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尚哥不是一個好男人，但是身上背了一條人命的感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他會急着跑過來找白羽鬧這一出，也有想要甩掉責任的意思。如果能夠甩掉當然是最好的了，即使甩不掉，能夠多拉一個人進來也是不錯的。

不過白羽的難搞不是一星半點。

在白羽的逼視下，醫務部周圍那些逐漸圍上來的同學們的注視和暗地裏的指指點點之下，尚哥轉身落荒而逃。

茉茉死亡的這件事情，對尚哥産生的影響不是一星半點，現在的尚哥不論走到哪裏好像都能夠看見別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還有那些無聲的注視的目光，全都讓他神經緊張。

昨天茉茉跳樓沒多久，尚哥就被自己的指導員、班主任、副院長、心理醫生等等一大堆的人逐一拉過去進行了談話。有的是向他了解一下茉茉死前的情況，有沒有給他打電話之類又說了什麽，有的則是專門給他做心理建設的。

茉茉的家距離學校比較遠，幾乎是在C國的兩端，所以在昨天茉茉跳樓的事情發生後很快通知了茉茉的家人，茉茉的家人也是到了第二天才風塵仆仆的趕到。

茉茉的家人趕到學校的時候，白羽才把尚哥給處理好，扶着小方一起往回走。從醫務室回她們宿舍要走的路轉完的地方正好距離校門口不算遠，然後白羽就看見一個雙眼通紅，滿臉茫然心慌不可置信，穿着碎花衣裳的女人走進校門。

校門口的守衛詢問她是來找誰的，女人好像都沒有聽見似的直直的往學校裏面走，走的腳上穿着的鞋子都掉了一只好像也沒有發現。

守衛就給她把鞋子給撿了起來追在身後，好不容易拉住了女人，女人心神不屬的拉着守衛的手，好像下一刻就會哭出來，她匆匆的把鞋子套上口中不停的反複的問：“我是茉茉的媽媽，茉茉他們教務處在哪裏？是她班主任喊我來的……說是茉茉跳樓了……我的茉茉怎麽可能會跳樓……根本不可能……”

守衛若是聽前半截還莫名其妙，甚至可能以為這個女人精神出了問題，但是聽到後面那幾句，心裏還有什麽是不明白的呢？

很多學校裏面都有一些關于大學生自殺的事情，就他們這個學校，因為建校久遠，中間也經過好幾次改建，其中充斥的關于學生死亡的事情數一數也有好幾個。

跳樓的、上吊的、跳河的這些自主性自殺的，還有一些是跑到施工地方或者夏天跑水壩那邊出了意外的等等，許許多多。

雖然大家都無法理解這些年輕人到底都是怎麽了，怎麽動不動說死就去死了？不就是談個戀愛而已，怎麽談的好像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不過在現在這種情況，特別還是面對死者的母親，這些話都是不能說出口的。

守衛用冷靜溫和的語氣跟茉茉的媽媽說着話，然後把她帶回了門衛室，沒有過多久，茉茉的班主任就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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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站了許久，也聽到了只言片語，看着這一切的小方跟白羽說：“我沒有想到茉茉的媽媽會是這個樣子的。”

茉茉人長的漂亮，可是脾氣和做派卻不太讨喜。小方感覺茉茉這樣的人，她的家庭應當是比較不錯的那種，畢竟茉茉平常的吃穿用度從未出現過拮據的情況。可是小方真的沒有想到，茉茉的媽媽會是這個樣子。

身上穿的衣服款式有些老舊，面龐也不像是常年會進行保養的那種。應當不能算老的年紀，可是茉茉媽媽的皮膚看起來已經有些幹癟，就連鬓角都有了幾縷白色的發絲。

這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女人。

把茉茉和她的媽媽放在一起對比的話，完全無法想象這會是一對母女。也許從她們的眼角之中，還是能夠看出一絲相像的地方來。

平日裏的小方總是活力滿滿、話痨不斷的樣子，但是自從昨天茉茉從樓上跳下來就死在她的面前，硬是把小方給吓病了之後。小方就一直看起來恹恹的，沒有多少精神，現在說了這麽幾句話，便又垂下了頭去，眼中有些難過的神色。

不管以前的茉茉到底有多麽的讓人讨厭，但是看到茉茉的媽媽，還是會讓人的心裏産生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涼。

白羽沉默了一會，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麽話說出來可以更好的安慰別人，所以她拍了拍小方的肩膀說：“我們回去吧。”

