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畫

景珏應該趕上忙的時候了,連續五天沒踏入後宮。也應該是真的瞎操心,這不,他怕自己的寶貝琛妃思念過度,特地派人前來安撫。

周福海的小徒弟長得虎頭虎腦,不像太監,反而像個武士,他勾着身子,畢恭畢敬道:“娘娘勿急,皇上心裏惦記您呢,等他忙完就過來陪您。”

對于皇帝這種自作多情的行為,徐碧琛只想說: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然而作為衆人眼中的新晉寵妃,她自然要秉持八面玲珑的原則,認認真真讨好自己的衣食父母。所以琛妃忍痛放下了手上的話本,作出可憐樣子,道:“勞公公幫本宮轉交給陛下。”她前一秒還在專心致志看話本子,下一秒已經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朱紅色香囊。

小春暗嘆:不愧是皇上心心念念的姑娘,真是又癡情又…會玩兒。這才幾天沒見,都開始用物寄情了!皇上能受得住嗎?不能啊!

他雙手舉過頭頂,接過香囊,心裏忽然生出巨大的責任感,仿佛自己已然化身成為溝通牛郎織女的鵲橋。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親手交到皇上手裏。”

正義感爆棚的小春迅速回到養心殿,見師傅守在門口,匆忙道了句‘小春給師傅請安’,就想推門進去。

周福海眼睛一眯,攔住他:“沒規矩的狗奴才!萬歲爺還在裏面批閱奏折,你要直接闖進去?”

小春愣愣地說:“皇上不是說…”從娘娘那兒回來,立刻去見他嗎?

唉,他怎麽就挑了這麽個愣頭青做徒弟。周福海覺得自己完全是在作孽,狠狠敲了下他的頭,罵道:“你也不瞧瞧情況,咱家都在外面站着了,你不得先和師傅說說?”

“娘娘給了奴才一個香囊,讓奴才交給皇上。”小春說。

香囊…周福海心頭一喜,催促道:“拿出來。”

啊,小春不知道師傅什麽意思,還是乖乖地從袖中取出了香囊。

周福海仔細看了看,繡工很是精湛,繡的是…哦,鴛鴦戲水,娘娘好雅興啊!皇上看了不知該有多高興,皇上一開心,還會少了他們這些奴才的賞嗎?

他一改之前嚴厲的面孔,笑呵呵地說:“小春啊,跑這一趟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喝點茶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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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憨厚地說:“師傅,奴才不累。”

周福海聲音加重幾分:“你累了!”

小太監吓了一跳,不懂師傅怎麽又變兇了。

“那這個香囊…”

“你回去休息,師傅幫你交給皇上。”周福海表現得極其善解人意。

小春不好推辭,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待他走遠,周福海立刻喜氣洋洋地敲門進殿。

埋頭苦幹的皇帝大人聽見動靜,飛快擡頭。手上朱筆輕頓,滴了滴墨在折子上。

“她說什麽了?”

那丫頭難纏,得理不饒人,又嬌氣,惹了一點點都不行,很不好對付。

該不會哭唧唧地求他去陪她吧?

如果她哭了,下午他還是抽空去趟披花宮吧,免得她把眼睛哭腫,又要找他鬧騰。

周福海:“娘娘什麽也沒說…”

什麽都沒說?!

他可算是把這個女人看清了!白疼了這麽久!

就在皇帝氣得快爆炸時,周福海及時滅了火,笑道:“她是什麽都沒說,不過娘娘有東西想給皇上。”

哦。

“拿來。”簡單粗暴。

周福海趕緊上前,捧着香囊遞上。

紅色,俗不可耐。

鴛鴦戲水,庸俗至極。

皇帝嗤之以鼻,打開香囊,裏面裝着半袋紅豆。

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肉麻!

紅豆間隐約露出一抹白色,景珏抖了抖袋子,揪住它往外輕輕一拽,扯出張小紙條,上面寫了兩行字。

第一行: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下附一行小字:風裏雨裏,被窩等你。

徐子懷到底是怎麽養出這種沒羞沒臊的女兒的!

荒唐!

不知所謂!

周福海奇怪地看着皇帝,只見他耳根泛紅,手越寫越快,筆下生風,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倍。

袋子裏裝了啥?這麽振奮人心…

很快,景珏面前改完的奏折堆成了小山,他英挺的臉龐在奏折間若隐若現。

“周福海,前幾天你不是想要那個粉彩花瓶?”

他身軀一震,點頭哈腰道:“奴才不敢…”

“那就算了,本來還想把它賜給你的,既然你不想要…”

“想要想要,奴才想要。”見要翻船,周福海也不再裝模作樣了。

“坦誠些不好嗎?”皇帝大人批評道。

要是人人都像琛兒一樣老實,世界該有多美好啊。

河東道的刺史參了平陽郡尹一本,說他貪圖享樂,剛納了第三十二房小妾。

這些事兒上書給他看幹嘛??

皇帝禦筆一批,潇灑寫下三個字:知道了。

景珏到披花宮時,恰好撞上徐碧琛難得一回的風雅。

“琛兒今日…”他斟酌了下用詞,緩緩道:“沒吃飽?”

徐碧琛:“沒,妾身剛剛才吃了萬年青蜜制奶豬、燕窩如意肥雞、鮮蝦丸子…”

皇帝酸溜溜地說:“你也不怕長胖。”

先帝提倡節儉、養生,向來要求‘夜不可飯食’、‘每餐兼菜蔬食’。葷素要搭配,不可随心所欲的吃食。繼承大統後,他每頓飯必須葷素各半,哪兒能享受這樣的全肉盛宴。

她放下筆,表情嚴肅。

“珏哥哥,是你叫我多吃點的,你還說要給我修一座翡翠黃金屋!”

