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曹操原配
丁璇認真地算了一下她和馬超的年齡。
馬超,公元176年出生,今年21歲,矜貴風流又略帶着幾分乖戾,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驚豔。
她,丁璇,曹操的原配,年齡就不說了,雖然她整天被人叫做夫人,也有着一個十幾歲的兒子曹昂,但是!
這并不是馬超能叫她母親的原因!
她看上去也不比馬超大多少啊!
不對,她本來就不比馬超大多少,他倆完全是同齡人,馬超叫一聲姐姐還使得,叫一聲娘,那就是天雷滾滾劈在她身上。
丁璇心頭千萬頭羊駝呼嘯而過。
面前的馬超有多好看,就有多紮她的心。
月光皎皎似玉屑,夜風徐徐像是情人的手,無論來人是誰,都應該配合這良辰美景上演一出風花雪月事。
偏馬超這……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丁璇幽幽地嘆了口氣,眉梢輕挑,問道:“我有這麽老嗎?”
夜風拂過,屋內懸挂着的彩稠翩翩起舞,桌上馬超寫字的錦緞也被吹動,嘩嘩地響。
丁璇的表情幽怨得很,拉着人從虛幻回到現實。
馬超劍眉微蹙,眸光不似剛才柔和,看着丁璇的目光滿是審視之色,像是藏在黑夜裏的獸。
稍微不留意,便會被他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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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大步進屋,譏諷出聲:“你就是袁尚送來的美人兒?”
“怪道父親轉了性子,不再甘心一輩子待在關中之地。”
他父親的妻妾在戰亂中被殺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天下。
世間從無無男子給女子守寡的道理,更何況,他的父親不到四十,正是男子身強力壯的年齡,身邊若沒有女子來疏解,那日子要多難熬?
袁尚便給他父親送來了十個美人兒。
一來讨好他父親,讓他父親幫着打曹操。
二來麽,世間男兒皆好色,枕頭風吹多了,袁尚對他父親的把控也多些。
馬超對袁尚送美人兒的事情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多嘴的侍從來回,那些美人們,個個如花似玉,國色天香,瞧上一眼,便叫人酥了骨頭。
他當時只道是誇張,如今來看,叫人酥了骨頭或許沒有,但卻能亂了人的心神。
在打開房門的那一瞬,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死了數年的母親。
可等那女子清越的聲音響起,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仔細看來,面前的女子和他的母親并不是很相像。
他的母親是世家女,溫婉端淑,氣若幽蘭,而眼前的這個女子,只會讓人想到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她有雪的冷,也有梅的傲,但更多的,卻是那種敢于天公争鋒的明烈與張揚。
她不是他娘。
他娘早就死了。
十四年前,他的母親被人架在城樓上,逼他父親退兵,不得攻城。
他父親答應不攻城,卻也沒退兵。
雙方堅持了十天,第十一天,母親的頭顱被人砍下,扔在他面前。
他抱着母親的頭顱哭得昏天暗地,耳畔是父親怒吼和将領們的沖殺聲。
漢室腐敗,各地大亂,首先亂起來的,便是他所在的邊疆。
亂世之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是常态。
他的父親如此告訴他。
“那麽亂世,什麽時候能結束?”
“或許十年,或許百年。等着吧,亂世終究會結束,新的天子會拯救萬民于水火,我們不用再過朝不保夕的生活。”
可新的天子并沒有出現,董卓廢立皇帝,十八路烏合之衆聯合讨董,董卓死後,王允呂布專政,李傕、郭汜替董卓報仇,重新殺入長安。
漢獻帝被迫逃離長安,中原所謂的諸侯王們自相殘殺不斷。
新的天子會出在他們之中?
呵,他馬超第一個不服。
一群連呂布都打不過的廢物,有何資格争天下?不過占了中原的富饒之地的碌碌小人罷了。
連一聲枭雄都配不上。
馬超一邊走,一邊把在外間時脫掉放在手臂上的罩衫重新披在了身上。
馬超的父親雖然出身清貧,但他的母親出身世家,年幼之時,他與母親相處更多,養就了他與母親一樣的世家做派。
縱然是校場習武,衣服也穿得規規矩矩,裏衣,外衫和罩衫,一件都不能少。
校場上旁的武将熱了脫了衣服,光着膀子,唯獨他衣服整潔如舊,立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糙老爺們裏,鶴立雞群般格格不入。
邊疆之地雖然民風彪悍,沒中原那麽多規矩,但他自幼受到的是世家女母親的教育,縱然面前的女人是袁尚送給他父親的美人兒,身份并不高,或許還是娼妓,他骨子裏的教養也不會讓自己輕薄她。
在女人面前脫衣服,是很失禮的事情。
馬超穿好罩衫,負手而立。
他的罩衫似紗非紗,似緞非緞,極輕薄,又是月白色,立在月光下時,像是身上罩了一層如煙似霧的朦胧月光。
越發襯得他超脫如天神,清俊威儀。
馬超冷冷道:“你走錯院子了。”
“我爹的院子出門向右,穿過畫廊和長亭,就是了。”
“誰說我要找你爹了?”
