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戒指
一整個周末,餘魚都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小孫要陪女友去歡樂谷玩兩天,他這兒本就清淨,這下更是沒什麽人來打攪他了,除了肚子餓的時候吃點面包,他幾乎就這麽頹靡地躺在床上。
有時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清醒的還是睡着的狀态,窗外的夜色透進來,餘魚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第一次闖入星期八世界裏的時候——那也是他第一次遇見溫柔的周瀚海。
那個跟現實截然相反的世界沖擊着餘魚的認知,他被這個世界吓壞了,當時的他還不知道這樣可怕的星期八會中斷——他以為整個世界就這麽永遠地陷入了這樣的癫狂。
親人朋友全部都帶着濃重的惡意接近自己,弱肉強食的社會讓人沒有喘息的機會。
那種身處其間的絕望和無助,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正當他幾乎要崩潰的時候,周瀚海出現了。
他趕跑了那群惡人,拯救了他。
那時候的周瀚海對于他,是陌生的,他剛進入漢城,只在同事耳口相傳中大約明白那是一個幾乎如同暴君似的人物,他也接觸過幾次周瀚海對待辦事不利的下屬的手段——冷面無情,霹靂雷霆。
對于這樣的上司,餘魚有着本能的畏懼。
可令人驚訝的是星期八世界裏的周瀚海全然不一樣,他将他帶回自己的家裏,細心地給他處理傷口,然後還收留了他,杜絕了一切他被傷害的可能。
——那個世界是強者為尊的,每個人似乎能夠感受得到別人的武力值,并根據對方的武力值來判斷是侵犯還是自守,所以餘魚發現,只要待在周身戾氣的周瀚海身邊,他便不用擔心受到外界的傷害。
但明明就是這樣的一個對外冷厲的男人,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卻完全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溫柔地笑,多情地望,一點一點地吞噬掉餘魚,最終教會了他刻骨銘心的情愛。
是的,是教會。
餘魚自小追求者甚多,有女的,自然也有男的,但他天生是個情感遲鈍的人,除了友情之外,他不懂一個沒有血緣的人還能有什麽樣的形式喜歡對方,所以當接到那些情書時,他是困惑的。
甚至被追求他的學長堵在樓梯口的時候,餘魚還真誠地問對方:“你是想跟我做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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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知道的愛,是周瀚海帶給他的。
他一點點地被對方灌輸了情愛,等到他全然沉淪,對方卻開始漸漸地抽離了。
直到後來的餘魚才明白,愛是本能,只是他還沒有遇見,現在,他遇見了。那麽多年被壓抑的情愛翻湧上來,是溫暖又噬人的火。
餘魚心裏難受至極,一點兒也不敢想象對方會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他迷迷糊糊的,眼前的世界慢慢抽象了起來,一會兒是周瀚海那張冷酷的臉,一會兒又是對方溫柔的模樣,兩個人漸漸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然後向遠方漸行漸遠。
——叮鈴鈴……
餘魚一下子從夢游的狀态驚醒,他連忙拿過手機,23:30!
他翻身坐起,動作太快讓他痛得一下子咬緊了牙關,背上的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但是這般猛然起床自然會牽扯到傷口的神經,他緩了緩,拿了車鑰匙便下樓了。
他一路上看着時間,心裏的急迫快要噴湧而出,等出了鬧市區,路上已經沒有什麽人,餘魚踩了油門,車速已經開到了快100碼。
很快,他到達了目的地,靜安公寓的大門,看了看手機,11點50分。
還有十分鐘,餘魚幾乎是焦灼地等着,他從來不知道最後的十分鐘居然是這樣的漫長,有了前車之鑒,他不敢貿貿然地上去,生怕像上一次那樣被對方發現。
想了想,他把車開到了小區側門邊上的小路,正門人流多,萬一十二點過後遇到路人,那将是一場可怕的災難,他将車停了,然後徒步走了過去,發現保安已經在那裏打着盹。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他看了看手機,時間還沒到,他焦躁地在原地走動。
56,57,58,59,60!