……

茉茉的媽媽是第一個趕到學校裏的，在她之後，茉茉的爸爸也趕來了。

雖然學校裏發生了有人跳樓這樣的事情，但是學生們的課業還是照常進行。所以白羽沒有看見其他學生口中說的那一幕。

她聽說茉茉的媽媽哭的撕心裂肺，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跟她提到這個的同學面上也是一片沉默的哀傷，“總感覺連睡覺的時候，都能夠聽見茉茉的媽媽喊着茉茉的名字，哭暈過去的聲音。”

雖然很多人都不喜歡甚至不認識茉茉，但是茉茉媽媽在學校裏哭暈過去的事情還是讓很多人感到由衷的難過。

白羽打開學校的論壇，果然看見了相關的帖子。

自從茉茉和尚哥之間的事情鬧開之後，原本總是比較冷清的學校論壇可是熱鬧了好久，現在茉茉的媽媽到了學校裏，論壇中自然又出一貼。

不過跟前面那些多數為幸災樂禍或者看熱鬧的帖子不同，在這個帖子中的大家，更多的是一種沉默的哀傷，在這裏留下了許多安慰茉茉媽媽的話語。即使有一些刺兒的言論，也都直接被樓主删了。

白羽在看完那些之後就把論壇給關了。

“你還好嗎？”X5213突然開口詢問。

靠在椅子上面合着眼睛的白羽，擡起手來蓋在自己的臉上，許久之後才輕輕笑了一聲，“我沒有什麽事情。”

一個人經歷的事情多了之後，就會有着一點很不好。在生活中遇到的許多事情，總是會讓人聯想到過去發生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在平常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

茉茉的媽媽……

讓她想到了很多東西。

雖然她自己的媽媽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她現在更是已經不把那個女人當做自己的媽媽看待。但是在她經歷過的那些系統世界中，其實也遇到過很多很好的人的，不然她也不可能保持着理智回到這個世界了。

而在那些世界之中，她就遇到過對自己很不錯的媽媽。

溫柔的，疼愛她的娘親。

雖然在那一世中，她的生活貧寒，父親早逝，母親織布為生，也無甚親友扶持，過的極為艱辛。但是她的娘親把所有能給她的都給了，也未曾嫌棄過她是一個女孩。

那一世的時候，她立志要好好的活着，然後好好的照顧娘親，讓她的娘親可以過上舒心的日子，起碼也要活到娘親過世之後才行。可總是人算不如天算，死亡的到來方式永遠無法預測，最後在一場山洪之中，她救了娘親，自己卻死了。

而那一世最後的記憶……

就是娘親悲痛欲絕的哭嚎。

那是母親在失去了自己孩子之後，痛到無法言語的哀嚎。

眼眶有些熱，白羽将眼角出現的淚痕擦去，再擡起頭時，還是那個冷淡又冷清的白羽。

在茉茉的家人到學校之後，尚哥出門的次數就更少了。

雖然茉茉是自己跳樓自殺，可還是跟尚哥有關，茉茉的家人自然不可能專門去把尚哥給找出來，讓他一定要做點什麽。戀愛不順跳樓自殺，終歸是沒有道理要把對象給拉出來尋仇的。不過茉茉的媽媽在整理茉茉的東西時，卻翻出了一些讓她整個人都無法平靜的東西來。

學校的論壇上能夠爆出來的東西，永遠都只有表面上的那些，大家看了也就只當是一出失敗的戀愛，女孩不願分手，兩人糾纏到最後，女孩因為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選擇了輕生。但是茉茉的媽媽在給茉茉整理東西時，找出來的卻是茉茉的日記，這上面寫了很多東西。

以前的茉茉是不喜歡寫日記的，但是跟尚哥交往，兩人的關系變得越來越扭曲之後，心理壓力過大的茉茉就開始寫日記纾解壓力了。她把自己跟尚哥之間的很多事情，還有自己內心中的痛苦全部都寫到了日記中。

從最開始茉茉跟尚哥兩個人談戀愛的時候，茉茉的家裏其實是不知道的，因為茉茉的父母比較古板，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在念書的時候就開始談戀愛。所以茉茉跟尚哥交往之後，一直都瞞着家裏。

所以茉茉跟尚哥之間發生的許多事情，還有她心裏受到的委屈和壓力，還有那些崩潰的情緒，她也一直都不敢跟家裏說。現在好不容易上大學了，可以嘗試交個男朋友了，都還沒有來得及跟家裏透露口風說自己有男朋友，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而茉茉的媽媽在把茉茉的日記從頭到尾讀完之後……

是後悔、是痛惜、是無助、是憎恨……

如果不是看了茉茉的日記，她大概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早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幅模樣，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受了這麽多的委屈。被她捧在手心裏多少年的寶貝，在外面卻被糟蹋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那個人從頭到尾竟然連臉都沒有露過，更不要說道歉了。

這件事情，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