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們之間變得不再純粹了，範東雨感受到了，熊靖雪也是。

在察覺到了她可能轉變的情感之後，他幾乎天天都帶着萬分期待與興奮的心情度過，并祈求這一切不是他過分的幻想。

現在的她極有可能為他跨越朋友的那條界線，她喜愛他，男人與女人之間情感喜愛。

從前看着她，他總是得辛苦的掩飾他不純然的目光，怕她察覺自己超越朋友的那份情感會疏離他，但是現在他試着不再去掩飾喜愛她的心情，試着在兩人相處的當下透出些許，見她并未因此而退縮，這無非大大地增添了他的自信心，更期待着彼此的未來。

朋友這層身分已經開始模糊，暧昧情愫正在滋長着，是一種戀情開始前的暧昧情感，而這樣的狀況，結果只會出現兩種——

成為真正的情人，另一種則仍只是朋友，情感淡薄的朋友。

他想過這兩種可能，若是後者，他們仍會是朋友，情感并不會随着淡去，但就只能是一輩子的朋友了。

熊靖雪很聰明，他心底想的這些，她肯定也是明白的，不過她想的的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他想了又想，想不出個有把握的答案。

所以，整整八天的時間，他借着忙碌的機會故意拉開與熊靖雪之間的距離，為的就是想用時間與距離來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更為彼此找出那個答案來。

用暫時分開的距離來沉澱這段時間的心情，他想要她明确的厘清，除去朋友這層友誼的喜歡，心底是否真存有着另一股更濃的依戀感，她的情感展現，究竟是因為兩人這陣子總是習慣對方在身旁的陪伴所産生的短暫情感，還是他真心想要的永久。

原本打算的是不見面，連聲音都不去聽，但最終他仍是忍不住撥了通電話給她。

那通電話沒有任何重點，他就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如此而已。

今天，他決定不再掩飾的向她坦白自己長久以來對她的情感。

他愛她，這輩子只想與她在一起幸福地一塊生活着，真心的希望她心底想的答案是與他相同的。

他想要她能接受兩人這樣的改變，變成一對真正的完美情人。

他約了她一塊晚餐，享受着相隔了八天之後，兩人獨占彼此的時光。

看着她盤裏的食物開始變少，範東雨決定等等就找個适當的時機，将原本輕松的話題帶入情感話題裏。

但他不知道的是，相同的想法也在另一個人的心底盤算着，她甚至搶先開口了。

「我要開始約會了。」

「什麽？！」已經送到嘴裏的食物，範東雨只随意咀嚼兩下，便急着咽下再問：「跟誰？」

「朱利安。」

「什麽？！」他瞪直着眼，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昨天在路上碰上了他，雖然才見過一次面，但認出了我，還請我吃了晚下午還打電話約了明天再一塊吃飯。」

明明食物都已經吞到肚子裏了，可此時此刻範東雨只覺得它仍卡在喉嚨裏，要不他怎會發不出任何聲音呢？

「恭禧我吧，我終于找到一個入眼，可以約會的對象了。」

望着那張熟悉不過的小臉，她笑得很美，但好刺眼。

這就是她的答案……

※※LW※※

這是他們的第五次約會。

範東雨不是故意要去清楚計算熊靖雪與朱利安之間的約會次數的，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剛開始正式的約會，次數還不算多，所以他才會記着的，他一直是這麽告訴着他自己。

還有，他絕對不是故意來到他們約好的餐廳裏與他們來場巧遇的，今天晚上他只不過剛好也想吃法國菜，如此……而已。

「一起用餐吧。」熊靖雪與朱利安異口同聲地朝着範東雨說。

發現對方在同一個時間點說出了相同的話語，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雖然是約會時間，但範東雨是兩人共同的朋友，他們誰也沒有任何理由當他不存在，即便他将成為最大顆的電燈泡也一樣。

「當然，有人陪着吃飯才不孤單。」範東雨沒在客氣的，一屁股就在朱利安身适的空位坐下。

從前菜開始，一直到了侍者為他們送上甜點，三人談天說笑好不愉快，熊靖雪與朱利安并沒有表現出排斥約會中突然出現的大電燈泡，範東雨的笑容也自始至終不曾從他的臉上褪去。

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愉快且自然，就連最了解他的熊靖雪都沒看出他真正的心情。

她沒看出他掩在愉快之下的苦澀心情。

雖然他的掩飾達成了目的，但這個事實只讓他的心情更苦悶了。

她專注的目光不再只落在他一人身上，她真心的笑容也不再吝啬，不再只有他這個好朋友可以擁有，她真的不再……是他的。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熊靖雪朝着兩位男士說着，便帶着微笑離開座位。

