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游方碩的這條游艇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船艙有小小的兩層，每層都有房間。

游方碩帶着艾伯與比亞, 還有年邁的游老爺子，看起來已經快90了，卻是精神矍铄，站在那裏招待了顧鈞他們一行人。

船上還有游家的兩個老仆人，似乎是一對老夫妻。游方碩管他們喊張伯和張嬸, 是平時照顧游老爺子起居的。因為沒有孩子, 就與他們一起留在了游家。

除此之外, 這一座游艇上基本全是顧家的人了，不過顧家卻是一家子的老弱病殘。

游方碩将下層船艙的一個房間安排給了顧家。游艇的下層沒有上層那麽晃, 比較适合年紀大的人睡。

顧鈞将張淑芳和顧怡都安排在了這個房間中。張淑芳看起來狀态不太好，不過顧怡身上的傷, 游家卻是幫了大忙。

他們攜帶的許多傷藥和消炎藥起了重要作用, 顧怡在張嬸的幫助下, 包紮好了傷口。那帶着絲絲涼意的藥膏緩緩從傷口滲入, 終于将血止住了。

随後顧怡才終于累趴在床上, 貼在她媽張淑芳身旁睡着了。

顧鈞留顧廷山在房間裏照顧兩位傷者, 自己來到船艙上層, 看着塗路以及程頤和程媽媽三人都在房間中安置好了之後, 他才去找游方碩商量之後的行程。

駕駛艙中，游方碩、比亞和艾伯都在。見顧鈞進來，艾伯和比亞也顯得很高興。

之前顧鈞傾盡全力救下所有人的那一幕，始終讓他們記憶猶新。那種在最開始給中河市的所有市民, 都帶來永遠難以忘卻的可怕記憶的黑鴉，由對方一手抹去，也拯救了曾經軍營中的無數人。

也震撼了他們所有人。

比亞見到顧鈞之後，甚至依舊忍不住激動地說起那天的情景。

“太神奇了，那些黑鴉就跟融化了似的，慢慢在天空中消失了。你擁有的到底是什麽樣的能力？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顧鈞坐在游方碩替他找來的一把凳子，舒了口氣，随後看着比亞誇張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了想，顧鈞才解釋道：“那應該屬于一種念力，以意識控制某種無形的東西，對有形世界産生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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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人聽得似懂非懂，不過這已經是顧鈞能給予的比較好理解的解釋了。

其實其中的原因，顧鈞自己也并不很清楚。

他的身體是因何而能夠容納這些靈的？這些靈具體又是到底是一些什麽樣的東西？而最終又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什麽影響？

這些問題，他沒有一個能夠回答。

他只知道，這些靈應該是當初他打破了那個世界之後，在穿梭回來的期間，在界壁之間遇到的。

可是除此之外，他要對這些靈一無所知。

“你們對之後的行程有什麽計劃？”閑聊結束之後，顧鈞問道。

“中河市原先的軍隊，說是要帶着人遷入西陵市。那邊人口稀少，田地山林卻多，地勢也不低，比較适合災後重建。”游方碩說道。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出地圖，指給顧鈞看。

“我們船上帶了太多的東西，必須要找地方卸下來。所以我們會出海，沿着海岸線走，來到這裏——”

游方碩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地方繼續說道，“我們游家在這裏建了一個小度假村，剛好靠海。如果上面情況還可以的話我們，可以在這裏找到合适的車輛，随後攜帶物資往西進入內陸前往西陵市。”

“如果上面的情況也和中河市差不多，我們就不在這裏靠岸，繼續往下尋找合适的登陸點。”

顧鈞看着地圖上用黑筆被标出的另外幾個點，不由點了點頭。看來游家的準備做得很充分，怪不得游老爺子會留到最後。

既然确定了路線與他們的目的地無異，顧鈞也打算回去休息了。這醒來第1天就發生這麽多事情，他現在覺得渾身酸軟，很想回去好好再躺一躺。

游方碩于是将他送了出來。

這艘游艇當初設計的時候，設計師就非常仔細，應該也是考慮到了這種大風大雨的天氣。所以船上的大多數地方都裝上了可以從側面打開的玻璃窗，既不影響視線，也可以擋風遮雨。

“這次還是要多謝你了。要不是有你這船，離開中河市對我們來說都會是件難事。”就顧家之前擁有的那小筏子和小船，确實很難十分安全地将所有人送出中河市。

游方碩笑了笑，兩人走到船尾時，他忽然開口說道：“我很高興你能醒來。”

顧鈞聞言止住了腳步，轉回身看向游方碩。對方眼中帶着一種他不太熟悉的情緒，但是被這雙眸子深深注視着的時候，當對方微微傾身朝他靠近時，有那麽一刻，顧鈞心中竟然生不起想要躲開的念頭。

他有一些緊張地握緊了船沿的扶手，眼睛輕輕眨了眨，不知道要做出何種反應。

看到他這個樣子，游方碩的呼吸都有些不暢了。随後他再也忍不住，加快動作吻了下來。

就在兩人雙唇即将接觸之時，忽然一個大浪拍擊在了船上。顧鈞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幸好游方碩眼疾手快，才将他扶住。

