寶儀打開微博發送:今天也品嘗到了好棒的美味,謝謝我的小天使,可有榮幸當面感謝你嗎?=3=
有了昨天的事,今天對方大概會在微博上刷新等待,應該很容易看到這條信息。
可意外的,一直到放學,對方并沒有回複。
大概真的是非常內向的女孩子吧。
星光學園雖然是升學率百分之百的高校,但是學習氛圍卻并不壓抑,學校通常也不會占用學生的課餘時間,反而鼓勵學生發展愛好,因此一年級的課業并不緊張。
下午最後兩節是活動課,寶儀準時來到社團,見沐靜陽已經等在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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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級應該沒有這麽閑吧?
這個人難道是翹課過來的?果然是愛戲如癡的少年啊,怪不得和陸天野那個怪胎合得來。
“你來了?”聽到腳步聲,沐靜陽頭也沒擡。
午後的陽光落在這個人的發梢,好似在溫柔少年的發絲,連自然界的光芒也偏愛人間的絕色,更不要說凡夫俗子。
就像他的名字,靜沐暖陽。
怪不得被稱為“戲劇社之光”,聽說當年舞蹈部,美術部,電影部,戲劇部,音樂部五大社團為了沐靜陽的歸屬問題開了多方會議,互不相讓,溝通未果,最終破例允許沐靜陽同時加入多個社團,畢竟有這張臉在,就算只是呆着都能為團争光。他們閉着眼睛都能想像沐靜陽的到來能為自己社團帶來多大的影響力。結果沐靜陽全部拒絕,獨獨留在了戲劇部,并在大一下學期就憑着過人的天賦和才華當上了戲劇部部長。
除了天賦自然也少不了努力,從戲劇社如今的氛圍就能看出,即便是高年級的學長在這裏也是真心服氣沐靜陽,社裏再沒有人議論他的外形,而是由衷地臣服于他的演技——和部分武力壓制。
明明是個美人兒,動起手來卻連幾個成年人也不是對手!
或許只是單純地沉醉于美,寶儀沒有打招呼,而是舉起手機,就着那人半轉身的姿勢,拍了一張照片。
因為是逆光,人拍得很暗,看不清五官,反而帶着一股神秘和神聖融合的氣息。
“你在幹什麽?”沐靜陽顯然不悅,卻并沒有發火,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
外界傳言這位戲劇社社長本體是個炮仗精,一點就爆。
——不是說建國後炮仗不能成精嗎?
寶儀笑笑:“記錄生活。不會外傳的,學長放心。”
她只是一時興起,也做好了被要求删除的準備。沒想到沐靜陽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拿出手機,漫不經心地道:“傳給我一份。”
本就是人家的照片,這要求不過分。
寶儀不疑有他地加了對方好友,一擡頭注意到對方嘴角輕抿,好像……心情不錯?
意識到寶儀探究的目光,沐靜陽幹咳一聲道:“臺本看了嗎?”
這會兒他又恢複了平日不茍言笑的樣子,一雙眼犀利得連美貌都難以緩其鋒芒,好似你敢搖頭他就敢吃了你。
“看了,不過我有疑問。”
“說。”
“學長,雖然我演的是配角,可這個角色的戲份貫穿始終,這麽重要的角色我怕我演不好。”
“你當然演不好。”沐靜陽冷哼,“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叫你提前來練習。”
嗯?
“這個劇目會在校慶典禮上演出,從現在開始你除了參加社團活動外,每天要單獨到這裏練習,開始吧。”
“……噢。”
其實她真的不是非演不可啊,寶儀看天。
演技這回事她還是有信心的,畢竟執行官這項工作大部分時候都是要扮演別人,更不要說她的宿體還有過演藝界人物,一個學園舞臺劇還難不倒她。哎,她本來就已經很厲害,如果再刻苦練習,不小心當了影後怎麽辦?
