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馳這只狼崽子哭完, 又咬了他一頓, 最後抱着他不肯松手。

楚奚被他勒得喘不過氣, 努力從他懷裏掙紮出來, 瞥他一眼:“你這個表情, 看起來好像沒有我就會死一樣。”

“是啊, ”江馳承認:“沒有你,我就是會死。”

“小孩子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楚奚捂住他的嘴:“不要天天把‘死’這個字挂在嘴邊,太不吉利了。”

“……”

江馳沒有就到底誰先提到“死”字引發辯論,而是盯着他,慢慢舔了舔他的手心。

楚奚一本正經地收回手:“你現在怎麽這麽下流了。”

“情難自禁。”江馳說着, 眯起眼睛, 貼近他的心口, 問道:“哥哥,你在那個世界的時候, 有想過未來是什麽樣的嗎?”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楚奚思索片刻。

不知什麽時候起, 他對那個世界的印象逐漸變淡了。

二十多年的記憶自然沒有這麽快消失,但确實已經變得朦胧不清,像是隔着一層磨砂玻璃, 怎麽也看不清楚。

這絕不是他記憶力衰退的原因,歸根究底, 還是江馳太黏人, 他沖動莽撞、又小心翼翼, 大肆入侵他的領地, 差不多奪去了他全部的心神。

以至于他完全沒什麽時間思考過去、溫故知新。

“在那個世界的話,應該就像絕大部分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成家立業,然後度過風平浪靜的一生吧。”

“我那個時候其實沒有想過這麽多,只是覺得順其自然就行,是誰其實都無所謂。”

眼看着江馳的臉色越來越黑,楚奚笑着補充一句:“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只要你。”

江馳被順毛,臉上的陰郁消失得一幹二淨:“這個世界也可以。”

“也可以什麽?”

“娶妻生子。”

楚奚挑起眉:“哦?”

江馳望着他的眼睛:“你娶我,我負責讓你生子。不是兩全其美嗎?”

“……”

神你媽兩全其美。

主角你邏輯好自圓其說啊。

楚奚搖搖頭:“娶你可以,生子不行,太雷了,我不可以。”

江馳沒有繼續說,而是換了個話題:“那你有想過我的未來是什麽樣的嗎?”

楚奚笑了笑:“這應該由你來想,也應該由你來做決定。”

“如果我非要你想呢?”江馳不滿地咬了他一口。

“那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楚奚撫摸他的臉:“不要重蹈覆轍。我會一直看着你。”

江馳眼神發燙。

楚奚曾經完完整整把他看過的書的情節告訴了他,他自然明白他說的“重蹈覆轍”是什麽意思。

“你真的會一直看着我嗎?”江馳重複了一遍。

楚奚嘆息:“會。”

江馳壓抑道:“你要說到做到。”

楚奚笑了一聲:“好。”

考完試,學校上空都彌漫着放肆的氣氛。

整幢高三教學樓都瘋了,沒有劍拔弩張的高考,但終究也算是一段學習生涯的結束,到處都是學生的歡呼尖叫。

一班也瘋了,敲鑼打鼓慶賀畢業,普天同慶的氣氛實在太有感染力,楚奚也有點激動,随手拽過江馳就親了一下。

江馳:“……”

其他人:“……”

教室裏短暫沉寂了一秒,随後爆炸出更喧鬧的尖叫聲:“啊啊啊啊啊啊給老子親!”“上啊江馳!親他!親哭他!”

楚奚意識到自己沖動了,笑着按住試圖靠近的人,然後對班裏其他人眨了一下右眼:“別人親親有什麽好看的啊,你們自己沒對象嗎?”

同學們紛紛中槍,跪倒一片:“你好惡毒啊楚熙,江馳呢,廣大人民群衆需要你消滅黑暗勢力!”

江馳聞言,勾起唇角,把他抱坐到桌子上,一手撐在他身側,一手放在他腰間,眼眸裏光芒璀璨:“哥哥。”

“你不是吧,”楚奚壓低聲音,威脅道:“不準亂來啊。”

“衆望所歸,怎麽能說是亂來。”

眼看他離得越來越近,楚奚哭笑不得,剛準備躲開,就被江馳按住,迅速吻住了他。

非常溫柔的一個吻,楚奚微微擡眼,看見江馳眼裏滿到似乎觸手可及的珍重。

這個吻持續時間并不長,甚至沒有深入,但足夠讓人沸騰。

聞萱一邊尖叫,一邊眼疾手快地掏出手機,迅速對準聚焦,拍下了兩個人親吻的一幕。

夕陽橘光透過窗戶,洋洋灑灑落進教室,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無限綿長。

他們的雙手不知何時牽到了一起,修長的十指相扣,彼此之間的愛意和溫柔幾乎透出屏幕。

聞萱尖叫完,把這張照片上傳到網站,看着看着,擦了擦眼睛:“草……為什麽我突然有一點點想哭。”

她和阮可抱頭痛哭了一頓,然後對着帖子下面刷屏的“啊啊啊啊啊啊他們好真!”“父子cp給我鎖死!鑰匙我吞了!”之類的評論高貴冷豔地“哼”了一聲:“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可是親眼見證我cp結婚現場的人!”