等手機的時鐘定格在0點,餘魚只覺得身邊的空氣寂靜片刻,随即那種星期八特有的氛圍迎面而來。
餘魚心裏愈發跳動起來,他立刻翻過欄杆,朝着門裏面跑去。
靜安公寓本就是豪宅區,人流不多,一路上沒有遇見什麽人,原本那些智能監控可以随時觸發報警系統的,可星期八的世界裏,只要他在保安趕來之前找到周瀚海就安全了,畢竟保安是不敢靠近周瀚海的。
終于看見了那熟悉的大門,餘魚站在門口喘息着,他吞了一下口水,手指放在指紋識別儀上掃描了,門啪嗒一下開了。
大廳裏,那個高大的愛人正背對着他。
他一手插着兜,一手握着一杯溫水,平靜地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聽見響動,他回過頭來。
餘魚好像還在夢裏,幾乎分不清眼前這個人是誰,他的心髒跳動得愈發的厲害。
“小海……”餘魚喃喃着走了過去,幾乎如同一個蹒跚的老人一般。
眼前的人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将杯子一放,快步向他走了過來,拉過了餘魚的手,輕輕一扯,餘魚就被帶到他的懷裏了。
“你再不來,我可又要出去找你了。”
餘魚鼻子一酸,心中的苦澀再也忍受不住,他掙紮開對方的懷抱,雙手捧着他的臉,仰着頭問他:
“小海,你記得我對不對?”
眼前這個溫柔的周瀚海只是笑了笑,他撫上了餘魚的臉:“你是我的,我怎麽會不記得你。”
“不……”餘魚搖搖頭,眼圈立刻紅了,他無從說起,也無從解釋,他已經落入了一個無可解開的死結。
撫着他臉的手掌有些粗糙,還有着與往日不一樣的凸感,餘魚腦中靈光一閃,連忙将對方的手拿下來。
當中赫赫然有一個深深的傷疤,看傷口是利器所傷,還帶着粉色,顯然是剛剛愈合的。
餘魚捧着他的手,嘴唇顫了顫:“小海,你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個傷口?”
周瀚海看見手上的傷口有些驚奇,他難得地皺了皺眉,“咦?我這個傷口……怎麽?”
他似乎很迷惑。
一樣的,他們兩個是同一個人,可為什麽正常世界裏的周瀚海不記得,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記得這場情愛。
餘魚眼睛一閉,一顆豆大的淚珠下來了,
——整個世界,只有他記得。
只要過了今天,沒有會知道他們之間的那些愛情。
只有他記得。
只有他記得。
餘魚絕望極了。
身體被重重地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迎面撲來,一個低沉又心疼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
“小魚,你總是這麽傷心,叫我怎麽辦才好?”
餘魚再也忍不住,撲在他懷裏,嚎啕大哭了起來,一聲長長的無奈的嘆息在房間裏面飄蕩。
周瀚海一直抱着他,任他哭,直到哭累了,哭乏了,都不曾放開他。
二人靜靜依偎。
餘魚不知道這個世界什麽時候崩塌,他一刻也不敢睡,只是一直看着周瀚海,目光一點兒都舍不得離開對方。
睡在床上的時候,周瀚海難得的沒有碰他,只是将他緊緊地摟在懷裏,很快就入睡了。
餘魚籠着薄薄的絲綢被,一直看着對方的睡顏,一直看不夠。
周瀚海睡得很沉,等到淩晨三點的時候,周瀚海突然醒了過來,他困頓地張了張眼睛,看見是餘魚,他溫柔地笑了笑,旋即翻過了身體,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盒子。
餘魚心裏又開始跳起來,是那枚戒指。
周瀚海把那枚戒指從絲絨盒子裏面取了出來,戒面幽綠,即便是夜裏,也有着獨特的光芒。
“你總說你怕把它丢了,要放在我這兒保管,可我很想你一直戴着它。”
他支撐起了上半身,俯視着餘魚,眼裏的柔情快要溢出來了,
“可以吧?”
他将餘魚的左手從被子裏拿了出來,放在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把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我的小魚。”
餘魚拼命忍住心頭狂烈翻湧的悲傷,他笑了笑,勾住了對方的脖頸,吻住了對方。
一個溫柔而致命的吻。
他們沒有看到,随着二人的交纏,餘魚手上的那枚戒指愈發的亮了起來,又瞬間恢複了常态。
世界又開始飛舞起來。
淩晨三點四十五分。
餘魚肩膀一重,周瀚海滑落着靠在上面,再一次閉着眼睛睡過去了。
“小海,”餘魚溫柔地叫着他,仿佛第一次對方讓自己叫他小海的時候。
可眼前的人沒有再回應他了,餘魚放下了他,如同每一個逃離的夜晚,在他的唇上深深地印下了一個吻。
他将無名指上的戒指脫下,心裏突然刺痛了一下,理智好像在那個時間點崩塌。
他重新套上了戒指,頭也不回地朝着門口走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次星期八就是最後一次了,激動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