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衛枭的呼吸亂了,他日思夜想的小姑娘,此刻就依賴的躲在他懷裏,空氣中都是她身上香甜的味道,緩緩的順着鼻尖湧入他心裏。夥計的聲音漸漸遠離,他卻舍不得放手。
羅悠寧陷入兩難的境地,一時之間擡頭看也不敢,推開衛枭又顯得她太在意。最後,她狠了狠心,輕輕推了一下,卻沒推動。
“咳咳,他走了吧。”羅悠寧出聲提醒,衛枭如夢初醒,兩只手臂松開了。
羅悠寧只覺憋悶的呼吸一下子順暢了,兩人不經意地對視一眼,衛枭的兩只耳朵又紅又熱,額上也冒着汗,眼神躲閃着卻又忍不住瞧她。
羅悠寧本來還尴尬着,這時突然噗嗤一笑,她笑過一陣,見衛枭的臉越來越紅,便正色道:“太熱了,咱們出去吧。”
她說着就跳下床,撩開床幔往外走,衛枭被她的笑晃了神,此時才掙脫出來,跟着往外走。
兩人剛出來,房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喝醉酒暈頭轉向的趙宣瓊一開門就與他們打了個照面。
“人,人呢,怎麽就兩個?”趙宣瓊大着舌頭,醉醺醺的。
“哎,你長得,你倆眼熟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人驚在原地,趙宣瓊似乎找錯了房間,他喝醉了,卻好像快要認出他們了。
衛枭最先反應,身形一閃上前掩上了門,同時把趙宣瓊推進了房間裏。羅悠寧雖然慌着,但她動作快,一個健步回頭取來床上的棉被,兜頭罩在趙宣瓊臉上。
“嗚,嗚嗚,放開我。”趙宣瓊在棉被裏叫嚷。
怕他的聲音把人引來,羅悠寧急的上腳踹他,“閉嘴啊,再嚎踹死你。”
趙宣瓊的聲音更大了,衛枭走過來,瞅準位置,一個手刀劈暈了他,世界終于清靜了。
羅悠寧輕吐一口氣,猶不解恨踢踢他,“你們姓趙的沒一個好的,都是無恥負心之徒。”
她心裏有氣不能找梁帝去撒,如今趙宣瓊自己找上門來,她不趁機報複一下哪能痛快,再說趙宣瓊也不是什麽好人,不止一次羞辱過衛枭,踹他兩下算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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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悠寧踹完人之後,開始在房間裏四處轉悠,最終眼睛瞄向了那一看就很結實的床幔。
“這個好,拿來綁人。”
她使勁一扯,将那床幔整個扯下來,一直拖着到了趙宣瓊身邊,揭開棉被,看見睡得跟死豬一樣的他,龇牙一笑。
“別怪我哦,誰讓你今日犯到我手裏。”
她決定捉弄一次康小王爺,兩只手拉扯床幔想将它撕成條狀,把趙宣瓊綁起來。
可這床幔不知道用什麽做的,她把手都累紅了,竟然沒撕開,羅悠寧憤怒的想用牙去咬,真咬上了才發現觸感不對。
面前的分明是一只手,羅悠寧的小白牙在衛枭的手上留下了一排整齊的牙印。
“你幹嘛?”她懵了,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可愛。
衛枭抿了抿唇,低聲道:“髒。”他從腰間解下一把短刀,刀鞘和刀柄上刻着繁複的花紋,古老沉重,晦澀難懂。
“用這個。”刀在他手中出鞘,衛枭把刀柄那一頭遞給羅悠寧。
那是他從記事開始從不離身的刀,此刻卻心甘情願遞給她用來割一塊布。
羅悠寧的視線完全被刀柄上的花紋吸引了,她握住刀柄,感嘆道:“好漂亮啊,能買到嗎?我也想要。”