沒錯,區區不過幾分鐘,cp粉們已經自發将這張親吻照當做他們倆的結婚照了。

真是可喜可賀。

最後還是老板回到教室才終止了這場喧鬧,他站在講臺上,語重心長地總結過去的三年學習生活,順便暢想未來。

都是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話語,每一年的畢業生聽的都是這些,但聽到時,還是不免感動。

老板講完,放學鈴聲也響了起來。

教室裏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清楚,這是他們高中年代裏,最後一次鈴聲了。

感動仍在,不舍也在。

但遠方漫漫,山高水闊,不必回頭。

暑假,楚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散漫裏。

剛放假時,江馳黏了他整整三天,仿佛怎麽也黏不夠,三天過後,他去參加了那個保密計劃,然後一直沒回來。

楚奚知道他這是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他沒有問,不過他相信,江馳總有一天會告訴他。

江馳離開的前一個星期一直沒聯系他,七天以後,他給楚奚發了視頻通話。

楚奚還在睡,被他吵醒,滿臉都是不高興。

不過只維持了幾秒,他就清醒了。

即使隔着屏幕,江馳的變化看起來依然很大。

不是外貌,而是氣質,他看起來更內斂深沉了,恍惚間和原着裏、未來那個陰郁強大的主角漸漸重合。

但他看起來很平靜,搞得楚奚也拿不準他到底是更黑了還是長大了。

“我好想你啊,哥哥,”江馳看了他許久,開口:“你有想我嗎?”

楚奚:“有啊。”

确實有,少了一個黏人精,他還怪不習慣的。

江馳笑起來,“等我忙完,我就回去找你。”

楚奚不假思索地答應:“好。”

兩個人開着視頻,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自然得好像沒有誰離開、彼此還在同一屋檐下。

但楚奚實在沒有什麽事情幹,和江馳經常接收到消息處理比起來,他閑得簡直要死。

江馳看着他在床上滾了半天,終于說道:“哥哥很無聊嗎?”

“是啊,”楚奚懶洋洋翻了個身,“現在的我,比鹽還閑。”

江馳想了想,指尖在屏幕上點擊幾下,然後楚奚就收到了一堆信息。

股權轉讓通知、銀行卡餘額數字變更、以及許多亂七八糟的業務。

楚奚:“……”

他看着卡裏忽然增長到可怕的數字,遲疑地問道:“……你幹嘛?”

江馳:“你這麽閑,不如從現在開始學習一下怎麽當江家夫人。”

看到楚奚凝固的表情,江馳愉悅補充道:“先從打理家産開始吧,哥哥,我的一切都交給你了。”

楚奚:“……”

“當然,如果你對這條選項不滿意,我也可以聯系醫院,讓你重歸舊業。”

“不,”楚奚想了想,拒絕道:“你是想看到我習慣性的把那個世界的醫理知識代入到這個世界、然後釀成患者被切叽叽的慘案嗎?”

ABO人類和他原來世界的人類身體構造天差地別,楚奚一時半會兒還是改不過來。

江馳笑了幾聲:“那你只能選擇做江家夫人了。”

江馳說着“忙完就回來”,結果到了年底也沒回。

此時楚奚已經念大學了,并且在選擇專業的時候,又選了醫學。

只是之前根深蒂固在他腦海裏的知識沒法那麽快全盤推翻,他只能一邊試圖讓自己忘卻舊知識、一邊飛速學習abo醫理。

偶爾看書到深夜,他會對着窗外的夜色恍惚,感覺自己正一點一點揭下屬于原來世界的印記,再親手繪上新的。

他也不知道這種改變好還是不好,只是仔細想想,他對原來的世界确實沒什麽眷戀。

他沒有親人,孤身長大,沒有紅塵裏牽腸挂肚的羁絆,除了一套名下的房産,他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于是他沒再糾結,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種改變。

又到了新年,只是這一年,江馳沒在他的身邊。

兩個人照舊視頻,但一接通,他就發現江馳的神色不太對。

他許久沒有露出過這種陰霾又焦躁的神色了,眼底甚至染上一片猩紅。

楚奚皺起眉:“江馳?”