丁璇道。
只要馬超不喊她娘,那麽一切都好說。
“我找的是你。”
丁璇重新坐下,斟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馬超面前。
關中之地晝夜溫差大,比中原稍稍冷一些。
惡劣的環境讓這裏的人生出了無窮的智慧。
比如說,馬超屋子裏的茶應該是中午泡的,放到現在,仍是溫溫的。
丁璇抿了一口茶,雖然是中午的茶,但入口綿長,後味醇香,比之她在曹操那裏喝的茶也不差分毫。
馬超卻是瞧也未瞧杯中茶。
于是丁璇懂得了,這位錦馬超,是十足的世子爺,比半路當皇帝的漢獻帝都講究。
莫說隔夜的茶不喝了,中午的茶放到了晚上,他都不會喝。
丁璇便自己喝茶,對馬超道:“我姓丁,名璇,字懷玉,你可以叫我懷玉。”
這個時代的名和字要麽是以排行起,要麽是名字相互呼應。
比如說伯仲叔季,孫策,字伯符,是老大,孫權,字仲謀,是老二。
曹操的孟德,和馬超的孟起,也是這個意思。
而諸葛亮字孔明,趙雲字子龍,便是相互呼應。
她的名字也是相互呼應的。
怕自己的名聲不夠大,馬超沒有聽說過,丁璇又補上一句:“我是曹子修的母親。”
曹昂被鳳凰庇護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天下,馬超雖然在關外,但也應當聽說過。
丁璇話音剛落,便迎來了馬超懷疑的目光,丁璇一笑,道:“當然,是名義上的,我很年輕,沒有這麽大的孩子。”
馬超背在身後的雙手放了下來,看了看丁璇,聲音微冷:“你不怕我殺你?”
“我要是害怕,就不——”
丁璇的話尚未說完,馬超漂亮得有些過分的臉突然貼在她面前,修長的手扼住了她纖細的脖頸。
馬超壓湊在丁璇臉前,手指稍稍用力,女子的臉便因呼吸不暢,而泛起淺淺的紅。
可盡管如此,女子的眼中仍是一點慌亂也無。
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像是在欣賞一幅絕美畫卷。
馬超低聲道:“別以為我不敢殺你,這個世界上,沒有問我不敢殺的人。”
馬超說話間的熱氣噴灑在丁璇臉上,略有些癢,丁璇笑了笑,因脖子被緊緊扼住,她的聲音略有些啞:“我當然知道。”
能看着旁人殺了自己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兄弟的人,沒有什麽是他做不出來的。
此時扼住她脖子的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馬超雖然是矜貴的世子爺,可當旁人一旦損害他利益的時候,他頃刻間便會化身奪人性命的殺神。
這就是錦馬超,嗜血的武将和清貴世家子弟的完美融合。
然而丁璇卻并不覺得馬超會殺她,哪怕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便能取她的性命。
馬超雖勇,可不是勇而無謀。
他是一個把曹操打得什麽計謀都用了一遍,都沒有打贏馬超,最後不得不用了最上不得臺面的反間計,讓馬超韓遂自相殘殺,才勉強戰勝了馬超。
這樣的馬超,是不可能一得知她的身份,便會對她下殺手的人。
馬超在看她手裏有多少籌碼。
又或者說,試一試她的深淺,看她在瀕死之間,會不會吐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可惜,她注定要讓馬超失望了。
丁璇微微一笑,道:“袁尚狡詐無信,孫策遠在江東,你怎麽就知道,他們一定會舉兵随你攻打曹軍?而不是坐收漁翁之利?”
“你西涼鐵騎雖強,可我青州兵亦非庸才。只要守住荊州,孫策橫渡長江不過一句空談,而小兒袁尚,他的父親袁紹我尚且不放在眼裏,又怎麽會懼怕一個小小的袁尚?”
感覺到自己脖子上馬超的手指松了一分,丁璇繼續道:“我麾下武将個個有萬夫不當之勇,不需要我出馬,他們便能将袁尚活捉祭旗。”
“跟這種人合作,公子爺,您沒病吧?”
