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楚奚喝醉了很安靜,只是眼神迷離、腳步虛軟。
反應還有些遲鈍。
他以前從未喝醉過,所以也不知道醉酒是種什麽體驗,不過現在他知道了,眼前仿佛永遠籠罩着一層單薄的馬賽克,看什麽都看不太清楚,聲音也是朦朦胧胧的,走路仿佛踩在雲端裏,總讓他有些擔心會不會摔倒。
好在江馳牽着他,避免了這一可能。
楚奚模糊的意識慢慢聚攏到江馳牽着他的手心裏。
江馳手心很熱,被他握住的手仿佛浸在水裏。
……正常的兄弟朋友會這麽牽手嗎?楚奚疑惑地想。
他感覺自己似乎隐隐發現了什麽,只是腦袋還是迷迷糊糊的,轉不太過來。
到了衛生間,江馳帶他進去,見他站在門前一動不動,臉上表情分外迷茫,忍不住笑了一聲。
“哥哥,”江馳靠過去,攬住他的腰,不懷好意地說道:“你是喝醉了不知道怎麽上廁所嗎?要不要我幫你扶着?”
扶什麽?
楚奚垂下眼睫看他,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他喝了酒,眼裏蒙了一層水霧,眼尾緋.紅,看起來好看極了。
想把他藏起來,只給自己看。
江馳需要用極大的克制力才能忍住不對他做什麽,他搖搖頭,笑道:“算了,我在外面等你。”
“……”
等到楚奚上廁所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江馳這只兔崽子說的“扶着”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有心想找江馳算賬,可是一出去,對上江馳那張無辜的臉,他剛打好的腹稿又囫囵消散,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慢吞吞洗了個手,想清醒一點,又用冷水洗了個臉。
清醒暫時還沒看見效果,冷倒是真的冷。
水珠順着他的臉往下滑落,沒入衣領。
楚奚眨了眨眼,剛想抽張紙巾擦擦,江馳已經遞了過來。
他臉上的表情很乖,完全看不出剛才膽大包天的模樣。
楚奚看他一眼,沒接。
“哥哥,你生我的氣了?”江馳委屈道:“對不起嘛,我就是說着玩,朋友之間不都會這麽開玩笑嗎?”
楚奚一片糨糊的腦袋還真被他繞進去了:“是嗎?”
“是啊是啊。”江馳點頭。
“行吧。”
楚奚想了想,男生之間好像是會做出這種事,下流笑話誰都開過,比大小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他大度地揭過這一頁,決定暫且饒過江馳。
可是,主角怎麽會随随便便和別人開這種玩笑呢?
主角自然不是這麽随便的人,他也不可能做出和別的男的比比大小這種弱智的事情。
回去的時候,他們也差不多吃完了。
“楚熙,你感覺怎麽樣,還能撐住嗎?”司炎湊過來,一本正經地關懷道:“你要是不行的話,就讓江馳送你回去吧?”
事實證明,不管是問哪方面的問題,男人都絕不可能承認自己不行。
楚奚擡起眼皮:“你好做作啊,怎麽着,看見我被灌醉了,你是不是特別開心啊?”
司炎努力壓住翹起的嘴角,但不知道是他沒努力還是怎麽回事,不僅沒壓住,還笑得更歡:“沒有的事,你不要污蔑我啊。”
楚奚:“……”
他真的覺得,司炎這人沒準是把他當瞎子看的。
“放心,”楚奚語重心長地拍拍司炎的腦袋:“你哥我還撐得住,下一站是哪啊,你們想好了去哪玩了沒?”
“早就想好了,不過看你這個樣子,我們只能去KTV了。”看在他喝醉的份上,司炎沒有計較他占的便宜。
楚奚對這個安排沒有任何意見。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轉戰KTV,起先男生們還有些不好意思,兩首歌嚎過以後,那點羞澀也被抛之腦後,争先恐後當起麥霸。
他們唱的實在不敢恭維,楚奚七分的醉意硬生生給驚成了十分,接着又被聞萱阮可兩個女孩清甜的歌聲給安撫回七分,幾個回合下來,他只覺自己頭昏腦漲,眼睛都快睜不開。
但他們玩得正開心,他也不能這時候要回去,太掃興。
他實在撐不住,靠在江馳肩上:“讓我靠一會兒。”
江馳微微低頭,壓低了聲音問道:“哥哥,你想睡覺嗎?”
嘈雜的背景音樂聲裏,他的聲音仿佛汩汩清泉,流淌進楚奚的耳中。
楚奚閉着眼,懶洋洋回道:“想。”
“換個姿勢吧,”江馳說:“你這樣睡覺不會舒服的。”
“怎麽換?”