江馳聲音都繃緊了:“啊,哥哥。”

“你怎麽了?”

“我好想你,”江馳死死盯着他,眼神直白刻骨,連嗓音也低沉沙啞起來:“想的要瘋了。”

“……”

楚奚想了想,不确定地問:“你現在是……易感期?”

他在家裏,只穿着最簡單的衣服,露出的鎖骨線條白皙優美,脖頸細長,江馳仔仔細細掃視一遍,想起自己曾經在他肌膚上刻下的痕跡,一雙眼變得更黑,恍若寂靜若死的冬夜。

他伸出手,隔着屏幕撫摸了他一遍,喉結滑動:“怎麽辦呢,哥哥,我想你,又不想見到你,你能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麽辦嗎?”

楚奚:“……”

或許是他停的有些久,江馳緩緩笑了一下,沒再說話,直接挂了視頻。

楚奚站在原地,思考起他這個笑的含義。

不管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

既像野獸面對獵物時的勢在必得,也像某種破釜沉舟的決心。

楚奚心頭一跳,接着,他才意識到江馳這種反應的原因,歸根究底,是因為想抱他。

“………………”

雖然說早就在答應他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天,兩個人也無數次互相幫助過,但終究是不一樣的,他并沒有把握自己能坦然接受。

他心情複雜地想了一夜,沒等他想明白,家裏就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江的狀态很不好,”為首的女人說:“非常不好,甚至有了自毀傾向,而你作為他的愛人,我想他現在肯定非常需要你。”

楚奚複雜了一夜的心情此時忽然冷靜下來:“‘自毀’是什麽意思?”

女人看着他,頓了頓,無奈道:“你和他視頻的時候有注意到過他的房間背景有任何變化嗎?他把自己關起來了,關了五天,誰也不見,雖然Alpha的體能非常優秀,但我怕再這麽下去,他會……死。”

“我們不能沒有江,”女人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而我相信,你也不能沒有他。”

楚奚艱難地眨了眨眼:“帶我去見他。”

原着後期的江馳,已經變得強大無比,沒有誰還能傷害得了他,他也從來不會放過傷害他的人,往往會用千百倍報複回去。

而現在的江馳,同樣強大,他卻選擇了主動把自己關進了籠子裏。

因為害怕傷害到他嗎?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他連周圍的環境都沒注意,直接跟着女人匆匆走到江馳房門前。

從前都是江馳來敲他的門,如今也到了他敲江馳房門的時候了。

女人把他帶到以後就離開了,楚奚閉了閉眼,手剛碰到門,門便無聲滑開。

他來不及困惑,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直接走了進去。

房間裏一片黑暗,他剛踏進門,江馳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像一只迅疾的野獸,“嘭”地把他推到門上。

“你為什麽在這?”江馳聲音極低,仿佛是從牙關裏逼迫出來,還有些顫抖,“滾出去。”

房間裏的雪松味蔓延,帶着強烈的危險和進攻意味,恍若無形的利箭,所有箭頭直指楚奚。

他身體有些發軟,克制住想逃跑的本能,喉嚨裏卻不自覺地發出一聲細碎的喘息。

江馳一愣,猛地放開他,偏過頭,不再看他:“出去,哥哥。”

“你為什麽不看着我,再把這句話說一遍呢?”楚奚停了片刻,反問:“你其實根本不想讓我出去,對不對?”

江馳五指攥緊,聲音又恢複了平靜:“那我出去。”

楚奚抓住他的手腕,只是短暫的觸碰,也讓江馳立刻渾身緊繃,想也不想甩開了他。

楚奚感覺有點好笑,又有點心疼:“你怕我啊?”

他往前走一步,江馳後退一步:“你為什麽這麽怕我,連看我都不敢……你不喜歡哥哥了嗎?”

江馳被他壓迫到退無可退,像一只走到絕境的野獸,發出混亂的嘶吼:“你怎麽敢來,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你怎麽還敢過來,你不怕我掐死你嗎?”