馬超松開了手指,絲毫被她的言語所激怒,一臉的平靜,像是早就知道這樣的結局一般。
丁璇閃了閃,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她猜得不錯,馬超本就無意與袁尚孫策合作,他原本設想的,不過是讓袁尚孫策拖住曹軍,而馬超星夜疾馳,一舉攻破曹操的大本營許都。
再由許都出兵,攻擊正在與袁尚孫策作戰的曹操的後軍。
首尾不能相顧的情況下,曹操只能選擇一方突圍。
前面是與自己作戰多日兵馬疲乏的袁尚和孫策,後方是養精蓄銳血氣方剛的馬超。
曹操只能選擇從前軍突圍。
曹□□戰,袁尚與孫策亦會受傷頗重。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馬超只需清掃戰場,安撫戰亂後的百姓,便能穩穩地把天下拿在了手中。
漢中的張魯,益州的劉璋,不過是碌碌小人,冢中枯骨,馬超甚至不需要自己親領兵臨城下,只需做出佯攻的姿态,張魯劉璋便會自請投降。
群雄逐鹿的局面終于結束,亂世會在馬超的鐵騎下統一。
這,就是西涼錦馬超。
他本就是驚才絕豔的一方諸侯啊,不過天公偏心太過,喪母,喪父,喪妻,喪子,世間所有的苦難都讓他嘗一嘗,把他嶙峋傲骨一寸一寸打磨,和着血淚咽在肚子裏。
最後颠沛流離,落在劉備手下,做個鎮守羌人的吉祥物,壯志豪情不能舒展,在47歲那年郁郁而終。
甚至在臨死前,還上書劉備,求劉備善待自己唯一活着的親人馬岱。
而馬岱,不過是他的堂弟罷了。
他的驕傲如錦年少輕且狂,硬生生地被生活打磨得一點也不剩。
看着面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再想想歷史上他的下場,丁璇心口突然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所塞滿。
踏平亂世,肅清九州,成為天下之主的誘惑太大,馬超不信天命,不要民心,他只要天下,這種情況下,勸他投降,無異于讓鐵樹開花。
但,縱然沒有弱點,知道他想要什麽,便能從他想要的東西上下手。
丁璇展顏一笑,道:“孟起,你争不過我的。你若不信,咱倆可以打個賭。”
馬超眸光微轉,滿是不屑之色。
丁璇道:“我若贏了,你馬家世代鎮守西涼,非亂世不得出。”
“我若輸了,願将所有青州兵拱手相讓,俯首稱臣。”
馬超挑了挑眉:“就你?”
丁璇道:“孟起莫要小瞧我,女子在這個世道上的作用,可不僅僅是相夫教子。”
說到這,丁璇聲音微頓,身體前傾,看着馬超那張因距離近而無限放大的俊臉,眨了眨眼睛,道:“孟起,我忘記與你說一件事了。”
丁璇呼吸間的熱氣吐在馬超臉上,像是羽毛撫養,癢癢的,馬超不自然地側了側臉,然後便聽到,丁璇的聲音帶着幾分狹促,像是貓兒偷完了腥,惬意地在太陽底下曬着肚皮。
“我叫子龍扮成你去調西城軍了,算一算時間,此時已經在城外了。”
馬超眼睛輕眯,須臾瞳孔微微收縮,偏過臉,第一次認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丁璇聲音悠悠:“你們西涼出良駒,想來子龍不日便能攻破袁尚的後軍。”
“所以,孟起,這個賭,無論你想不想,你都只能跟我打。”
馬超目光冰冷,丁璇手指繞着垂在胸前的頭發,笑着道:“唔,不要怪我,這個主意是我們家軍師想出來的,我不過是拖着你,不讓你出屋子罷了。”
“你要是恨,就恨軍師吧。”
丁璇指了指先前馬超指給她的馬騰的院子的位置,道:“我家軍師現在就在你父親院子裏,你現在過去,或許還能出出氣。”
“你,要不要過去?”
回答丁璇的是馬超決然離去的背影。
房門砰地一下被重重關上,震得屋子裏的紗幔擺動不已,燭光搖曳似跳舞。
馬超沖天的怨氣,隔着房門都能感受到。
也是,袁尚此人雖不夠枭雄,但也不是一個豬隊友,是他一個能夠吸引青州兵火力的靶子。
一朝這個靶子成了不日與他反目成仇的矛,這種事情,擱誰身上誰都氣得吐血。
也就是馬超修養好,沒有當場爆粗口。
丁璇手指摸着下巴,露出了自諸葛亮出荊州後的第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不好意思了諸葛軍師,将她玩弄于鼓掌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請感受一下西涼馬孟起的憤怒吧。
不用擔心死無全屍的這種血腥問題,馬騰在場,不會讓馬超傷到諸葛亮性命的,再說了,她随身空間裏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救死扶傷的良藥。
馬超只會身體力行地告訴諸葛亮,什麽叫做神威天将。
丁璇打開窗戶,擡頭看着月色。
啊,今晚的夜風,可真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