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卡菡完全愣住了。
那裏有他，有米迦勒，有梅塔特隆，有沙利葉，加百列，有阿蒙，桑楊沙還有安妮莎，一張張熟悉的臉閃過，或悄然而笑，或低眉沉思，或仰望天空，或深情凝視，那一個個片段全都是她在天國經歷的，也全都是他們在面對着她時的表情。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在她的面前是如此的斑斓，如此的絢爛，如此的生動。
她到底錯過了多少，她此生有他們亦無憾了，這是一張張多麽美麗的臉。
突然天幕一換，頃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男子。
那是桑楊沙！
他此刻正異常專注的用泥土雕刻着一個人型東西，那個人有着她一樣的眉眼，有着和她一樣的唇角和服飾，那是……
天幕中的他拿出一個小瓶子，打開瓶蓋，将那道透明的絲魂吹進她的鼻孔。
那是——魂魄，她逼出體外的魂魄。
桑楊沙收集了她的魂魄！
吸收了那道魂魄後，那泥塑的女子慢慢的睜開了眼，卡菡看到桑楊沙的狂喜的表情，她聽不到，卻從他開合的嘴型中可以看到，他在一聲聲的喚着：“絲絲”。
淚順然沒落。
這個泥塑的人兒是她麽。
場景瞬間轉換。
聖浮裏亞城的大門被緩緩的關閉，自此聖浮裏亞城沉入了傳說之中，那道關于米迦勒殿下的不堪歷史也被路西菲爾的大手一揮慢慢的抹去。
一絲痕跡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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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恍如從沒有在這個歷史中出現過一般。
場景再一次變化，天幕中出現了那張讓她魂牽夢繞的臉。
她慢慢的飄近，星系巨大的屏幕鋪天蓋地，星幕上的人兒，讓她沉醉，讓她悲傷，她想逃，想閉上眼睛，卻逃不開，離不了。
慢慢飄近，那裏出現的路西菲爾的臉，閉着眼，冰冷的臉仿佛北極最冰寒的清雪，驀然纖長的淺金色睫毛動了動，然後緩緩睜開的雙眼，那一雙眼恍如太陽般高貴，在那純粹的色彩裏閃耀着一絲未明的情緒，正是這種感覺讓她怦然心動。
伸出手，她想要覆上面前那張巨大的臉，想要去溫暖那張徹骨寒冷的臉，可是她的手卻在接觸到他的臉的那一刻沒了進去，仿佛探進了水裏一般。
卻濺不起一絲的微瀾。
四周寂靜一片。
天魄也沉默着。
她伸回手，慢慢的光影遠去，她依依望着，他的臉，他們的臉也一個個的離開，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孑然一身的飄蕩在這幽黑的星系。
這一片古老的星系好似天國浩瀚的歷史，訴不完的癡情，道不盡的迷離。
“你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驀然的開口将卡菡的神思從滿目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卡菡輕聲：“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何回去，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那個地方”。
天魄默，許久才幽幽道：“我知道，既然答應你我一定也會幫你達成願望的”。
“……天魄”
“你先別急着感謝，我是個自私的人，一直都是，但是你是唯一一個讓我感覺不同的主人，一種牽連，好似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在尋找的感覺”
“你放心……”
“我知道”，天魄趕緊開口，“你舍不下那個金發的男人，但是是你先答應我的”
“……是，是我先答應你的，我也會做到”
“嗯”天魄幽幽的應着。
靜默了一會，突然身體加速，她再一次消失在星系中。
得到最初的三片神之眼精魄後，卡菡收集的速度快了很多，但是無一例外所有的神之眼碎片的收集都需要割舍她的靈魂，沒多久她基本全收集，而現在她正落在最後一枚要收集的地方。
這是一處讓人熟悉的牆角，一棵梧桐樹立在那裏，幾根巨大的混泥土地下管道正排列在這個空地上，遠處遙遠而熟悉的幾排房子沉默的立在橘紅色的天際下。
這裏！
卡菡的手開始顫抖，這裏是……
魂牽夢繞，無數次的懷疑與追問，曾經以為是虛幻的，卻不想今天如此鮮明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這裏是……
還不帶吐出心中所想，突然一道嗚嗚嗚的哭聲傳入耳際。
卡菡轉身，慢慢的移動腳步，循着記憶中的地方走去。、
近了，近了！
一根巨大的混泥土管道出現在眼前，透過那道管道的口，她可以看到蹲在裏面的小小身影。
卡菡的嘴唇開始顫抖，眼中突然漲漲的，好似有什麽要就噴薄而出了。
她沙啞喚道：“蓓蓓……”
管道中哭泣的小女孩慢慢的擡起頭，轉過臉，一道陌生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淚水斑駁，大大的眼裏還滿是委屈。
“蓓蓓”她繼續喚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記憶中曾有個天使曾溫柔的喚過她，她不知道竟是自己。
是的，管道裏的那個女孩真是孩童時的自己。