沐靜陽指了指劇本後半段的一場戲:“就從這裏開始。”
寶儀一看,心中玩笑的心思頓時收斂幾分。
這本子講的是個戀姐狂魔的故事:男主從小失去父母,由姐姐撫養長大,姐姐是他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因為占有欲作祟,他處心積慮的破壞姐姐和男朋友的感情,姐姐為了弟弟最終和男人分手。熊孩子還沒來得及沾沾自喜,卻得知噩耗,姐姐身患絕症,命不久矣。十二歲的少年覺得天崩地裂,他來到醫院,看到那個男人站在姐姐的病房前,默默看着姐姐,卻并不進去。那時候他才明白,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姐姐的,而由于他的自私和幼稚,卻剝奪了姐姐最後得到幸福的機會……
寶儀的角色便是姐姐……的男朋友。
雖然這部劇的主線是熊孩子的成長,姐姐只是居中出場不多的配角,但是這一幕無疑是熊孩子人生的轉折點,這段故事不僅影響了熊孩子的三觀,也讓他開始審視自己,在今後的人生中承受住風浪,克制了自身的性格缺陷,變成了更好的人。
沐靜陽所指的這一幕戲便是姐姐彌留之際,姐姐的男友在病房門口想見又不敢見的一幕。
“學長,誰演姐姐?”
總得有個對戲的吧?
“你覺得呢?”沐靜陽反問。
寶儀左看看右看看,得,教室裏就倆人。
她眼神複雜地看了沐靜陽一眼:“好吧,春嬌。”
春嬌是姐姐的名字,以沐靜陽的顏值,把她腦補成一朵嬌花一點兒也不難。
于是寶儀深呼吸,在腦中過了一遍臺詞,再睜開眼,整個人氣息收斂,沉澱,濃重,俨然成為另一個人。
沐靜陽眼中的贊賞一閃而過,漸漸地變成一股茫然,無措,和脆弱——這正是姐姐彌留之際的狀态。
他開口,仿佛已經化身臺本裏即将凋謝的少女。
——不知人死會不會做夢,我想夢見你,在這場永不醒來的夢裏,一直夢見你。
——當然了,親愛的我會一直在你夢裏,永生留在你夢裏,而不是呆在這個沒有你的世界裏。我們會有一場婚禮,在海邊的婚禮,你穿着潔白的婚紗,我們一起漫步在海灘,接受天空海洋和風的祝福,天地之間只有我和你。
沐靜陽眼神微沉,女主盡管渴望愛情,卻也不願意用自己短暫的生命桎梏愛人。
話劇臺本的臺詞難免誇張,這些用力過度的臺詞放在平時肉麻得叫寶儀聽不下去,可是一旦進入戲劇,她便是劇中人,再誇張的話語都表達不出即将失去愛人的洶湧悲痛。
——可那是自私的。
女主說。
——康祺,忘了我,忘了我。
寶儀下意識地搖頭,卻在看到沐靜陽的眼神後心中一沉。
腦海中忽然就浮現上一個世界的點滴。
她患病後,唐承祈日夜陪伴,她無理取鬧,他都不生氣,臉上始終帶着笑,一如初見。他連一句埋怨都不曾有過,還将一切的過錯歸諸己身……可是,會不會,他的心裏,其實也不是平靜的。他也怨恨上天,怨恨自己的出現,守着失去愛人的錐心之痛,寧可他們從未相遇過。
愛的深的人總是要受更多傷害。
“我答應你。”寶儀說着,與沐靜陽四目相對,“我已經把你忘了,可這一秒,誰也不能阻止我……阻止我又重新愛上你。”
沐靜陽突然停住,看向寶儀。
臺詞沒有錯,可是分明有什麽變了,那樣的眼神叫他心髒一緊,有一種壓抑的情感在他的腦海裏翻天覆地,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女生起就是如此,現在更加強烈。
寶儀半晌聽不見臺詞,看向沐靜陽,擡頭時,一抹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她驚覺失态,用手粗魯地一抹。
“對不起,我太入戲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原來并沒有。
一只手帕被遞到跟前,沐靜陽難得沒有板起臉來訓人:“戲劇的世界裏,入戲從不會是罪責中的一條。”
“你剛剛是想到什麽了嗎?”劇本她不是第一次看,不至于這樣失控。
“只是一些往事。”寶儀輕描淡寫。
看了看時間,她道:“學長,今天就到這裏吧,我還有事。”
“嗯。”沐靜陽道,“在校門口等我,我開車送你一段,順路。”
星光學園的學生,多得是世家子弟,開名車上學也沒什麽稀奇。
寶儀一怔,看着那人擺明裝酷的背影,不知怎麽越發覺得這人可愛起來:“學長,謝謝你。”
“哼。”
知道他是個好前輩了吧。
“不過不用了,我今天要去是十番街,跟你大概并不順路。”
沐靜陽猛地回頭,隐含怒氣:“這麽晚,你一個女孩子去那種地方幹什麽?”
