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舊日時光的山丘（二）

NO.10

第二天電影如期開拍，劇組的人首次聚齊，當然也包括徐心寧。方若绮發現徐心寧和黎華的接觸并沒有什麽異樣，兩位男女主角見面的時候只是禮貌地寒暄問候了幾句，客客氣氣的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拍檔，然後就各忙各的去了。方若绮暗自佩服兩位的演技：“這地下戀弄得也太專業了。”

“黎華，今天的第一場戲演的是你和徐心寧的重逢，在你們一起來過的老唱片店裏。你內心是雀躍的，但是又不能将那份雀躍明顯的表現出來。”即使男主角是當今的藝能天王，王瑞恩還是操心着前來親自說戲。

“好，我明白了。”

“以你的實力，我當然相信你。我的第一部電影，就拜托你啦。”

“哪裏的話，可以參演，也是我的榮幸。”

曾經一起角逐影帝的兩位對手，變成如今互惠互利的戰友，兩人的圓滑倒也讓這個過渡變得順其自然。

站在一旁等着讓黎華去換服裝的方若绮一直猶豫着要怎麽打斷他們，看兩人的談話告一段落，于是走上前去。

沒想到那個櫻花樹下的女孩兒會再次出現，看到方若绮，王瑞恩微微吓了一跳：“這位是……”

黎華看看身旁有點窘迫的方若绮，說：“這位是我的助理，方若绮。你們見過？”

“嗯。昨天在酒店外面的山坡上聽見方小姐在哼一首歌，我覺得挺好聽的，就問她是什麽歌，說不定可以拿來做電影的插曲。”王瑞恩出乎意料的沒有如實相告。

“原來是這樣。方若绮，那是什麽歌啊？”黎華左手托着下巴，露出他神秘的微笑問道。

“呃……歌名不記得了，在電視裏無意聽到的一首歌，也就會哼幾句罷了。”方若绮不好意思地說。

此時，三個人各自“心懷鬼胎”：王瑞恩心裏疑問，這樣資質的女孩躲到天王身邊做助理，是為什麽呢？黎華則在懷疑自己，看來方若绮昨天似乎沒說謊，難道在電影院裏是自己看錯了？而方若绮則很是不解，雖然王瑞恩這樣說正中自己下懷，但他為什麽要隐瞞昨天的真實對話？

由于各自的疑問都不便說出口，所以這場談話大家都很默契的點到即止，然後各就各位開始工作。

不知道是因為王瑞恩首次擔當導演壓力太大，還是因為他本身就是精益求精的性格，他對演員的要求非常高，就連對黎天王這樣的影帝喊上無數次“cut”也毫不心軟，所以現場氣氛總是很緊張。

這天收工後，方若绮回到酒店才發現需要幹洗的衣服落在片場沒拿，便自己折返回片場去取。

“咦，王導演還沒走嗎？”方若绮回到片場時，看見王瑞恩還坐在他的導演椅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背影有些落寞，與導戲時的霸氣截然不同。他想得出神，沒注意到方若绮的出現，而方若绮也不打算打擾他，輕手輕腳的收拾着要幹洗的衣服。只是她一不小心絆倒了一個腳架，哐當一聲，還是驚擾到了王瑞恩。

“方若绮？你怎麽還在這裏？”王瑞恩有點吃驚。

“有東西落在片場了，我回來取。王導演，你怎麽也還沒走啊？”方若绮沒話找話。

“……”

見王瑞恩無意回答自己，方若绮便識趣地告辭了：“王導演，拍戲很辛苦，你還是要注意休息哦。那個……我先回去了。”

“方若绮，你覺得這部電影怎麽樣？”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方若绮覺得很難回答，心想“電影還沒拍完，我哪裏知道怎麽樣啊。而且，在導演面前，這個問題難道不是只有一種答案嗎？”方若绮心裏确實有着自己對影片的見解，她覺得這樣的文藝片節奏太慢，有點不鹹不淡的感覺。但是像她這樣的小角色，又怎麽可能當着導演的面兒對電影指手畫腳。于是她故意避重就輕，只說這樣的文藝片很美，黎華和徐心寧的搭檔很默契，肯定很有票房號召力等等。

王瑞恩只是微笑着，沒有說什麽，他知道自己問了也是白問。“那你覺得，我平時很兇嗎？”王瑞恩見方若绮努力地說着好話，覺得沒必要，就轉移了話題。

對于王瑞恩的直白，方若绮不知道應該說他不會聊天，還是應該說他坦率得可愛，只覺得導演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難回答。

“啊，不會啊……導演有點威嚴，不是應該的嗎？”

“但大家好像都很怕我的樣子，都畢恭畢敬的叫我王導演。”

“那應該叫什麽？”

“不知道，只是‘王導演’三個字聽上去很像食古不化只會發脾氣的黑臉。”

“那要不……叫你‘王大哥’怎麽樣？導演就是片場的大哥大，所以也可以叫‘王大哥’啊。”

“哈哈哈，‘王大哥’聽上去好多了。”因為對電影拍攝不太滿意，加上片場氣氛總是壓抑，王瑞恩心裏的壓力很大，但和方若绮這個小姑娘聊了幾句，心情終于陰轉晴。“走吧，回去吧。”

