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兖州位于兩河交界處,沃野千裏,盛産糧食,水路陸路四通八達,商貿興盛。兖州幾乎沒有發生過天災,因為離雲京較為近,貪官污吏也少。
蕭淮一行人來此只是為了通過兖州去豫州,順便通過暗線将遭襲的情況傳到蕭華耳邊。
昀城是兖州最大的城池,也是乘船南下的一個口岸。
初初踏進昀城,不同于雲京的華貴繁榮氣象撲面而來,樓湛不動聲色地打量四下,心中暗嘆。
前世身心皆被縛在雲京,不曾踏出過雲京一步,今生若不彌補這個遺憾,豈不是白白浪費。
看出了樓湛眸中的好奇之色,蕭淮眸底一片柔和,低聲道:“阿湛,你看,前方是有路的。”
樓湛一怔,想到小樹林裏情不自禁問起蕭淮的問題,抿了抿唇,眸中難得帶了淺淺笑意。
暗線被安排在昀城中街的酒樓裏,蕭淮領着頭到了地兒,正午時南來北往的客人正多,夾雜着各地口音的方言或者官話此起彼落,極是熱鬧。
見到三人到來,跑堂地一溜煙跑來,恭恭敬敬地将他們領到空位上坐着,“三位爺,吃點什麽?”
青枝勾勾小指頭,扔去一兩散銀。跑堂掂了惦重量,先是一怔,随即一拍腦袋,哈哈笑道:“一樓太吵,三位一看就是喜靜的,樓上還有位置,三位爺請。”
酒樓共有三樓,跑堂的殷勤地帶着蕭淮三人直直上到三樓,打開一個房間,笑容依舊恭恭敬敬:“三位請在此稍等片刻,小的去請掌櫃的來。”
蕭淮點點頭,“勞煩了。”
房間并不大,布置得卻挺典雅,字畫俱全,熏香淡淡。青枝反手關上門,眯起眼睛,鷹隼一般地掃視四下一周,過去順手滅了熏香,東敲敲西看看,确定沒問題了,才沖着蕭淮點了點頭。
蕭淮和樓湛對視一眼,坐到桌邊。
“現在還不能确定派人刺殺我們的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何處。”蕭淮側頭看着樓湛,眸色微深,“抱歉,把你拉進這麽危險的境地。”
樓湛搖了搖頭。她才覺得連累了蕭淮,卻也有一種冥冥中自有天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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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這段時日,蕭淮被刺,一直躺在床上養傷,元氣大傷,壽命縮短。而今生,因她蕭淮免去一難,卻一腳又踏入這個險境。
“扣扣。”
說話間,輕輕的扣門聲響起,青枝警惕地湊到門邊,打開房門。
一個儒雅的中年人含笑站在門外,見到坐在桌邊的蕭淮和樓湛,拱手一禮,走進房間。
青枝不聲不響地回到蕭淮身後,看似漫不經心,心中卻時刻警惕着。
“兩位是上面來的?”中年人邊打量着蕭淮邊問道,“敢問上面可有什麽吩咐?”
蕭淮從懷中摸出一塊白色玉牌,繁花雕飾中隐約能看見一個“蕭”字,中年人臉色微變,正要說話,蕭淮客客氣氣地笑道:“煩請掌櫃送一封信到京中,呈給金吾衛左将軍。”
青枝摸出一封漆封完好的信遞給中年人。
中年人臉色凝重地接過:“一定不負公子期望。”頓了頓,他遲疑了一下,道:“兩位是準備南下嗎?”
