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晚還拖着你聊天,打擾到你休息了。」
——他正在做着自己最為不齒的事情,并且并不打算停下來。
而此時厲正在廚房做早飯,郁的消息提示彈出來的時候,他有種說不出的開心。
這位年輕醫生儒雅又禮貌,一來一回的每一句平常對話都讓厲覺得……覺得自己是被好好尊重的。這話說出來好像有點好笑。他過了太久被人踩進地底裏的日子,有人把他從地上撿起來抖一抖灰他都覺得受寵若驚。
不過也沒別的,他沒有想要別的,畢竟碰上同類是這麽的難,他只是想交個朋友。
朵朵啃着她的手抓餅,問厲今天能不能帶兩個雞蛋去學校?
厲:你一個人吃的了兩個嗎?
朵朵:我想給小川一個。
厲:小川是誰啊?男生還是女生?
朵朵:男生,小川是我朋友呀!我想分給他一個雞蛋!
厲:男生不可以。
朵朵: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後來郁收到一條沒頭沒腦的消息:「郁醫生,你喜歡吃雞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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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第六遍說這句話:你什麽時候走。
林賴在店裏:你們超市還趕客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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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低頭盤賬:你是客人嗎?
林厚着臉皮:我在給朵朵輔導作業呢。
厲瞥他一眼:我女兒成績很好,用不着你輔導。
朵朵特大聲地來了一句:林老師,這道題怎麽做啊?我想了好久也沒想出來。
林傻笑,厲有點憋悶:你有沒有良心啊?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好幾天,林不再像最開始一樣激進,而是改用這種這種方式滲透進他的生活裏,以至于厲的拒絕都變成了拳頭砸在棉花上,一點用都沒有。
下班以後,厲牽着朵朵回家,林跟在後面。到了樓下,厲把鑰匙給朵朵,讓她先上去,他想和林談談。
朵朵上樓梯的時候,兩個辮子一甩一甩的。
林擡起頭盯着看,忽然就說了一句:她的媽媽是什麽樣的人?
厲只覺得疲憊,瞬間什麽都不想說了。林确實如同十二年前一樣自說自話無理取鬧,以前厲就連他的任性也是喜歡的,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想承擔這份任性了。
所以厲說:和你無關的人。
厲的手機響了起來,有電話進來了。他沒有再多說,捏着手機轉身上樓。
是郁打來的,厲沒有接到,他也沒有再回過去了。最近他們聊得很多,厲單方面認定他們是網友了。
過了一會兒,郁給他發了消息:「在忙?」
厲随口說了一句:「哄朵朵睡覺。」
郁:「哄孩子也是你的事?你愛人從來不管的嗎?」
厲:「我一個人。」
郁:「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厲:「嗯。」
郁:「你今天心情不好。」是肯定句不是問句。
厲:「?」
郁:「今天話特別少,發生什麽事了嗎?」
「需要當面聊聊嗎?」
「我明天回來。」
有的人口無遮攔,有的人句句試探,有的人捧着一顆灰撲撲的心擦了又擦還不敢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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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回來的那天,厲決定按照約定請他吃飯,選了很久才定下餐廳。他先在家裏陪朵朵吃了晚飯,然後才出門。郁的飛機七點落地,到城區大概八點,厲很早就在店裏等。
郁到的時候,肩上還落着雪花:你一個人?
這話問的厲有些尴尬:啊……
郁笑了笑,過來搭他的肩膀:我以為朵朵也在呢,就我們倆的話,去酒吧坐坐?