易感期的他對楚奚的信息素敏感無比,再壓制不住心裏藏着的野獸,毀滅和占有的欲望喧嚣沸騰,他恨不得把楚奚掐死在自己懷裏、又恨不能奪去他的全部呼吸,看他絕望的哭泣,聽他破碎的聲音,殘忍地掠奪他的一切。

當他意識到自己竟然想完完全全毀了楚奚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但是他沒想到,楚奚會過來。

楚奚又一次抓住他的手腕,沒費半點力氣,江馳動了一下,可能是想反抗的,但可惜,江馳在他面前,從來都毫無反抗之力。

所以他才會主動鑽進籠子裏,像一只被抛棄的困獸。

絕望又不甘,嘴裏說着讓他滾,結果反而是自己被逼得走投無路。

明明他那麽強大,輕易就能推開他。

楚奚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你這麽想,那你就試試,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掐死我。”

江馳手指顫抖着,想要收攏指骨,勒斷他漂亮的脖子,但真正做出來,卻只是一次小心翼翼的撫摸。

輕的不能再輕的動作,生怕把他碰壞了一般。

楚奚笑了起來:“你做得到嗎?”

“……哥哥,”江馳輕聲哀求:“別這麽對我,求求你了,不要這麽對我。”

楚奚知道他在害怕,但是沒辦法,他的野獸因為他鑽進了籠子,只能再由他親自帶出來。

房間裏黑得要命,楚奚憑借直覺,走過去抱住江馳,把他推到牆上。

最高明的馴獸師用的從來都不是殘酷的懲罰,他們會走進籠子裏,主動和困在籠中的野獸相伴。

楚奚壓低他的頭,在他耳邊慢慢說道:“我喜歡你。”

江馳渾身一僵,連呼吸都忘了。

“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還很想你。”楚奚徐徐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麽,不會的,江馳,你不要怕,你這麽喜歡我,你舍不得傷害我的。”

“哥哥……”江馳聲音嘶啞,語氣茫然又委屈,就像一個被人搶走了最寶貴的玩具、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過了許久以後,他才伸出手,抱住楚奚:“我怕,我怕得要命,你救救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你救救我。”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他輕聲說:“我想抱你、想控制你,想讓你只能看着我,還想把你捏碎、再親手組裝起來……我是不是很可怕?”

楚奚:“……”

雖然我知道你病嬌,但你也沒必要描述的這麽詳細……

他無奈地嘆息一聲:“是,你可怕極了。”

江馳頓時不說話了,只是把他抱得更緊。

他就像什麽小動物,渴望別人不嫌棄自己猙獰的模樣,然而當別人伸出手時,他又蜷縮起來,怕自己吓到別人。

“但是我不怕,”楚奚說:“你既然這麽想聽好聽的,那我就說給你聽。我知道你什麽性格,知道你恐怖的占有欲,知道你發瘋的時候會是什麽樣。我什麽都知道,我從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了,可是我還是選擇了你。”

“我還知道你有多喜歡我、有多離不開我。江馳,你到底在怕什麽,你是怕你對我的愛敵不過你的毀滅欲嗎,可你也見到,你傷害不了我。”

“你喜歡我,比喜歡你自己還要更喜歡我。”楚奚聲音慢慢變得溫柔:“所以江馳,相信你,也相信我,不要再躲了。”

江馳箍住他的手臂猛地收緊,仿佛溺水将死之人抓到最後一塊浮木,無論如何也不肯把它還給這個人間。

“哥哥……”

楚奚感覺到有溫熱的眼淚落在了他的脖頸處,他一下就心軟了。

他長長地、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你呀……”

江馳在黑暗之中沉默抱着他,仿佛擁抱着自己的整個世界。

過了一會兒,江馳忽然把他抱了起來。

楚奚知道他想做什麽,事到臨頭,緊張感反而消去不少。

被放在床上時,他後腦不小心嗑到了床頭,不疼,架不住楚奚有心想找事:“你是瘋狗嗎?”

他聲音裏還帶着笑意,修長幹淨的手指輕撫着江馳的側臉。

“我是,”江馳握住他的手,額頭相抵,呼吸輕到幾乎難以察覺:“你是唯一能制服我的鎖鏈。”

楚奚垂眸看着他,“我可管不住你。”

“你能,”江馳吻住他的眼皮,“你明知道,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就能為你赴湯蹈火。”

這種時刻,江馳很難壓抑住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這點從他分化的時候就顯露出來了,每次他都是緊緊箍住楚奚,絕對不允許他逃開自己的懷抱。

Alpha陡然變化的氣息讓楚奚察覺到危險,但他沒有躲,只是抓住了江馳的手臂,低聲道:“你真這麽聽話,那就輕一點。”

江馳頓了頓,再開口時,已然變換了語調,無限親昵地撒嬌:“好啊……我最乖了,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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