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屋藏嬌
【29】
夜晚的都市繁華亮麗， 五彩斑斓的霓虹燈仿佛是點綴在大地上的星光。
玻璃車窗隔絕了外界的喧嚣，封閉的車間裏， 靜悄悄的。
江萌坐在副駕位上，低着頭，微卷的長發垂在臉頰兩邊，遮住了她大半的臉。
雙手放在腿上，手指一會兒輕絞裙子，一會兒撫平褶皺。
猶豫了好一會兒， 她終于問出口：“你來這……應該不是順路吧？”
盛于璟輕應了一聲，“你室友給我發了消息。”
江萌偏過頭看着他，似乎有猜到什麽， “喬熙然？”
“嗯。”
“她都跟你說了？”
盛于璟沒有回答。
但江萌猜他也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
想到自己剛剛還自導自演了一出戲，她捂着臉， 有點崩潰，“我今天丢了好多臉。”
自以為是地演了一出戲， 還當着他的面情緒失控哭了。
她明明很少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 一看見他，她就仿佛控制不住情緒， 心裏的一點小委屈也立馬成倍地翻湧。
這感覺很奇怪，也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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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卻控制不住。
盛于璟瞥了她一眼，見她情緒似乎緩過來一點了，開口道：“你平時丢的臉也不少。”
江萌瞪了他一眼， 想怼回去，但張了張嘴，卻是長嘆了一口氣。
“盛于璟。”
她歪着頭靠在車窗上，連名帶姓地叫了聲他的名字。
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之前發現我的可愛是裝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也覺得我很虛僞？”
前面紅燈亮起，車流緩緩停駐。
盛于璟側過頭，平靜地看着她。
女生垂着眼，睫毛輕輕地顫動着。
表情很淡，精致的眉眼沒了往日的活潑與生動，眉宇間透出深深的疲憊。
“今天葉蓉說我虛僞，我本來應該生氣的，可是我發現自己生氣不起來，相反，我很害怕，很慌張，因為她真的說對了。”
“我假裝乖巧可愛，假裝自己和大家一樣，假裝內心沒有一點陰暗的想法，我就是虛僞。”
她擡起眼，凝視着她，眼睛微微發紅，“我其實一點都不可愛。”
盛于璟與她對視好一會兒，漆黑的雙眼幽深不見底，教人難以捉摸。
他一直沒有說話，在江萌以為他不會說什麽的時候，卻又忽然出聲。
“你就篤定，你看到的我，一定是真實的？”
江萌愣了一下，癡癡地望着他。
外面傳來後面車輛鳴笛的聲音，他撇回頭，直視着前方，重新啓動車。
車裏沒開燈，外面投射進來的燈光昏黃模糊，男生眼裏的情緒被隐匿在陰影之中，教人看不真切。
他表情很淡，聲音低沉，淡漠的表情和語氣讓江萌覺得他整個人都陌生了幾分。
“人都是虛僞的，誰都一樣。”
******
盛于璟開車把江萌送到了學校門口，準備下車的時候，江萌卻遲疑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葉蓉和徐霜。
她有些後悔沒跟着喬熙然一起回家了，逃避可恥但起碼有用呀。
吵完架之後，馬上化解矛盾、緩和關系是不可能的，只有一言不發的沉默，和無窮無盡的尴尬。
她皺着臉，嘆了一口氣。
“不想回去？”
盛于璟看出了她的猶豫。
江萌輕咬着嘴唇，垂頭喪氣，“比吵架更讓人難受的，是吵完架大家還要擡頭不見低頭見。”
她糾結地絞着手指，“要不我今晚住酒店吧？”
下一秒又苦惱地自言自語，“可是我身份證還在宿舍呢，為了住酒店還專門跑回去拿身份證，也太多此一舉了，而且遇上了會更尴尬，我還沒想好怎麽面對她們兩個呢，怎麽辦啊……”
盛于璟低笑了一聲，轉動方向盤，打了個彎，往學校的反方向駛離，“不知道怎麽面對就別去面對。”
江萌望着漸離漸遠的校門，愣愣地微張着嘴，“可是我們現在去哪？”
盛于璟沒答話，專心開着車。
行駛了近十分鐘，車開進了一個高檔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打開車門鎖，“下車。”
丢下兩個字，就自己下了車。
江萌也趕緊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小跑着跟上去，跟着他進了電梯。
看到他按了頂樓的樓層鍵，面帶驚恐，“你要帶我上天臺嗎？”
“……”
“我只是有點悲傷但還沒到悲傷到尋死的地步啊。”
“……去我家。”
盛于璟側頭瞥了她一眼，有種像撬開她腦袋瓜子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什麽的沖動。
江萌很驚疑地“啊？”了一聲，又終于松了口氣的“哦”了一聲。
電梯在頂樓停下，她亦步亦趨地跟着男生到了一個門口，看着他輸入指紋開了鎖，又亦步亦趨地跟着他進了門。
站在玄關門口，看着盛于璟從鞋櫃裏拿出一雙黑色的男士拖鞋，丢在她跟前，“換上。”
江萌擡起腳，懸在拖鞋上方，隔空比了一下。