沒有看蕭淮和樓湛的臉色,中年人站起來,飛快地道:“近日來有兩批不明勢力來到兖州,一些已經乘船南下,一些還留在州界。兩位若是碰上他們,可得小心些了。”
倒是沒想到還能聽到這個消息,蕭淮微一思索,含笑點頭。
待到中年人退出房間,準備讓人送飯菜進來時,蕭淮才屈起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兩批。”
這樣說來,上兩次倒是幸運,沒有同時遭遇兩批。
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一點,何況敵暗我明。
見蕭淮好看的眉頭微微蹙着,樓湛思量片刻,道:“南下最方便的是水路,但是最危險的也是水路。我們走陸路吧。”
蕭淮微鎖着眉,點頭贊同。
既然決定了走陸路,路途遙遠,不可能一步一步走去。由酒樓裏的人帶着,蕭淮三人到了馬市,青枝識馬,最是興奮,蕭淮看他高興,就放手任由他來挑了。
樓湛倒是有些好奇了。
手下同主子關系好的她不是沒有看過,但是像蕭淮這般包容,青枝這般跳脫的,還真沒見過。
蕭淮卻似是聽到了她心中的疑惑,目光随着青枝,聲音低沉溫和:“青枝的父母是我父親的暗衛,很久以前為了保護我父親喪生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還有個孿生弟弟,可惜走丢了。”
樓湛怔了怔,沒想到跳脫的青枝也有那樣一段悲慘的身世,也大概明了了為何蕭淮對青枝這麽寬容的原因。
挑了三匹馬,日頭還大,曬得厲害,白日正好是趕路的時間,遣走了酒樓的人,三人翻身上馬,往兖州邊界而去。
出了昀城,便是一段平坦寬闊的官道,七月盛夏,日頭烈得厲害,進出城的人也相對要少一些,一眼望去寥寥無人。
青枝懶洋洋地跟在兩人身後,歪歪戴着個草帽,嘴裏嚼着草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過了官道,前方便是一條狹隘的小道,兩旁都是矮崖,崖上樹木蔥郁,倒是個适合埋伏的地方。
蕭淮定定看了看,想轉個方向繞道而行,回頭一看,後方已經站了一排黑衣人,手中俱持着寒光利刃。青枝小心地靠近蕭淮二人,呸地吐出口中的草根,笑得森冷:“運氣不錯啊,前頭才被提醒了要小心,後頭就碰上了。”
那群黑衣人只冷冷盯着他們,驀地,青枝手一動一把抽出腰間軟劍,灌足真氣往樓湛身前一擋,“當”的一聲清脆無比,一支紅頭羽箭落到了地上。
前方的黑衣人也轟地沖了上來,青枝對付他們游刃有餘,還有閑餘的目光打量四周,尋找放冷箭的人的藏身之處。
十數個黑衣人轉眼便全部被撂翻在地,蕭淮和樓湛退到一邊,看青枝提着劍警惕地觀望四周。半晌,旁邊的一棵大樹突然抖了抖,一個背着箭筒的黑衣人走了出來。
青枝眼神淩厲地看過去,手中長劍“嗡”的一聲請鳴,正要殺上去,那個黑衣人已經走出了濃蔭下,擡起頭來,蒼白的臉暴露在了陽光下。
手中的劍差點直直墜落而下,青枝懶洋洋的神色瞬間褪去,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的黑衣人:“……阿硯?”
黑衣人神情冷淡,反手抽出一支羽箭,用力拉開弓弦,對着青枝放出一箭。
青枝下意識地提劍格擋,再一回神,那個黑衣人已經躍進了樹林,轉眼便沒了蹤影。
青枝有些仿徨地看向蕭淮:“主子……剛剛那是阿硯……”
蕭淮臉色沉靜,點了點頭,看了看四周,“去追吧。”
那聲詢問只是為了尋求心理安慰罷了,沒想到蕭淮竟然這樣說,青枝怔了怔,有些意動,卻又立刻壓下幾乎翻飛的心緒,搖了搖頭。
說不定只是敵方的調虎離山之計,他若是走了,蕭淮和樓湛便沒有安全保障了。
蕭淮卻斂了笑,道:“青硯丢失十年,你一直在尋他,如今尋到了,就去把他帶回來。”
青枝咬了咬牙,掙紮地搖頭。
蕭淮看向一旁的樹林,淡淡道:“這周圍應該沒有人了吧?我同阿湛進樹林中躲一躲,你盡快去尋青硯,我們等你一晚。阿湛,你以為如何?”
樓湛有兩個弟弟,也切身體會過失去摯親的感受,對青枝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聞言也默默點了點頭。
青枝的眼眶濕了濕。
“別磨蹭了,再磨蹭就找不到人了。”蕭淮笑了笑,眼神溫和,“自己小心點。”
青枝點點頭,正準備走,又猶豫着,窸窸窣窣摸出一堆東西,一把塞給蕭淮,咬牙道:“主子,屬下失職了。”
話罷,他提氣運功,幾個縱躍便消失在樹林中。
蕭淮低頭看了看青枝塞來的東西,無奈地笑了笑,翻身下馬,“這馬兒應當認識回去的路。”
樓湛走到蕭淮身邊,看了看甩着尾巴略微暴躁的三匹馬兒,思考一瞬,從地上撿起馬鞭,一馬一鞭子。
三匹馬兒一揚蹄子,往前奔去。
“學到青枝了?”蕭淮低聲笑,轉身走進樹林裏,一邊尋覓可以藏身的地方。樓湛跟上來,看了看他懷裏那些東西,訝然。
都是些袖箭、匕首、毒針之類的小玩意兒,未曾想青枝居然會随身帶着這麽些東西。
尋了半晌,蕭淮眼尖地發現一個低矮的山洞。洞前全是蔥郁茂密的小樹,還有一些枝藤纏繞,不把這些東西砍開是發現不了山洞的。
小心地鑽進山洞中,蕭淮慢慢摸出一顆夜明珠,回眸看到樓湛略顯驚訝的表情,不甚在意:“這是去年生辰時,祖母送來的賀禮。”
夜明珠柔和的光線照亮一小片地方,檢查了一下山洞,确認沒有危險後,蕭淮也不嫌棄,鋪了片大葉子在石塊上便坐了下來,悠悠道:“看來,我們得獨處一夜了。”
樓湛:“……”
能別重點提醒這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