十番街是附近有名的商業街,商場林立,但更多的還是娛樂場所。
女孩子啊……寶儀品味着這句話,沒想到這所學校裏還有人當她是女孩子。
“我要給朋友買禮物。”
“男的女的?”
“是個超級可愛的女孩子!”只要一想起來,舌尖都會泛起幸福味道。
沐靜陽臉色緩和了些,卻道:“我跟你一起去!”
哎?
寶儀吃驚,推卻道::“不用吧,我挑東西很慢的,要一家一家的店面對比過去,學長你不用勉強自己啊。”
“誰、誰說我勉強了!我就喜歡逛街,我最喜歡逛街了,不行嗎?你不去我去了!”
“……行。”
忘了誰說過,每個男生心中都住着一個少女,學長你原來……是這種類型啊,藏了這麽久真是辛苦了!
可以理解啦,沐靜陽長得這麽美,若是讓衆人再知道他有這麽少女的愛好,恐怕會真的把他當女孩子。
寶儀對美人心生同情。
沐靜陽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面,并沒有發現學妹今天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呢!
十番街位于城市中心,,距離星光學園大概三站地的距離,并不算遠,但和寶儀的住所卻是兩個方向。
平時她搭乘地鐵大概要十五分鐘,坐沐靜陽的車卻用了……一個小時!
沒錯,半個小時!因為是市中心,又是下班高峰,所以主幹線上華麗麗地賽車了。你是名車又怎樣,照樣得遵守交通規則。看着渾身都透着不爽的沐靜陽,寶儀識相地不說話,心裏卻在叫苦:大哥,要不是你非要開車,這會兒我都已經回家了好不好!
好生氣噢,可是還是要保持圍笑!
人家也是好心,只不過好心是辦了壞事罷了。
車裏維持着詭異的沉默,副駕的寶儀維持着眼觀鼻,鼻觀心——雖然境界很高超,但是現實總是殘酷,“咕嚕”一聲,寶儀的肚子打破了寧靜。
沐靜陽看過來:“你餓了?”
“我不餓。”寶儀義正言辭地道,“是其他車上傳來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正常的腸胃蠕動,人在饑餓狀态下的自然反應,不是什麽大事。”
還真是厲害的辯解啊!
沐靜陽看着寶儀一臉嚴肅,突然“噗嗤”一笑。
寶儀怔住。
一瞬間眼前的人和唐承祈重合,分明是不一樣的臉,可一樣的笑容,一樣的神态,眼裏盛着星光,叫人失神。
沐靜陽将後座的書包丢到寶儀懷裏:“我記得有餅幹,你吃吧。”
“……學長神武。”
寶儀從來不和食物過不去,剛要動手卻突然想到,他和沐靜陽才見過兩面,這樣直接翻人家的書包是不是太親昵了?
可是……自己蹭人家的車,又一起逛街似乎也不太好?
既然都已經很不好了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她沒想到沐靜陽所謂的“小餅幹”居然是手制的,奶香濃郁,味道甜美,口感細膩,一盒小小的餅幹硬是吃出了英式下午茶的感覺。
“是學長媽媽的嗎?好羨慕學長啊,每天都有這麽好吃的點心。”
不過她并不羨慕啦,她也有心靈手巧的小天使投食給她。
“啊,我沒有女朋友,是我自己做的。”
寶儀一口咬斷“小兔餅幹”的耳朵。
她低頭看了一眼從“兔子”變成“禿子”卻還掩蓋不了可愛造型的小餅幹,又看了看明眸皓齒的沐靜陽,再一次刷新了自己的三觀。
這麽可愛,一定是女孩子,對吧?
注意到寶儀的沉默,沐靜陽皺眉:“有什麽問題嗎?”
“并沒有!”
一口吞掉“禿子”,寶儀笑了笑:“只是覺得學長真厲害啊,什麽都會。”
沐靜陽一怔,突兀地別過頭,死死地盯着前方:“也、也不是很難的事情,看看書就會了。”
還特意查了資料呢……果然是非常喜歡吧?已經到了鑽研的程度了!
放心吧學長,就算你色如春花,喜歡逛街又愛烹饪,連做出來的餅幹都是可愛的兔子造型,我也不會嘲笑你是個娘炮的。
寶儀在心裏加倍地覺得:學長果然是一朵需要愛護的嬌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