好大。
她擡頭看向盛于璟，眨了眨眼，問，“沒有女生穿的嗎？”
男生耷拉着眼睛看着她，一副看白癡的眼神，“你覺得這裏像是有女人過來的地方嗎？”
“像呀，”江萌特別開心能用到一個典故，“不是有個成語叫金屋藏嬌嘛。”
“……”
盛于璟沉默，連個白眼都懶得給她翻一個。
脫了鞋，轉身回卧室去換另一雙拖鞋。
江萌換上那雙比她的腳大了很多的拖鞋，低着頭試着走了兩步，很不習慣，總覺得容易摔跤。
在盛于璟回房穿鞋的時候，她小心地趿拉着拖鞋，邊往客廳走邊四顧着打量這間公寓。
公寓是簡約的黑白灰裝修風格，東西很少，家具倒是齊全，但還是顯得很空。
沙發是沙發，茶幾是茶幾，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仿佛像是一個很新的樣板房，看不出一點生活的痕跡。
江萌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望見外面的夜景，發出一聲驚嘆。
從這個角度，俯瞰着下面，整座城市燈火通明。
燈紅酒綠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車輛，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都變得無比渺小，唯有高樓大廈的燈光與夜空燦爛的星辰相映成輝。
她站在這，擡頭就望見深沉濃郁的天，星羅密布的繁星點綴在這塊望不到遍及的墨色布帛上，仿佛擡手就能摸到。
江萌一會兒擡頭仰望天上的星星，一會兒垂首俯瞰地面的燈火，心情不由自主地輕松了許多。
這時，頭頂傳來熟悉的男聲。
“喜歡？”
江萌被吓了一跳，反射性轉過身，卻不小心撞上了身後男生的下巴。
額頭與下巴硬碰硬的相撞，二人同時吃痛地皺起臉。
江萌捂着發紅的額頭埋怨，“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呀？”
盛于璟眯着眼揉着被撞痛的下巴，一樣不爽，“明明是你自己耳聾。”
聞言，江萌的臉唰地白了，淺棕色的瞳孔不安地震動。
她轉過身去，背對着他。
注意到女生驟變的臉色，盛于璟疑惑地皺起眉，“這就生氣了？”
江萌背對着他，沒說話。
盛于璟擡手，手指輕點了點她的肩。
江萌還是沒理他。
他歪了歪頭，邁了一步，走到她右手邊，單手撐在玻璃窗上，正要說什麽，卻聽見一聲極小聲的抽噎聲。
“江萌？”
盛于璟忽然有些手誤無措。
原以為女生又是在演戲，在他以為她哭了的時候突然擡起頭嘲笑他又被騙了，可是卻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在哭。
女生仍舊低着頭沒看他，伸出手推了他一下，又捂住自己的右耳，帶着很明顯地哭腔開口：“你別站在我右邊，我不喜歡別人站在我右邊，我也不喜歡別人對着我右耳說話。”
盛于璟怔愣住。
恍然想起幾個月前，在公交車上，在他湊近她右耳說話時，她突然的過激反應，還有那天晚上，在院子裏，小姑娘不怕折騰地一定要坐在他右手邊，跟他說因為她左邊臉比右邊臉好看。
她說，她假裝自己和大家一樣，假裝內心沒有一點陰暗的想法。
因為她一直在精心地編織各種謊言，小心翼翼地，獨守着這個讓她敏感又自卑的秘密。
“對不起。”
盛于璟退後了半步，繞到她左邊，“我收回剛剛那句話。”
頓了一下，又說：“我家裝的是靜音地板，所以走路沒有聲音。”
江萌擡頭看向他，眼睫毛上還挂着淚，又難過又想笑，“你怎麽和我一樣，安慰人的時候盡說冷笑話。”
末了又委屈地癟着嘴，淚珠子從睫毛上摔下來，抽抽噎噎地嫌棄：“還一點都不好笑！”
男生低笑出聲，摻着幾分無奈。
他俯下身，擡起手臂，指尖覆上她的眼睑下，從眼睑處輕輕地往眼角劃，一點一點地擦掉殘留的淚痕。
聲音異于往常的柔和，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乖，別哭了。”
江萌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不自覺抽噎了一下。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說。
盛于璟收回手，“什麽問題？”
“女孩子好像不能随便去男人家。”
“……”
現在才意識到會不會太晚了？
江萌吸了吸鼻子，繼續補充：“但是我來都來了，只能今天晚上暫時不把你當男人了。”
“…………”
盛于璟深吸了口氣，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不要跟未成年小朋友計較，哭鼻子的小姑娘要寵着點慣着點，這才稍稍壓下心裏被那句“不把你當男人”燒起來的火氣。
然而這時，眼前這個哭着鼻子的小姑娘，仰着臉，水盈盈的杏眼一眨不眨地巴巴望着他。
剛褪去哭腔的軟糯嗓音，仿佛無意識地帶了點撒嬌的鼻息。
“盛姐姐，我餓了。”
“……”
啧。
所以他才神煩未成年。
作者有話要說： 盛于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不能發生點什麽嗎？
櫻枝：不能！
盛于璟：啧，為什麽？
櫻枝：因為你們是晉江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