待她的身影完全離開了視線之後，範東雨便對着身旁的朱利安說：「她是個好女人，別傷了她的心。」

「我不會的。」

「她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但若你們之間有任何不愉快，我一定是站在她的身旁。」

也就是說，日後兩人如果吵架了，不論誰對誰錯，他無條件的在熊靖雪身旁支持她。

朱利安點着頭，一點也不意外聽見範東雨這樣的發言，更沒有因此而感到生氣。

「你跟她是好朋友，不論發生任何事情，你自然得站在她身旁。」他給了範東雨一個笑容，再說：「就像你剛才說的，她是個好女人，只有傻爪才會選擇傷了她的心。」

朱利安的話聽來沒有任何不對，而他也是順着剛才的話題說出口的，但聽在範東雨耳裏，卻讓他有股錯覺。

他這是在指桑罵槐嗎？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知道他愛熊靖雪是嗎？

※※LW※※

「我順路，我送靖雪回家吧。」範東雨仰仗着好朋友的身分這麽對着朱利安說着。

範東雨順路的理由讓朱利安沒有異議的看着熊靖雪上了他的車。

「開車小心，明天打電話給你。」熊靖雪按下車窗，朝着朱利安貼心說道。

「系好安全帶，走了。」範東雨話尾一落，便踩下油門，沒給他們更多的時間說再見。

熊靖雪皺着眉望着開車中的範東雨，不明白他的心情怎麽突然說變就變了。

「做什麽忽然不高興？」她問。

「我沒有不……」聽見了她的問話，範東雨第一個反應便是想否認事實，但明白她對自己的了解，他的否認并不會有任何效力，她不會相信的，所以他沒将否認的話說完，就改口說：「我只是有點擔心妳。」

「擔心什麽？」她反射性的回問。

可範東雨只是專心的看着前方的路況，并沒有響應她的問題。

熊靖雪偏頭想了想，得到了可能的問題答案，于是她再問：「你這是擔心我的交友狀況？」

想起剛才他對朱利安一聲再見也沒說，便踩下油門走人的态度，她知道自己的猜想肯定是對的，所以當他再一次不回應她的話，她有些氣悶了。

「你認為我挑選的男人有問題？」再一次扔出問題，但熊靖雪已不想再看着範東雨，她将目光移到車窗外，也不期待他的響應，因為答案她自己心底已經有了。

不，她挑的男人很完美，她知，而他更是知道。

朱利安是個好人，是個紳士，至少……他是用男人的目光在看着她，而不像眼前的這個男人，複雜之中又帶着連他自己都不懂的迷惑。

還想怎麽樣呢？他都已經做出了決定不是嗎？擁有了新的約會對象，是他的選擇，她是個女人，青春有限，自然不可能傻傻地待在原地等待着他，因為這場等待，落空的機會太大了，她賭不起。

車裏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範東雨選擇無話可說，熊靖雪沒有打破沉默的打算。

這樣令人情緒低落又窒息的沉默就這麽一路持續下去，直到車子抵達了她所居住的小區大門口前。

車子穩穩地停靠着，熊靖雪打開身上的安全帶，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這才用平緩的口吻對着範東雨開口說道：「同樣身為男人，你也明白朱利安是個好對象，所以我打算與他認真交往，如果交往順利的話，他也能是個結婚對象。」

聞言，握在方向盤的大手用力地縮緊着，他很想開口沖着她大喊不可以，但他憑什麽呢？這是她的選擇，她選擇了另一個男人。

※※LW※※

熊靖雪從來沒有這麽對範東雨感到生氣過，可現在她氣得渾身發抖，甚至有打人的沖動。

「所以你打電話要我過來，并沒有任何緊急的事情，只是想要找個人陪你吃飯？」四十分鐘前接到他的來電，當時她正與朱利安打算一塊去晚餐約會，但他在電話裏要求她到他的家裏找他，卻一直不肯說明理由。

她知道自己不該過來的，不過他什麽也沒說，電話裏的語氣又聽不出他究竟是否真的安好，一番不安掙紮過後，她只好對朱利安說聲抱歉，接着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他家裏來。

一觀上她擔心着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擔心着他是否身體不适？各個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狀況，她想過了一遍。