“你是誰？”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童聲童語道，“你是天使嗎？我可以看到你的翅膀”。
卡菡回頭，自己的背後空空如也。
她愣了愣，轉過頭，笑：“怎麽一個人躲在裏面，出來，我陪你玩吧”。
女孩擦了擦淚，四腳并用的爬了起來，快步的跑了出來，站在管道口仰面望着她：“天使，你是天使，你長的好漂亮”。
卡菡摸了摸她軟融融的腦袋，笑了起來，生平第一次笑的如此的坦然和真誠。
“你一定是個天使，我都沒有告訴你，你都知道我的名字”小女孩笑的歡欣。
“為什麽你一定認為這個世界有天使？”
女孩想了想，軟軟道：“我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會有仙女，有天使，有小精靈，可是”她的聲音慢慢的低落，“可是沒有人相信我，他們都說我騙人，然後誰也不和我玩，我告訴媽媽，媽媽也不相信我。姐姐，這個世界上是有小精靈，小天使的對不對，就像童話裏那樣”。
如此熟悉的對話，如此熟悉的眼神，如此熟悉的場景，卡菡幾乎是哽咽出聲。
“嗯，有的，這個世上是存在小精靈，小天使，也存在仙女的，只要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擁有童話的”。
小女孩雙眼晶亮：“我要去告訴別人，我看到小天使了”。
“……蓓蓓”
驀然一聲叫喚從遠處傳來，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應，卡菡擡起頭，滿臉的迷茫。
“媽媽”
她還來不及喊，面前的小女孩卻如一只歡快的小蝴蝶般，高喊着的跑到那個年輕的女子面前。
那女子蹲下身，擦了擦小女孩臉上的淚，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然後在小女孩的手指下，望向這邊。
“媽媽”
卡菡低聲呢喃。
遠處，少婦對着她善意的點了點頭，和煦的微笑一如從前，然後牽起小女孩的手轉身慢慢的離開了。
卡菡上前走了兩步，喉底下的媽媽兩個字卻是怎麽樣都喊不出來。
那時的媽媽竟是那樣的年輕漂亮。
西落的太陽，幽暗的樹影中炊煙緩緩的升起，兩條在夕陽中被拉長的身影越走越遠。
“媽媽……”
破碎的聲音從喉嚨中墜落而出，仿佛摔金破玉一般，一滴淚跌落下來，在撞到地上之前，突然結成晶體緩緩的飛起。
卡菡擦淚的手在看到那升到眼前的晶體時，突然生生的頓住。
“這是最後一枚了”天魄緩緩道，“在你體內析出的七宗罪中的妒忌，你在妒忌這個女孩，你的小時候”
“我在妒忌”卡菡失神，呆呆呢喃。
精魄轉了兩圈，瞬間沒入她的額頭。
伴随着一陣劇痛，一條透明的氣體淡淡的飄拂在眼前，然後慢慢的消失。
緊接着，光潔的額頭上緩緩出現了一枚完整的精魄的銀色标記。
一陣天旋地轉之中，無數的記憶湧來，又有無數的記憶消散。
夢裏，又無數的人和事在混亂的來去。
再一次醒來，她依舊在那個半月森林底部的水鏡旁。
緩緩的支起身子，突然頸邊探出無數道森寒的劍。
卡菡擡頭，無數身穿銀色軟甲的天使，冰冷的看着她，她知道這是撒拉弗天軍一部。
“我想見路西菲爾殿下，請帶我見路西菲爾殿下”卡菡道。
天使軍冷聲：“殿下沒空，殿下說凡是出現在這裏的任何東西，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
卡菡顫着雙唇輕聲，“不會的，你胡說”。
天軍不應，舉起劍奮然往下刺，卡菡絕望的閉上眼。
突然——
“住手”
一道略帶焦急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卡菡睜開眼，一道身影沖進山洞，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番紅色的長發，額間晶瑩的垂鏈在微弱的燈光中閃爍着。
卡菡迷離，低喚：“梅……米迦勒……殿下”。
米迦勒落到地上，一把挑開那刺下來來不及收的劍，然後一個飛旋，緩緩的；落在洞的最裏面。
衆天使一見是米迦勒，立馬立劍跪倒。
米迦勒慢慢的轉身，走過來，長袍的下擺逶迤在身後，随着走動，一點一點的往前拖去。
天軍緩緩的讓開一道通道。
随着人群的打開，他一步一步的踏到她的面前，茫然：“果然，你是……果然你是她,你是蓓蓓”.
卡菡澀然,那日他低喚出她前世的名字。她以為他看穿了她這來自後世的靈魂，卻原來是自己自己告訴他的,告訴那個叫梅迦的少年的,他一直記着自己嗎那麽長時間了。
過去了那麽長時間，他不再是脆弱的梅迦，他成熟，溫和，好似沒有棱角的寶石，卻散發着最奪目的光芒。
這樣很好，這才是天國的戰神，最最溫柔的戰神本來的面目。
“米迦勒，我想見路西菲爾殿下”她擡起頭看着他的眼道。
米迦勒的眼神黯了黯。
“怎麽了？殿下……”
米迦勒搖頭：“殿下，他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魔族空前強大，殿下憑着一己之力一直在支撐着天國，他是所有天國臣民的支柱，誰倒下，他都不能倒下”。
“帶我去見殿下”
“你最好現在不要去見他”。
“不，我一定要先見到她，即使死”
米迦勒一震，看着她堅定的眼神，突然迷惑，擡起手，不由自主的摸上她的額頭。
“這是神之眼”
“對，帶我去見殿下，求求你，米迦勒”
米迦勒低下頭，嘴角淡出一絲苦笑，輕聲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滄央要上甜蜜的喽。
嗯嗯，重逢的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