衛枭眼神一黯,他想起了那個瘋癫又溫柔的女子,她死前只留了這把刀給他。他年幼時唯一的庇佑舍棄了他,從此他拿起刀,保護自己。
“我送給你。”他絲毫也沒有猶豫,他全身上下連同性命都可以送到她手上。
羅悠寧愣了愣,她從衛枭眼底看見他隐藏的暗傷,想必這把刀對他很重要。
他那麽期待,那麽認真,羅悠寧不想直接拒絕傷他的心,便說:“好啊,先放在你那裏,等我及笄了你再送給我,到時我收了這麽漂亮的禮物,該多有面子。”
衛枭不疑有他,好像她說什麽都是對的,他都相信。
短刀很快,刷刷幾下就把床幔割成了幾條長長的布條,羅悠寧親自動手把趙宣瓊捆成了一個粽子。
“衛枭,把他吊上去。”羅悠寧指着橫梁對衛枭說。
她說的話,衛枭自然無有不應,三兩下就把趙宣瓊吊起來,又把布條的另一端綁在房間裏的柱子上。
做完這一切,羅悠寧總算想起李叔還在外面等着,一直等不到她不知有多着急。
“我得走了,回去還要跟爹娘報喜。”
“可憐我姐姐還在宮裏傻傻的等着陛下呢!”她恨恨地看了隔壁一眼,仍舊不平。
衛枭皺眉,他的小姑娘不笑了,他的臉色也跟着冷下來。
“我有辦法。”
羅悠寧的眼睛亮了亮,然而還沒開口問,她就被衛枭推着往門口走,“出去等,我保證陛下即刻回宮。”
羅悠寧聽到他的承諾莫名心安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相信衛枭,相信他什麽都能做到。
羅悠寧離開後,衛枭掂了掂手裏的刀,想要梁帝馬上回宮,勢必要制造出點亂子,趙宣瓊今日注定要被利用一次了。
他慢慢退後,直到退到窗前,面前這個人不止一次欺辱過他,罵過他野種,嘲笑他娘出身低賤,手裏的刀随着主人的手顫了一下,衛枭拿捏着力道,他怕控制不住直接要了趙宣瓊的命。
他閉了閉眼,嗖的一聲短刀離手,向趙宣瓊飛過去,貼着他的頭皮割斷了布條,趙宣瓊頭頂上的玉冠連着一撮頭發被削了下去,露出白色的頭皮,衛枭的刀在空中轉了個彎又回到他手裏。
砰的一聲,巨大的重物落地聲響起,衛枭懶得看趙宣瓊掉下來的樣子,順着窗外的橫欄到了隔壁。
衛枭雙腳落地時,聽見了隔壁傳來殺豬般的叫聲。
“啊啊啊啊,救命,有刺客,我頭發呢,娘啊,血。”
趙宣瓊覺得自己的頭頂涼涼的,一摸上去發現頭發不見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他手上居然有血。
衛枭那一刀多多少少還是帶了些戾氣的,否則也不可能失掉準頭劃傷趙宣瓊的頭皮。
這一聲喊,三樓四面八方的腳步聲向這邊湧過來,梁帝正聽着琴喝着小酒,此時也慌神了,問道:“怎麽回事?有刺客?”
房裏的禁軍都圍在梁帝周圍,其中也包括衛枭。
有人說道:“陛下,好像是隔壁出事了。”
梁帝被掃了興,決定去看一眼,他帶着人走出門口就發現隔壁被圍的水洩不通,有什麽人在裏面大聲嚎哭,還有相熟的人在安慰他。
“你看到了嗎?我流血了,我禿了,那刺客定是沖着我來的,我去小解,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怎的就被拉到這裏了,他想要我的命,快回去告訴我父王,有人要害我。”
衛枭跟在梁帝的身後,在人群中默然低下頭。
梁帝本來是來看熱鬧的,可是趙宣瓊此時如同驚弓之鳥,眼睛不停在人群裏梭巡,一見到梁帝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兩眼淚汪汪的,把什麽都忘光了,只知道他堂哥在這裏。
“皇兄,有人要刺殺臣弟,您一定要救我呀!”
