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朝歌生辰
梁國公主……雲朝歌童言童語,這四字在她口中尤為輕巧,卻讓那神情發怔的趙公陵仿佛突然間醒過來,眸光落在了表情真摯的雲朝歌臉上。
梁國早已滅于七年前,雲朝歌自己還不足七歲,這些陳年舊事,想來都是她二哥明之喝醉酒時口無遮攔說給她聽的,不曾想,朝歌雖語言成長比別的孩子遲緩,卻也都默默地記在了心裏,她記得的趙公陵,不是那在她還在襁褓中時抱過她的趙公陵,而是明之說的故事中的趙公陵。
趙公陵的母親出身梁國貴族,遠嫁北周前,與當時尚未嫁入梁宮中的梁後蕭氏為至交,趙公陵與那梁國公主未出世時,便已有了婚約。
梁國覆滅後,梁帝自刎殿前,蕭皇後難産于後宮,那嫡公主便失了下落,琳琅公蕭辨是嫡公主的親舅舅,雖說此人卑鄙無恥,通周賣梁,但到底良知未泯,昔日梁後身邊的貼身婢女蘭芝帶着初生的小公主趁亂逃亡,便是蕭辨親自放走的人,只是此後是生是死,卻無人知曉。
趙公陵重諾,七年來游走于舊梁和北周之間,遍訪諸國,也沒有尋得梁國公主的音訊,一日未尋得蘭芝與小公主的屍首,趙公陵便深信她二人定還活在世上。
……
雲懷之趕着在臘月回邺康,正是為了雲朝歌的生辰,雲裏霧夫婦在信中百般提醒他這個做大哥的莫耽誤了朝歌的生辰,別說有爹娘這般催促在先,就說朝歌在他這個做大哥的心中的分量,他便是頂着這風雪歸來,也不敢耽誤了日子。
此次趕巧趙公陵同雲懷之一同回了邺康,又趕巧遇上了朝歌生辰,雲懷之邀請趙公陵在府上住下,趙公陵自然不好推辭。
今年朝歌的生辰辦得極其隆重,雲裏霧和夫人樊氏就這麽一個掌上明珠,往年辦得自然也隆重,只是今年格外看重!
朝歌一早被奶娘叫醒,喂了粥食,取了新衣要給朝歌換上,平日裏朝歌倒好伺候,吃的穿的全憑貴媽媽安排,樊夫人也信任貴媽媽,但今天也不知是怎的,小丫頭大約是嫌冷,上好皮子做的新衣不願意穿,就喜愛穿去年貴媽媽給她做得素色襖子,貴媽媽的手藝比不上專門給貴人做衣衫的匠人,但貧寒人家出身,花樣一概沒有,可就是穿着暖和。
貴媽媽拿她沒轍,只得先就着她的意思,等小丫頭玩開了,興致正好的時候,再哄她換衣服就容易得多,晚些時候,小祖宗作為今日生辰宴的主角,總得在貴人們面前露個臉。
今日雖說是朝歌的生辰,但她這個正經的壽星卻悶得很,反倒是她那兩個哥哥和父親忙着陪同到府的貴人,無暇陪她玩鬧,就連夫人樊氏也忙着陪着到府赴宴的女眷,不能一早就來朝歌這哄她吃食,樊夫人怕朝歌嫌悶,心情不爽利便又要不肯好好吃飯,便派人傳話:今日府裏來了三位品性才情都是頂好的小姐陪她玩,都在朝歌最喜歡的金魚園子等她呢。
朝歌雖是被人捧在手心中長大,但頂上就兩個哥哥,再怎麽疼她,也比不得有姊妹貼心,聽得有三位才情品性皆是上品的姐姐在她最喜愛的金魚園子等她,朝歌歡喜得很,也好奇得很,便問貴媽媽:“三位姐姐是誰?”
“三小姐問得好,那三位小姐,一個是去年新科狀元郎的妹妹柳姑娘,南方女子,才情了得,家門雖不顯赫,但貴在性情極佳。另外一位,是夫人娘家哥哥的女兒,樊稚小姐,小時候還來過府中呢。最後一位可了得,是當今長公主衛芙。”貴媽媽如實回答,三位小姐都是樊夫人中意的,今日說是朝歌的生辰,但邀請的世家夫人小姐卻不少,尤其那三位,将來指不定有人要與大公子懷之結親呢。
懷之娶妻,那未來就是朝歌的長嫂,自然得朝歌喜歡。雲裏霧夫婦中年才得一女,寶貝得不行,朝歌如今尚小,他日二人老了,還不得兄嫂給朝歌撐腰?
樊夫人私心中意自家外甥女,若嫁給懷之,可算親上加親。但懷之一表人才,長公主喜歡他,雲府也不敢怠慢。那狀元的妹妹柳姑娘卻是真的好品性,若嫁入府中,也必能好好照料朝歌。樊夫人拿捏不準,就想出了這法子,朝歌看中意的,想必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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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倒沒有貴媽媽等人想得深遠,只聽說了有人來府上陪她玩,心中高興,便急着想去金魚園子尋貴媽媽說的三位姐姐,趁着貴媽媽轉身的空檔,便自己熟門熟路地跑去了,那金魚園子是她最喜愛玩耍的地方,安靜,又暖和,她經常去,路上也沒有太高的門檻。
國師府的景致是一絕,那金魚園子就在最靠近朝歌居住的地方,看得見梅花,底下還引了溫泉,使那魚池子不會結冰,一年四季都是好景色。魚池上有暖臺子,臺子上擺了精致的點心。
黃衣少女約摸十四五歲的模樣,鵝蛋臉,柳葉眉,眉眼柔和,正站在臺椅前為同座的兩位小姐烹煮熱茶,看上去動作娴熟,态度恭謙,有南方女子的溫柔賢惠,想必就是狀元郎的妹妹柳姑娘。
座上粉衣的女子眉目秀美,圓圓的臉蛋,稚氣未脫,也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柳姑娘為她倒茶時,粉衣女子彎起眼睛笑着道了謝,聲音好聽極了,看起來和柳姑娘極其親近,但那雙美目卻似有若無地總是打量着柳姑娘,此人便是朝歌的表姐姐樊稚,雖說小時候來過府上,但朝歌卻從未見過她。
與樊稚一同坐着的,便是當今的長公主衛芙,比二人都稍長些,今年十六,瓜子臉,杏仁眼,紫紅色的華服,也是個少見的美人,可性子卻看起來冷傲許多,眉目間皆帶着不滿。衛芙乃當今長公主,陛下的親妹妹,論身份,就是眼前的樊稚都未必有那資格與她同座,更何況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柳姑娘?
今日衛芙是為了懷之來的,她十二歲見懷之,便打定主意要嫁他,樊夫人今日請了她來,是對她另眼相待,但今日卻不是只請她一人來這金魚園子,豈不是看輕了她?若不是看在懷之的份上,她今日斷不會迂尊與她人在這喝所謂的茶!
三人間的氣氛很微妙,但朝歌年紀尚小,哪裏看得出來?她見有點心和茶,便欣喜地湊了上去,拉了拉柳姑娘的袖子:“我也要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