船上其他人都受到了影響，紛紛抛出來看情況。顧鈞此時卻下意識朝船後看去，卻再一次見到了那個藍色幽靈般的身影。

顧鈞一下子眉頭緊皺，游方碩順着他的視線也看到了那在洶湧的波濤間飛馳着的人魚，不又問道：“這是什麽？”

“一個陰魂不散的東西。”顧鈞冷冷說道，随後又接着問道，“船上有魚槍嗎？”

游方碩點點頭，随後他叫上了艾伯和比亞，幾人立馬行動起來。

船後跟着這麽一個東西，而且對方看起來似乎對他們也不懷好意，肯定不能讓它一直這麽跟着。

于是幾人攜手打開了固定在船後的魚槍。

這種東西是專門用來捕獵大型魚類的，游方碩倒是沒有這種愛好，裝在這裏，主要是為了防止出海的時候被海中的大型生物攻擊。

在這方面艾伯是好手，可是那條人魚在海中動作卻十分敏捷，艾伯将于槍射出幾次都沒能射中對方。

顧鈞不知為何見到這情景，心中不斷升起煩躁感，随後他忍不住推開艾伯，站在魚槍支架後面，開始瞄準起來。

游方碩見此，在他身後指導了一下。

顧鈞點點頭，随後簡單瞄準後，他便按下了發射鍵。

魚槍從床尾射出，飛速射向那人魚。那個急速馳騁在波濤間的是藍色身影，此時不知為何身形便是一滞，就在那一刻，它的胸腔一下子被那帶着倒鈎了魚槍貫穿了。

見此，船上一下子傳出了歡呼聲，所有盯着這一幕的人，都不由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槍法不錯。”游方碩挑了挑眉稱贊道。

顧鈞卻只是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神色并不放松，雙眼卻緊緊盯着那抹藍色的身影。

在被魚腔貫穿之後，那條人魚便停止了游動，随後被魚槍帶着進入水中，卻依舊跟在游艇後面。

顧鈞又等了很久，直到他猜測對方應該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徹底死亡之後，才收回魚槍。

幾人來到船舷上，拉回來的魚槍從船體一側被拖了上來，而那條人魚果然依舊挂在魚槍上。

它嘴巴微張着，湛藍的雙眸大睜，胸口的傷口已經被海水浸得發白。

看着這條人魚的屍體，比亞不無遺憾地嘆息道：“它長得還挺好看的。”

顧鈞卻上前，毫不猶豫地将那魚槍狠狠從這人魚的胸腔中扯出。傷口一下子被他拉了十分猙獰，還帶出了模糊不清的肉塊。

讓旁邊看着的比亞幾人都忍不住呲了呲牙。

顧鈞想了想，卻依舊不放心地看向比亞，“這裏有刀嗎？”

比亞眨了眨眼，有點不太清楚他想幹嘛，不過他還是喚出了影刀。只是這東西只有他能使，于是顧鈞便指使他，讓他切下那人魚的腦袋。

比亞聞言咽了口口水，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在游方碩的示意下開始了屠夫的工作。

顧鈞也不想将場面弄得太血腥，于是只是将那人魚的腦袋砍下來之後，他又親手将人魚的屍體抛了下去。

直到船又開出了好長一段路之後，他才将人魚的腦袋重新丢入海中，這時他才不由地舒了口氣。

而陪着顧鈞直到完成了這最後一步的游方碩，此時才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條魚有古怪，我之前殺過它一次，可沒一會兒它就活過來了。”

一直待在旁邊的比亞也倒抽一口氣，“嘶——我怎麽覺得冷飕飕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比亞，自從經歷過上一次的嫉妒之蛇回廊事件之後，就對這種事情特別敏感。

顧鈞被比亞的反應逗笑了，安慰他道：“不用擔心，雖然很古怪，但是這條人魚其實相當脆弱。大不了就再殺它一次，我們這麽多人還能怕它不成？”

這麽說，比亞便想起了剛剛顧鈞面無表情地折騰那條人魚屍體的樣子，不知為何就覺得更冷了。

于是他幹笑了兩聲，“你說得對——”

經歷了這麽一出，再旖旎的氣氛都被破壞掉了，游方碩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顧鈞離開。

顧鈞看了看手上沾染上了藍汪汪的血液，不得不回到房間又沖了個澡。随後累了一天的他，躺上床沒過多久便睡着了。

而在夢裏，他不知為何忽然夢到了很小的時候聽別人講過的一個童話故事。

人魚公主救了人類王子。為了王子她放棄了動聽的嗓音和美麗的魚尾，忍受着走在刀刃上一般的劇痛走入了人類世界。

可王子最終卻娶了別人。

他至今一直沒想明白，手握巫師所給予的刀刃的人魚公主，為什麽會選擇讓自己變成泡沫。

所以童話故事，果然僅僅只是童話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