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煥然,鈕煥然。

北極閣這幾條胡同的“大哥”。正經職業是鋼鐵廠工人——那個年代最令人羨慕和崇拜的。

“蝌蚪,別拉了,趕緊起來給然哥讓地兒!”徐強說。

“是是。”蝌蚪麻溜應着,“然哥你等會兒啊,擦完屁股我就起來。半分鐘,半分鐘。”

“不着急。”鈕煥然很低地應了一聲,然後點起一根煙。

隔了一會兒蝌蚪似乎站起了身,“然哥,快來!”又過了一會兒,安靜的廁所就想起一陣撒尿聲。

很有力量。

田果注意到李曉紅與丫蛋同時深吸一口氣。

這算不算是一種騷擾?

隔壁,幾個男孩接着剛才話題的聊,只不過這一次圍繞的主角從臺球變成了鈕煥然。

“然哥,晚上要是沒事跟我們去九條那邊玩臺球吧。”徐強慫恿。

“多少錢一局?”鈕煥然問。

“五分一局。”徐強說。

“這麽便宜?”鈕煥然質疑,淡淡道:“不會有詐吧,九條那邊的人可精明,小時候沒少讓咱們吃苦頭。”

“是讓我們吃苦頭,他們可不敢讓你吃苦頭。”蝌蚪讨好地對鈕煥然說,“哥,你還記得當年跟你約架,後來被你打得三天不敢出家門的那個呂胖子嗎?”

鈕煥然沉默一瞬,道:“不記得了,哪個呂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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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住九條47號院的那個呂大慶,後來去東北了,是在沈陽還是在吉林來的,反正現在回來了,開了一家臺球館,就在九條。”徐強說,“那天我跟蝌蚪去那邊挑卡帶,正好看見他,嘿,現在他可不胖了,特瘦,比蝌蚪還瘦,然後就說起了臺球廳,還問你來的,說一定帶你過去玩,他請客。”

“他有那麽好心?”這時對話裏出現了第四個人,田果聽出這人是住在自己家隔壁的劉長江。“然哥,那個呂胖子挺陰險的,你小心點,我看這家夥是來者不善,最好別去。”

他的話引起了徐強的不滿,“咋的,聽你的意思然哥還怕他?”

蝌蚪也不服氣:“就是,然哥啥時候怕過別人,這片胡同從南到北哪個人敢惹然哥,當年呂胖子不守規矩,明明說是單挑,結果拉了三個幫手過來,不照樣被然哥揍得服服帖帖。然哥,去吧,我覺得呂胖子沒啥意思,就是想和你敘舊。”

鈕煥然沒說話。

劉長江說:“然哥,別去,我知道你不怕他,也不怕打架,但是跟那種小人犯不上。”

“劉長江你別挑事啊。”徐強特別不高興地說,“啥叫小人?這都快過去十年的事了,就不允許人家呂胖子改過自新?再說了,就算真打起來又能咋地?”

“徐強,你能不能動腦子想想,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現在是法治社會,查的嚴!要是把人打傷了你得負法律責任”劉長江急了。

“負個屁!”蝌蚪使勁啐口唾沫,“查的嚴又咋的,然哥老爸是所裏領導,就是真出事了咱有人怕啥!是吧,然哥!”

“你......”

劉長江還想說什麽,只聽鈕煥然特不耐煩地罵了一句“行了,都閉嘴吧,嗡嗡地說的我頭疼。”

他應該是起身了,田果聽到系皮帶的聲音。

“然哥,晚上你去不?”徐強小心翼翼地問。

“再說吧,今天沒空。”

“那明天呢?”蝌蚪又問。

“明天也沒空,這個星期都沒空。”

聽出他話裏的不耐煩,所有人都乖乖閉上了嘴巴,他走時,幾位男孩又一同畢恭畢敬地說:“然哥,慢走。”

鈕煥然沒搭理他們。男廁所安靜了一瞬,然後蝌蚪與徐強就一起罵劉長江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男廁所那邊熱鬧,女廁所這邊也不閑着。

丫蛋一直偷偷瞄着楊曉紅,想問什麽但又不敢問,即使隔着一點距離田果都能看到她臉紅了。

“楊姐。”丫蛋終于開口了。

“嗯?”

“那個......”