但是……什麽事情也沒有，他老大只是突然覺得寂寞，只想找個人陪他吃飯，而這樣的情況甚至不是第一回了。

「陪我吃飯，妳想吃什麽都行，我請客。」範東雨撐起大大的笑容，試圖掩去自己任性後的愧疚感。

他知道她今天與朱利安有約會，知道自己不應該打出這通任性的電話，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想着她。

但知道是一回事，事實證明了他辦不到，他無法不去想着她，他要她來到自己的身邊。

一次又一次的，他無法控制自己去打探他們兩人何時有約會，約會地點又是約在什麽地方。

熊靖雪不理會他，也收起了自己憤怒的神情，她冷冷地說：「請你別再這樣了。」

她指的這樣又是怎麽樣呢？

他的想法很簡單，他要原地裏等待，抱持着卑劣的心态等着她與朱利安感情走得不順，等着再一次拿着鑰匙開啓那機會的大門。

「靖雪，我們……還來得及嗎？」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我們是朋友，好朋友。」她堅定的說。

這話聽來像是回避了他的問題，但也是換了個方向給出了答案。

「真的……不行嗎？」

他再一次的問句讓熊靖雪的眼眶發熱，她想起了先前他與別的女人約會的情景，可她說什麽都不會讓自己在他面前落淚，她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她的。

「我說，你不能因為一時的寂寞，就說着這些會讓人胡思亂想的話，你根本沒有那樣的意思不是嗎？」不是嗎？不是嗎？

他們之間除了友情之外的情感都必須停止了，她不能為他搖擺不定的心而停下腳步，因為他的心只不過是暫放在她身上多出了他人一些，他終究會收回的。

與其等到那令人傷透心的一天，不如就到此為止，至少他們還能繼續當朋友，在見面時還能真心的給對方一個微笑。

現在她要停止為他反複的傷神，停止自己總為他而浮動的情感。

到此為止吧……

在離開他的屋子之前，她冷冷地扔下最後一句話，「不要再做出同樣的事情來了，不要再讓我對你更失望了。」

※※LW※※

現在并不是冬天，但為何她的心情會如冬日般冷冽呢？

她知道，不就是因為那總是讓她傷神的男人。

不要他總是無故的破壞她與朱利安的約會，不要他故意總是要她懷着一般莫名與不安的心情離開男友身邊，只為了趕到他的身邊。

很好，他沒再這麽做了，他只是用着另一種更可惡的方長來繼續破壞她與朱利安的約會。

很好，真的很好……

晚餐約會，除了她與朱利安，沒有突然的擾人來電，但範東雨這回選擇直接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不意外的，朱利安自然是邀請了他與他們同桌吃飯。

熊靖雪一直要求自己把微笑挂在臉上，不讓心底又是氣憤又是混亂的情緒顯露出來，她不能讓朱利安察覺她在意範東雨勝過他這名男朋友。

但當範東雨不斷地說起與她曾有過的共同記憶和相處時所發生的趣事，提及她上一回成為了他的情感殺手，甚至有意無意的模糊他倆之間那道朋友的界線，她再也忍不住換上了空白的表情。

這樣空白的表情看在朱利安眼底，只當她這是安靜的表現，可看在另一個男人眼底，知道這是她壞情緒的開始。

範東雨知道該要停止自己現在不該有的行為，不該讓朱利安羨慕，甚至是可能嫉妒他與熊靖雪之間的感情，但他就是做不到。

或許是因為她拒絕了他，所以他帶着些許似乎是不甘心的心态，試圖破壞他們今天的約會。

如果，他也能成為熊靖雪的情感殺手呢？

熊靖雪是無心的，但他……可不是無心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曾試着想追靖雪的。」他刻意的對着身旁的朱利安這麽說着，果然成功的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哦？」

正常範東雨準備再說些想挑起朱利安心底不愉快的話時，熊靖雪早他一步的開口了。

「別再說那些五四三的話了，沒人想聽那些。」她半是認真的瞪了他一眼，當小臉轉向朱利安時，很是故意地朝朱利安展露出大大的笑容，硬是明顯地出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差別待遇。

範東雨正想抗議，但她又早他一步再度開口，而這回她說話的對象不是他，而是朱利安。

「這個周末假日，我們一起到南投度假吧，我有個表姑在那裏開了間民宿，我請她留一間房間給我們吧。」

兩個男人都同時注意到她最後一句加重的語氣。

一間房間！

他們也同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打算改變這樣純粹的交往模式，并增進這段情感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