“都說君無戲言,那…”

“你現在不還瘦着嗎?等你真長胖了,朕絕對履行諾言。”景珏努力為自己所剩不多的威信辯護。

徐碧琛想了想,覺得皇上最近已經很辛苦了,不應該再為難他,于是她勉強‘嗯’了聲。低頭繼續畫畫。

“在畫什麽啊?”景珏自讨沒趣,踱了幾步,朝她靠攏。

一叢芙蕖自水面探出,枝葉舒展。墨筆細細勾勒,淡墨施出花葉,□□輕疏,亭亭玉立。

數朵蓮花已悄然怒放,還有一些菡萏躲藏其間。

水波微漾,花叢下一對戲水鴛鴦,交頸纏綿。

最後幾筆一收,一副《鴛鴦戲芙蕖》成型。

琛妃別過頭,一動不動盯着他。

景珏被盯得發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臉上摸了把:“朕臉上有什麽東西嗎?”難道她把墨汁敷到他身上了?

少女委屈得很:“你沒誇我!”

她捏住宣紙兩個角,把它提起來,說:“難道琛兒畫得不好嗎?”

平心而論,畫得竟然真的不錯,景珏都覺得自己要對她刮目相看了。

他好笑地說:“誰會到處說自己畫得好,只有你,一點臉皮都不要。”

徐碧琛把他按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去,壓到他的大腿上。

她雙手勾住男人脖子,把頭蹭過去,不依不饒道:“妾身要臉皮幹嘛?要您就夠了。快說,琛兒到底畫得怎麽樣!”

還能怎樣,他只能一邊享受這甜蜜的折磨,一邊誇獎道:“沒想到琛兒除了美貌,還有這樣的才華,朕非常欣慰啊。”

女孩個子嬌小,輕輕松松就鑽到了他懷裏,她把手靠在他臂彎處,得意地說:“厲害吧。我路過蓮池時看到裏面冒出了新綠,這才意識到夏天近了,想必再過些時日就可以拉着您去賞荷啦。”

每到夏日,蓮池裏一池蓮花,随風輕晃,美不勝收。

景珏有些出神,不禁想起一個已經離去多時的故人。

她的模樣早就随着時光流逝而變得模糊不清,他唯一記得的,就是那日她也像這般充滿希冀地望着他,邀他一起賞荷。他應該是答應了,可她終究沒有等到夏天來臨。

他的眼神慢慢陰郁下來。

許久沒聽到他回應,徐碧琛不滿地搖了搖他袖子,道:“皇上,你不專心。”

景珏收回思緒,輕笑着捏住她臉頰上的肉,上下動了動。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風裏雨裏,被窩等你~”尾音拉長,男人壓低聲音,把唇貼近她的頸窩,一抹溫熱與肌膚相觸。

她的身子軟了下去,綿綿道:“別…別念出來…”

羞死人了!

“那我們去被窩裏說。”

嗚嗚嗚…

這晚,徐碧琛又哭又鬧,叫到嗓子喑啞。

辛苦了一夜,琛妃累得腰疼腿疼,死活不肯下床。她賴在床上看着昨日沒看完的話本,正看到書生夜會青樓花魁,忽的聽見彤雲在外頭歡喜大笑。

“彤雲…”徐碧琛幽怨地喊着。

彤雲過來,歉疚道:“奴婢是不是打擾主子看書了?”

她翻了個身,一手撐着頭,道:“對,你賠我,我正看到妙處,興致都被你攪沒了。”

青樓娘子衣衫脫了一半,另一半還沒脫呢!

彤雲面露難色:“奴婢一時高興,沒忍住…”興致沒了可怎麽賠啊,主子這不是給她設難題嗎。

“發生什麽大喜事了?”值得這麽高興,她都聽見好幾個小宮女偷笑了。

一提起這事兒,還算穩重的彤雲就壓抑不住喜意。

“珍妃被禁足了。”她悄悄咪咪說。

“哦。”

“而且是被皇上禁的足!”

“哦。”

“…主子,您怎麽一點都不吃驚?一點都不高興?”

珍妃在宮中橫行霸道多年,連皇後都壓不住她,可今天皇上親自下诏,痛斥她氣焰嚣張,有失婦容,還罰她一個月不準踏出玉铛宮,在宮裏抄寫佛經以自省。

這是多大一個驚喜啊!

徐碧琛配合地露出驚訝的神情,然後說:“既然這麽歡樂,飯後就給和嫔上柱香吧。”

诶?和嫔,同她有什麽關系,彤雲不解。

琛妃意味深長地說道:“珍妃有今日,是托了和嫔的福啊…”

這些年,間接死在珍妃手上的女人多得很,和嫔就是其中之一。只是當年皇帝心悅顧雁沉,相較之下已經失了寵的和嫔,自然就沒這麽重要了。在皇帝的默認之下,珍妃并沒有因為和嫔之死獲罪。

而現在,今非昔比,皇帝移情徐碧琛,珍妃再不能獨占寵愛。她前段時間故意折騰徐貴人,本就惹景珏不快,加上這副《鴛鴦戲芙蕖》發功,勾起了皇上對和嫔的愧疚,顧雁沉還想保持安然?

珍妃姐姐,這一跪之仇,總算還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一快樂~ 有人在看嗎~ 球評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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