趙宣瓊連滾帶爬往梁帝這裏跑,全然沒注意梁帝的臉有多黑。
他百般掩飾卻被這蠢貨洩露了身份,眼看人群中越來越多的人好奇的打量他,梁帝恨不能以袖掩面,趕緊逃離。
“回去。”在趙宣瓊爬過來抱他的大腿時,梁帝一腳踹開他,帶着禁軍往樓下走。
趙宣瓊又被踹一腳,終于恢複了一些記憶,他看着梁帝身後跟着那個熟悉的人,惶然喊道:“衛枭,是你!”
衛枭冷冷瞥了他一眼,手指輕輕扣在刀柄上,趙宣瓊頓覺頭皮一涼,識時務地閉上嘴。
羅悠寧回到馬車上,只等了一會兒,梁帝就一臉晦氣帶着人出來了,衛枭走在最後,隔着一條街目光定定地看着馬車裏的小姑娘。
羅悠寧滿眼笑意,對着他抱拳,看着不豪爽倒有幾分可愛,衛枭微不可查的翹了翹嘴角,對她點點頭,跟着梁帝回宮了。
“李叔,回家。”
看着他們走了,羅悠寧才對李叔說要回家,她心中暢快的同時,又想起了衛枭向她保證能讓梁帝回宮的樣子。
他目光那麽沉靜深邃,好像在告訴她,我承諾你的,無論如何都會做到。
羅悠寧揉了揉自己微微發燙的臉,雙手撐腮笑了起來。
她的笑一直持續到靖國公府門口,直到遇見了臉色黑沉守在門口将她抓回正院的靖國公。
“說說,又跑哪瘋去了?要不是你姐姐那邊來人了,說你早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在宮裏呢!”
羅悠寧回來之前撒嬌求着李叔不要把她去群芳閣的事說出去,李叔自然是不會說的,靖國公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只把女兒揪過來盤問。
“我,我去……”羅悠寧事先沒準備,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靖國公見此嘆了口氣,戳着她的額頭說:“你啊,且高興吧,你娘如今得知你姐姐的好消息沒空管你吶。”
羅悠寧乖巧點頭,直說自己錯了,她知道她爹嘴硬心軟舍不得罵她,果然靖國公一見她認錯了,就把這事揭過去了。
姚氏雙手合十從門口進來,邊走邊道:“那慈濟寺的高僧真是靈,容兒這就有了,回頭我得去寺裏還願呢。”
靖國公不耐煩打斷她:“行了,你拜佛的事不急,明日先到宮裏去看看容兒,缺什麽幫她張羅張羅。”
姚氏難得不跟他還嘴,應道:“是這個理。”
靖國公府歡天喜地,康王府卻是愁雲慘霧了,趙宣瓊是被擡回去的,他沒受傷不假,但吓得腿軟走不動路。
康王爺和康王妃都吓壞了,康王爺沒等進宮告狀,梁帝就派身邊的宦官來下旨申斥,讓他們連告狀都不敢,趙宣瓊聽完直接暈過去了,康王妃心裏委屈去找女兒訴苦,元嘉郡主聽說這事跟衛枭扯上了關系頓時就炸了。
晚上衛枭回到晉王府,照例往自己偏僻的小院走,卻在路上遇到了滿臉怒氣的元嘉郡主。
他擡眸看她一眼,沒什麽情緒繞過她繼續走,元嘉郡主一聲怒喝:“站住!我問你,我弟弟是不是被你害的?”
衛枭充耳不聞,一刻都沒有停下。
“衛枭,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嫡母,來人,給我攔下他。”
元嘉郡主不肯丢了這個面子,指使着護院去抓衛枭,衛枭察覺到身後的護院快要碰到他肩膀,身形微側躲過去。
他沒有回頭,手下翻轉,短刀出鞘,在元嘉郡主頭頂繞了一圈砍斷了她身側的一顆大樹,那樹驟然倒下砸在她身前,距離她的腳尖不過一寸。
護院畏縮着退回來,元嘉郡主臉色雖白卻還維持着清高的傲氣。
“逆子,早知就該在你出生時一把掐死你。”
衛枭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冷笑,提着刀一步一步往前走,那氣勢不像走在王府後院裏,更像是踩在屍山血海的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