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亂(二)

去的是遠方資本黃總名下的私人會所。

去年初,他花了八千萬買下了這座位于市郊的一個前朝親王的宅院, 又請了老匠人重新修整了, 今天是第一次對外開放, 這麽好的一個溝通感情的機會, 作為生意人, 誰會錯過?邀請函一發,A城的資本大鱷幾乎都來了。

黃總遠遠便看見了周瀚海的車,專門上來迎接了,他一眼便注意到周瀚海身邊的餘魚,打量了幾眼轉頭跟周瀚海調笑,

“周總長情啊!”

周瀚海笑了笑,并不答話。

餘魚識相地退在周瀚海身後,讓他跟黃總二人能近距離交談。

黃總一臉的痛心疾首:

“兄弟我可對不住你, 昨兒喝高了,李仁義這厮在邊上, 我嘴恁是沒掩緊, 這不,他今晚也來了,推都推不掉,你可得擔待些。”

李仁義是尚和投資的老總, 這些年房地産市場這麽火熱, 尚和旗下的主營業務也慢慢轉移到了房地産上,他跟周瀚海一向不睦,悅湖灣的項目就是周瀚海從他手上啃下來的, 原本尚和對這個項目志在必得,沒想到煮熟的鴨子還沒到嘴邊就飛了,叫他輸得如何服氣。

看着這誰都不肯得罪的老黃,周瀚海冷笑:“來便來了,多備份茶歇就是,難道黃總你缺這點錢。”

“嘿嘿,哪裏哪裏,老弟你說笑了。”

剛進了門,李仁義叼着根雪茄就上來了,他身材本就矮胖,這些年沉溺酒色,肚子上更是堆了兩層厚厚的脂肪,一件CERRUTI的襯衣被穿得走了型,他甚至沒注意到衣角已經被肚子頂得快滑出皮帶了。

“喲,這不是周總麽?”

周瀚海皮笑肉不笑:“幸會。”

李仁義身邊依偎着個嬌滴滴的美人,餘魚認出來,是前一段時間剛演了一部收視率還不錯的偶像劇的女主角,她很是親昵地靠在李仁義肩膀上抱怨着:“人家快無聊死了,到底還要等多久嘛。”

李仁義嚴肅了臉:“老子在談事情呢,你去裏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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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明星癟着嘴巴抱怨了一句,悻悻地又坐回紅木椅上了。

餘魚心裏有些不适,李仁義看上去至少有五十了,而這小明星才不過二十出頭,做她爸爸都可以了。

李仁義往周瀚海身後一瞧:“喲,這恐怕就是老黃說的“藏嬌”了吧。”

他頗為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笑道:“看來周總眼光堪憂啊——”

餘魚自然知道對方的潛臺詞,他看了看大廳裏的,除了這小明星,其他大佬也帶了不少的人來,個個都是花枝招展的,他哪裏知道周瀚海帶他出來應酬,渾身就是普通牛仔配一件優衣庫打折的五十塊白色T裇,走到大街上半個小時就會撞衫的那種。

餘魚心裏最好周瀚海下不來臺,然後怒氣沖沖讓自己回去。

然周瀚海輕笑着,并不為拂,反是走了幾步靠近了李仁義,将對方快要掉出來的衣角塞進皮帶裏。

“李總你這肚子該減肥了,眼光再好也別委屈美人受罪不是。”

餘魚第一次看見周瀚海這麽跟人鬥嘴,他一向冷臉寡語,沒成想挖苦人這麽厲害,眼看着對面那個李總臉青一陣白一陣,便知道對方心裏不太好受。

周瀚海不再跟對方糾纏,他将餘魚的手牽在手裏,施施然往門裏走去。

古典的中堂打上了光,挂着許多名家手筆,還有不少用鋼制玻璃罩保護着,顯然是價格不菲,黃總一向有收藏的習慣,他把這些年收羅來的藏品全放這宅子了,俨然一個私人博物館,一群人或懂或不懂地在那裏品評着。

品鑒會後自然少不了觥籌交錯。

餘魚從未想到他的人生,居然會當上了這種權貴的玩物的角色。他心裏堵的很,感覺自己就是一堆放在稱上叫賣的肉。

雖然他本就在賣。

他有些壓抑,于是他跟周瀚海交代了一句後,便去了洗手間。

剛走出洗手間的時候他聽到角落裏有個男人溫柔的聲音:

“弟,哥哥馬上就可以出道了,你一定不要怕化療,再過半年,你又可以看見哥哥在舞臺上了。”

餘魚一怔,他認出對方來,是黃總身邊的情人,差不多十八九歲,餘魚在選秀節目上看過他,名次不是很好,好像沒進前十就被淘汰了。

看了看那個角落裏的身影,餘魚悄悄地退了。

剛進廳裏,就看見李仁義摟着那小明星,摸着肚皮感慨着:

“黃總雅致,可我這俗人老覺得不盡興,男人三大好,今晚就差一把賭了,今兒怎麽着都得來幾把。”

黃總知道李仁義好賭,笑着說道:“我也好久沒玩了,李總可得手下留情,留我幾分面子啊,”

“哪裏會!”李仁義一邊笑着,一邊咬着雪茄,看着一旁慢條斯理喝茶的周瀚海:“怎麽?周總,也來玩幾把?”

與其等對方想方設法激将幾句,周瀚海不如自己幹幹脆脆上場。

“也罷,剛好我手也癢了。”

玩的是梭~哈。

牌桌上四個人,李仁義,黃總,周瀚海,還有一個港都來的老總,其他人都在旁邊饒有興致看着。

今天李仁義的手氣估計不太好,連連輸了好幾把,眼看着桌上的籌碼愈發的少,他拿掉嘴上的雪茄,罵了一句:

“媽的,今兒手氣忒差!”

他朝一邊補妝的小明星招招手:“你,過來,給我墊一墊風水陣!”

衆人大笑,所謂的風水陣不過是他們圈裏戲說的坐女人大腿上借運氣一說,可李仁義起碼兩百斤,那嬌怯怯的小明星哪裏能受得了。

李仁義本就因剛才周瀚海嘲他身材,又聽得衆人哄堂大笑,自然下不來臺,眼神一冷,

“還不過來?”

那小明星臉色一白,猶猶豫豫走了過去,還沒扯出一絲笑來,李仁義一把把她塞進椅子裏,然後又繼續叼着雪茄,疊坐在她的大腿上,搓了搓手:

“老子就不信我發不了一把!”

也許真的有運氣加持,那李仁義居然連連贏了幾把,他得意極了,一拍小明星的手,“今兒贏多少都是你的!”

那小明星已經是笑得十分勉強了。

有人起哄道:“李總,您再坐,你的小情兒可就廢了。”

李仁義啐了一口:“廢了我給她再裝一對!”

周瀚海有贏有輸,但贏得多,輸得少,眼前的籌碼已經堆起來不少了,看得李仁義心頭一把火,又見周瀚海正低頭跟旁邊的男情人耳語,他本就要殺周瀚海的威風,自然立刻有了主意:

“怎麽着,周總,今兒我們玩一把不一樣的,如何?”

周瀚海擡了擡眼:“怎麽個不一樣?”

李仁義一把把身下的小明星扯了起來,“你贏了,我這小心肝陪你一晚,你輸了,嘿嘿……”

他眯着眼睛看着餘魚:“看你這小情兒白的,我倒也想嘗嘗看不走水道走旱道的滋味兒!”

還沒等周瀚海開口,餘魚早已驚恐叫了一聲:“不行!”

周瀚海眼神一閃,他扶住了餘魚的腰,有點撫慰性地摸了摸,臉上笑了笑:

“但好像我這小情兒不太喜歡你呢。”

李仁義今晚本就已吃癟太多,早已忍受不住,他一拍桌子:“周瀚海!你今天是不給我面子麽!”

周瀚海臉上的笑瞬間收了,寒冰瞬間襲上瞳仁:“李總還能把我怎的。”

還是黃總打哈哈着出來緩和場面了:“哎呀!這是幹什麽呀,李總不就是要賭人麽?有的是人!來,小景,你過來。”

他拉了一個瘦高的男孩過來,餘魚立刻認出來他——是剛才在洗手間打電話的那個人。

對方已經明白了黃總的意圖,臉色也是瞬間慘白。只聽得黃總道:“你們賭,這人嘛,我來出!你們不會不給我這個老哥面子吧?”