“好的，王大哥！”

回到酒店的時候，兩人碰見了剛好下樓吃飯的黎華。王瑞恩對黎華誇獎方若绮，說你們家助理真是盡職盡責，那麽遠還跑回片場取東西。黎華則是點點頭微笑着，不知道是贊成還是什麽別的意思。

為期一個月的巴黎外景拍攝部分很快到了尾聲，最後一個鏡頭在黎華和徐心寧于埃菲爾鐵塔下的擁吻中結束。這個鏡頭方若绮期待了很久，因為她很好奇這對地下情侶會如何處理，是借機纏綿深吻呢？還是因為心裏有鬼而不在狀态呢？結果讓她大失所望，既沒有纏綿深吻，也沒有不在狀态，兩人借位演出，而且一次通過。這讓方若绮覺得自己道行太淺，看不清高手過招。

為了感謝大家的付出，也為了扭轉一下自己的形象，在巴黎的最後一個晚上，王瑞恩特意招呼大家去酒吧狂歡。

“你王大哥真拼……”看着眼前王瑞恩活脫的表現，黎華發自肺腑地說了一句。

“是啊……”方若绮也深深表示贊同。

大概是因為電影的拍攝告一段落讓王瑞恩很開心，又或者是因為幾杯酒下肚讓他徹底放松，酒吧裏的王瑞恩又是唱歌，又是玩游戲，和平時判若兩人。但至少把現場的氣氛炒的火熱，他想要扭轉自己形象的目的，應該是達到了。

酒吧裏吵雜的環境，讓方若绮不太舒服。“我出去透透氣。”她向黎華報備了一下，便自己往酒吧外走去。她靠在酒吧外面的牆上，百無聊賴的看着街上三五成群的年輕人來來往往吵吵鬧鬧，在頭頂那昏黃的燈光籠罩下，她覺得心安。在巴黎的這段日子，方若绮覺得很輕松，不是因為工作量少，而是因為遠離了日本，讓她得以暫時擺脫那惶惶不安的心情。沒想到的是，她還是遇見了一位老朋友。

“綺ちゃん（小绮）……？”

突然聽到有個女生用日語叫自己的名字，方若绮的心沉了一下，似乎停止了跳動，有那麽幾秒鐘，她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她想立刻逃走，但知道來不及，來人已經走到她身邊。方若绮擡起頭，看清那女生的臉。

“直希さん（直希前輩）！”碰上那關切的眼神，看到那令人心安的熟悉的臉，方若绮一下松了一口氣，緊緊的抱住了直希。直希是方若绮在日本做偶像時的同隊前輩，對她照顧有加，從那時候起兩人的關系就不錯。

為了不被酒吧裏的同事撞見這一幕，方若绮趕忙拖着直希往遠處走了幾條街。

“小绮，能見到你太好了！我們以為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方若绮的突然消失讓直希很擔心，沒想到這次來巴黎拍寫真會與她重逢，很是驚喜，但同時也有着許許多多的疑問。

“直希前輩……請不要問了，這裏不方便說。只是……見到你真的真的很開心。”方若绮紅了眼眶，緊緊握着對方的手，太多話不知道該怎麽說。

“小绮，我能幫你什麽嗎？”直希溫柔的問。

方若绮無奈的搖搖頭，說：“直希前輩，我的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但是……你确實可以幫我一個忙。”方若绮用懇切的眼神望着對方。

“我可以做什麽？”

“不要對任何人說你見過我。”方若绮決絕的要求讓直希吓了一跳，她意識到事情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複雜的多，于是她無奈地點了點頭。

怕自己離開太久會引起不必要的猜測，方若绮只得與直希匆匆一別，許多話都來不及講，又甚至，根本無從講起。臨別時，直希将自己的郵箱地址寫在小紙條上塞給了方若绮，讓她有需要的時候記得聯系。

方若绮回到酒吧的時候，看到黎華站在門口。黎華并沒有問方若绮去哪了，只是說自己要先回酒店，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去。剛與昔日好友重逢，方若绮此時內心的沖擊不小，也沒有心情留在酒吧裏狂歡了，便與黎華一起踏上了返回酒店的路。

其實黎華提前回酒店，是因為收到了徐心寧的短信，她在酒店等他。只是當他在門口看到失魂落魄的方若绮時，不忍心把她一個人丢在那個她不喜歡的地方，就把她一起帶了回去。方若绮把頭靠在計程車的車窗上發呆，眼裏沒有了焦點，路上一句話都沒講。黎華并不是沒有覺察到她的異常，也并不是沒有看到她泛紅的眼眶，只是紳士如他，既然她不願意講，那麽他也就不願意去打擾她的小世界。

下了計程車，走進酒店大堂，方若绮一眼就認出了坐在大堂咖啡廳裏的徐心寧，心裏頓時明白了幾分。她故意加快腳步，與黎華拉開了距離，匆匆進了電梯。電梯裏只有她一個人，正如她心裏，也只有她一個人站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