江馳把衣服疊放在腿上,示意道:“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枕頭。”
他們倆占了一座沙發,沙發沒有家裏那麽大,但也能勉強睡下一個人。楚奚沒有推脫,秉承着“送上門的枕頭不要白不要”的原則,他蜷縮起身體,頭枕在江馳的腿上,閉眼又睡了過去。
他倆自成一界,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戀愛氛圍熏得一群單身狗頭腦發昏。
楚奚不知道的是,一中有一個學生自己建設的網站,管理嚴格,嚴禁老師潛伏。
裏面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辱罵課程太難的、點評老師的、閑聊的。
最多的就是閑聊,而閑聊裏又可以分為幾部分,一部分是讨論哪個帥哪個美的戰顏黨、一部分是八卦黨,這部分人最多,每天津津有味分享大瓜小瓜無數,個個堪比王婆,還有一部分,則是嗑cp黨。
自從上次路人甲爆出“學神江馳在床上叫楚熙爸爸”這種堪稱驚世駭俗難得一見的超級大瓜以後,八卦黨和嗑cp黨一同瘋了,每天恨不得潛伏在兩位主角身邊,用放大鏡觀察,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可事實顯然不準許她們這麽做,主要是這種行為太過變态、可能會面臨被暴打的危險,于是她們只能隐忍地、暗戳戳地打量這兩個人出現在公衆前的一舉一動。
一開始,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麽回事,傳了這麽大一個緋聞出來,傳的衆所周知了,這兩人還是很冷靜的樣子,搞得大家都忍不住自我懷疑,緋聞是假的吧?
後來,随着時間慢慢推移,他們倆人越來越毫無顧忌的相處方式,衆人又開始不斷推翻之前的猜測,紛紛發言:是真的!
聞萱和阮可本來沒多想,也和班裏其他人一樣,以為他們倆是社會兄弟情,八卦一爆以後,不管她們想沒想,濾鏡已經先入為主地戴上了。
一戴就再也沒摘下來過。
而且看情況,他們就算現在還沒談戀愛,也差不多了。
楚奚一覺睡到散場,醒來時,人已經走光了。
包廂裏沒開大燈,只有一盞昏暗的燈光來回流轉,他睜開眼睛,還沒習慣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先對上了江馳的眼睛。
江馳背着光,臉隐匿進陰影裏,看不太清表情,但眼神是專注的,專注到哪怕看不清,也能清楚地感覺到。
楚奚心裏咯噔一下。
睡過一覺,楚奚已經不是很醉了,混沌的腦子也能勉強想些事情。
先前那種隐隐約約的感覺再次冒出頭,哪怕他再直,他也不可能在這種暧昧的場景裏無動于衷了。
他假裝平靜地移開視線,不和江馳對視,心裏卻已經快速運算起來。
江馳這是喜歡他?為什麽啊?他又不是女孩。
可萬一是他想多了呢?
楚奚想了好幾種可能,又分別想了幾種應對方式,最後心一橫,決定當做不知道。
“其他人呢?”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
“都走了,”江馳輕輕地說:“他們想和你說一聲,我沒讓。”
“嗯?為什麽?”
楚奚完全是下意識問出這句話,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我不想讓他們打擾你睡覺。”江馳的聲音仍舊很輕,不疾不徐,還帶着些微笑意。
楚奚:“……”
完全沒話可以說了。
他果斷轉移話題,“那我們也回去吧。”
江馳應了一聲:“好啊。”
回去的路上,楚奚感覺自己整個腦袋都是木的。
他怎麽也想不通江馳到底是不是喜歡他,又喜歡他什麽,是他做了什麽事讓他誤會了,還是別的?
他把回憶過濾了一遍,然後糟心的發現,那些他曾經做出來極其自然的行動,現在看起來簡直全部都是別有用心。
車裏的氣氛難得安靜,甚至安靜到讓人發慌。
可是誰也沒有開口去打破這份安靜。
到家已經是晚上,楚奚對傭人交代了一下,讓她們不必再做一次晚飯,然後上樓,洗了個澡,去了一身的火鍋味。
他并沒有避免和江馳接觸,但江馳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主動和他拉開了距離。
他感覺有點可惜,又隐約松了一口氣。
他這口氣還是松的太早了。
沒多久,江馳敲響了房門:“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自他倆熟悉以後,江馳出入他的房間太多次,基本沒怎麽敲過門,如今再敲,聽起來竟恍若隔世。
楚奚愣了一下,說道:“進來吧。”
他不想和江馳疏遠,還在思考要怎麽做才能維持在一條恰如其分、剛剛好的分界線上,能讓彼此都不用太難過。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江馳一進門就關了燈,房間頓時陷入昏暗,只有院子裏亮着的燈能提供幾縷光明。
“你——”楚奚話還沒說完,就被江馳幹脆地打斷:“哥哥,你似乎在躲着我?”
楚奚:“……”
有嗎?沒有吧?
“雖然你不說,可我還是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哦,”江馳無聲走過來,站在他面前,一手撐着桌子,把他整個人圈了起來,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為什麽?”
他行動之間帶着的淡淡壓迫感讓楚奚有點慌亂,是一種計劃被打破的慌亂:“沒什麽,你離得太近了,讓開。”
“我不,”江馳固執地說:“以前還有比這距離更近的時候,你怎麽不叫我‘讓開’?”
楚奚:“……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那你告訴我,”江馳勾起唇角,笑着問道:“以前和現在,究竟有什麽不一樣?”
楚奚:“……”
見他不說話,江馳又慢慢添了一句:“因為你現在知道了我喜歡你,對不對?”
楚奚:“……”
他之前想的計策全都沒有用,江馳直接和他打直球,根本不迂回。
“對,”楚奚嘆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喜歡我,但我覺得,我們之間不應該是這種關系。”
“那應該是哪一種?”江馳天真地問:“應該是好朋友、好兄弟,還是好父子?”
楚奚又被噎了一下。
“不可能的,哥哥,”江馳慢條斯理靠近,在他想要躲開之前,先一步扣住了他的後腦,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我對你一直都是這種喜歡,想親你,想抱你,改不了,也不會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