“有話就直說,婆婆媽媽幹啥?你楊姐還能騙你?”楊曉紅似乎知道她要問啥,細長的眼眸微微眯着,透着股得意。

丫蛋挺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才壓低聲音問:“那個鈕煥然咋這麽厲害呢。”

“他咋厲害了?”楊曉紅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丫蛋将問題具體化,但不問人,問房子,“你看啊,咱們都是十幾口子住一個院子,他家咋七口人住一個大四合院呢,那四合院是他家的嗎?”

“是他家的呀。”楊曉紅笑得很媒婆,趕緊把知道的八卦一股腦地說給丫蛋聽,“知道他為啥姓‘鈕’不?”

丫蛋搖頭。

楊曉紅說:“鈕,就是鈕祜祿氏,他家是旗人。”

丫蛋驚訝:“少數民族啊。”

“可不是,他家祖上是在宮裏做事,血統正宗的滿人,聽說還是皇親國戚,出過幾個驸馬跟娘娘,這院子就是當年皇上賞賜的,就你家現在住的那個院子,其實原來也是他家的,還有蝌蚪家住的院子也是,後來特殊年代時政府給一分為三了。哎,若不是改朝換代,人家鈕煥然現在是貝勒爺。”

田果側頭一笑,覺得楊曉紅如果晚出生30年,絕對微薄第一段子手。

“呀,那我現在算是住在王府了?”丫蛋腦回路特殊,聽後興奮點與別人不一樣。

楊曉紅捂嘴笑,“可不是,你要是嫁給他,你還成福晉了呢!”

“福晉是啥?”丫蛋沒反應過來。

“你可這夠笨的,福晉即使貝勒爺的媳婦,你要是嫁給鈕煥然,你就是福晉了!”

“哎呀楊姐你說啥呢!”丫蛋臉羞得變成紅番茄。

隔壁男廁所有人聽見了,蝌蚪不嫌事大,嚷嚷着問:“誰要嫁給然哥啊?用不用我保媒?”

“我只負責鬧洞房啊。”徐強笑着□□話來。

“不給份子錢能吃飯嗎?!”劉長江笑着問。

一群小混混。

丫蛋哪裏見過這個,羞得身體發顫,仿佛中間那堵牆是透明玻璃。顫顫巍巍趕緊擦了屁股然後飛似地就跑出了廁所。楊曉紅露出一臉“壞事笑”,也拿紙擦屁股,正擦着,“咚——”放了一個又長又響的屁。

即使隔了兩個坑,田果也能感受到那股沖擊波。

隔壁男廁所頓時笑成一團,徐強嚷道:“我cao那邊誰啊,中午吃什麽啦,放屁跟放炸彈似的!”

蝌蚪嚷道:“差點給你蝌蚪爺爺崩坑裏去!”然後又是一陣壞笑聲。

楊曉紅跟沒事人似的提着褲子走了。路過田果身前時,還故意躲了兩下腳。

塵土飛起來。

田果沒搭理她,剛重生三天,她有好多事還沒整明白,沒工夫跟這種無聊的已婚婦女較勁。但是她記住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

楊曉紅走出女廁所時,蝌蚪徐強一幫人正坐在不遠處的板車上往女廁所這邊看。見她出來了,就壞笑着問:“紅姐,剛才是你放的屁麽?”

“不是。”她面不改色。

蝌蚪:“真不是?”

“騙你幹啥!”楊曉紅作勢要打蝌蚪腦袋。

蝌蚪嘻嘻哈哈地躲過,又問:“那是誰啊?我cao,真夠響的,隔壁幾條胡同估計都能聽見。”

“豈止是隔壁胡同,整個四九城都震了。”徐強笑着說。“這人估計中午是吃了炸彈沫子,要不然怎能放這麽大的一個響屁!再大點能把我家玻璃震碎了。”

幾個人正調侃着,田果一身素衣溜溜達達地從女廁所走了出來。楊曉紅回身看着她,眼中那股恨勁又出來了,再回過頭去時壓低嗓音對蝌蚪他們說:“你們不是要找放屁的人麽,我告訴你們,這人出來了,喏——”偷偷指田果,“趕緊問問吧,問她中午吃了什麽。我還有事,先走了。”

“紅姐慢走啊。”幾個半大小子嘻哈應着,随後将視線一同對準漸漸走進的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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