實不相瞞,厲這把年紀了還沒去過酒吧,學生時代是個書呆子,剛上班的時候腦子裏只有教學,想做出點名堂來,後來被發配到鄉下去了,和這些時髦的東西更沾不上邊。
沒來過酒吧,但會喝酒。以前在鄉下的時候,一個人關在小破屋裏喝很便宜的二鍋頭,喝完把門一反鎖,發瘋也沒人管。
後來做爸爸了就喝得少了,但是酒量還在。
郁有點訝異,忍不住勸他喝慢點。
厲又灌下去一杯,突然坦誠:我不是朵朵的親爸爸。
郁愣了一下:……這樣。
厲按了按酸澀的眼眶:是朋友的孩子,那個朋友在我困難的時候幫了我很大的忙。
郁撫上他的肩膀:他一定很信任你才會把女兒托付給你。
厲:其實我以前是老師,這個朋友是我校長。
厲笑起來,又說了一遍:我以前是老師,看不出來吧。
郁的手從他的肩上移到背上,哄孩子一樣輕輕拍了拍:看得出來,真的。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郁總是這麽會說話,厲一高興又多喝了幾杯。
後來厲有點醉了:我告訴你個秘密。
郁想他或許是要對自己出櫃,便只看着他不說話。
厲晃了晃腦袋,又不肯接着說了:算了,算了。
他一瞬間清醒了,怕把好不容易認識的朋友吓跑了。
在那之後,他們經常見面聊天,無話不談。郁用三個月的時間介入了這個男人的世界。
厲說起自己做老師的那些年,有時也與他說起自己的初戀,但刻意隐去了性別,只自嘲沒有師德,沒臉沒皮和自己的學生好了,然後被人發現了舉報了,就只能去鄉下學校。
郁很快就猜出所謂的初戀是林,這種感覺很奇妙,他竟然在聽前男友的前男友說他們的愛情故事。一開始,他的重心全在林的身上,到後來……到後來他已經分不清了。
厲是這樣描述他們的分手的:反正後來他就走啦,我就一個人被留在那裏了。
而在之後的故事裏,郁仿佛看着他迅速地枯萎下去。
厲的故事磕磕絆絆說完了,他第二次說這句話:我告訴你個秘密吧。
郁湊上去,在他嘴角上輕輕碰了一下:讓我猜猜,你喜歡男人?
厲呆了呆:你……
郁捧着他的後頸吻下去:還是,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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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發現不對也是在這個時候,厲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他,林只有在他來接孩子的時候才能偶爾和他說上幾句話,看得出來厲最近心情不錯。
有一次林和朵朵聊天,問她爸爸最近在忙什麽。朵朵說爸爸交了新朋友,他們經常一起玩,就像我和小川一樣。
林蹙了蹙眉:什麽朋友啊?
朵朵:郁郁哥哥。
林頓了一下:他是……姓郁嗎?
這個姓并不多見。
朵朵:是哦,郁郁哥哥是醫生!超級厲害的!
林的臉一下就白了,他給郁打電話,郁沒有接,林直接找去了醫院,整個人氣得發抖。
郁擡起頭:你吓到我的病人了。
林捏緊了拳頭:我在走廊等你。
郁從門診室出來,林一把把他拽到了樓道裏,拳頭直接上去了。
林: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為什麽啊?!
郁:你就這麽喜歡他嗎?他好像沒那麽喜歡你啊,才三個月我就上手了。
郁是故意的,他在說謊,他可能比林本人都清楚厲有多喜歡他。
厲說起高三的時候要晨跑,班主任要陪着一起跑,可是他從小體育就不好,就混在人群裏濫竽充數。他跑第二圈的時候,林跑第三圈追上來,往他手裏塞一個食堂買的熱乎乎的煮雞蛋,跟他說你捂捂手。
厲說起他有時候午休會把林喊去辦公室,因為教室裏很熱,不開空調。不做什麽,也不敢做什麽,就是講題。林不認真聽,撐着腦袋不看題只看他,一會兒就趴桌上睡着了,小孩兒一樣,睡覺還流口水。
那時候他為了和林多見面,退租了學校的教職工宿舍,去外面租了一間小房子。厲說林這人挺嬌貴,蓋羽絨被居然會過敏,他去商場選了嬰兒用的那種絨毯,後來還沒用上……他帶去鄉下了。
厲記得他們之間的每一件事情,郁漸漸嫉妒得發狂。
于是林又給了郁一拳:你去招他做什麽?你憑什麽?!
郁還了回去:那你呢?憑你一出事跑得比誰都快?
林怔住。
郁:還是憑你從來沒關心過他後來過得怎麽樣?開不開心?順不順利?
林啞口無言。
郁:他過得不好不開心不順利,好不容易有個對他不錯的朋友還生病過世了,他把朋友的女兒接過來養到現在。你關心過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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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回去的時候看到林等在他家樓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動作深深刺痛了林,他不明白,為什麽厲寧願把那些話告訴一個才認識三個月的人,也不願意和他說。厲只會用冷硬的語氣一遍又一遍對他說:與你無關。
林擡起臉:我就這麽無法饒恕是嗎?你讨厭我?
厲看到他臉上的傷:……你臉怎麽了?
林不講道理地纏上來抱他:老師,我們像以前一樣,我重新追你好不好?我重新追你,你不要喜歡別人。
厲嘆了口氣,叫他大名:你能不能別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