李仁義自然不敢弄得太僵,順着黃總的臺階就下來了,冷笑着:“還是黃總大方,怎麽,周總,你不會不敢了吧。”

周瀚海已将渾身的煞氣卸去,将手腳冰涼的餘魚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笑了笑:“李總要玩當然可以,可我要贏了,我這小情兒便要吃醋了,這樣吧,君子不奪人所好,也別太過分,我這小情兒就陪你玩一把,替黃總把人給贏回來。”

還沒玩就聲聲說贏的事情,自然把李仁義氣的不輕,他也把小明星扯到自己腿上。

“話可別說太早,容易涼。”

餘魚看了看那個叫小景的男孩,他已經是面如死灰,餘魚心裏有着難過與憤怒,事已至此,他只能想辦法贏,他想幫他,握了握拳,餘魚猛然擡頭:

“我不會玩梭~哈,我只會鬥地主。”

他其實都會,只是鬥地主他可以算牌。

衆人聽聞哈哈大笑,黃總跟港都老總也坐了下來,“既然這小哥只會玩鬥地主,那我跟王sir作陪一把,說好了啊,只準你們搶地主,我倆不搶。”

意思就是讓這兩人對賭了,三把算總分。

賭局開始了。

第一把對方搶到了地主,而且小明星的手氣似乎很好,摸了兩張鬼,三個二。還有兩幅炸彈,一把就将分數大舉拉開,李仁義忍不住用肥膩的嘴在她臉上印了一個濕漉漉的吻。

“牛掰!”

第二把倒是餘魚贏了,不過贏的分數很低,分數沒有拉回多少。

最後一把餘魚将牌摸了,還算可以。

黃總跟那港都老總使壞,直接把手上的炸彈全丢下去了,把分數炸得翻了好幾倍,餘魚穩了穩心神,暗自在心裏記下了所有人打下來的牌,他記憶力非常的好,幾乎把四個人剩餘的牌都給算了,小明星手上六張牌,等到黃總再打了一張,餘魚确定對面的人手上剩下的就是一副四個六的炸彈以及兩張單牌。

而餘魚手上只剩下五張牌,四個3的炸彈,還有一張四,他把牌捂起來了,不讓別人發現他的張數。

這局分數已經被炒得很高,王總跟港都老總把手上的牌打得幾乎就剩下了零零碎碎的單牌了,餘魚幾乎是沒有贏面。

小景已經看到了兩個人的牌,他的眼神已經近乎絕望了。

就在這絕望的時候,周瀚海一把把餘魚手上的牌接了過來,直接将那副3的炸彈丢了出去,目光直視李仁義,

“李總,讓你的小心肝把四個六丢下來吧!”

李仁義一驚,對方居然知道他手上是什麽牌,他眼睛眯了起來,按住了小明星的手,一時間分不清對方搞什麽鬼,他自然想狠狠地把那副六炸給丢下去壓一壓他的威風,不過他看了看手上的一張9,一張5,心裏猶豫了起來。

周瀚海嘲笑道:“怎麽,連這點男人氣概都沒有?”

看見對方這麽刺激他,李仁義倒是心平氣和了。

“讓一手又如何?”

周瀚海笑了笑,親了親餘魚的頭發:“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就一張4了,不好意思了,李總。”

他把四丢了下去,餘魚松了一口氣,感覺背上浸透了一層汗。

而李仁義,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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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餘魚很沉默,周瀚海也不說話。

在床上的時候周瀚海明顯感到對方一直在讨好自己,緊緊摟着他的脖子。

等風平浪靜,二人靜靜地依偎着。

黑暗中,餘魚突然說:“你別讓我去陪別人。”

他親了一下周瀚海的嘴角,眼睛的亮光在黑夜裏翕動着:“求你。”

周瀚海只覺得心裏被他這句話拖進了一種莫名的,他從未感知過的情緒,他喉嚨梗着一股說不出的熱量,好半天了,他輕聲說:

“我怎麽會。”

得到了對方的應允,餘魚好像松了一口氣,渾身放松下來,他非常的疲累,愛潔如他,連澡都不想洗了,就這麽汗津津的,濕漉漉地進入了睡眠。

周瀚海猶自被心裏的那股情緒折磨着,他看着縮在他身邊的人,還有他背上的那個粉色的創口,他後來才知道,那一瞬間襲上心頭的竟是他目前人生中從未有過的心疼。

等他回味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低伏下身體,親吻在對方的汗濕的額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我在不斷地向你們索取情緒價值哈哈哈,真的謝謝啦,今晚的肥章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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