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白葉是個憨厚耿直的,張嘴就要說什麽,被白蘭一個眼神阻止了。

“沒有呀,姑娘。”

阿茶再凝神去聽,卻發現那聲音已經消失了。可她明明就聽見了……小姑娘微微皺眉,有些疑惑地往前走去。

剛走了兩步,那聲音又出現了。

“白蘭姐姐!你們聽!”

這下裝聽不見也不行了,白蘭身形一頓,回道:“姑娘,是那關氏。”

楊安是阮庭舟的心腹,兩個白又是楊安帶出來的,因此對關氏之事多少是知道的。然白蘭方才阻止白葉,是不願影響阿茶的好心情,倒不是想刻意隐瞞什麽。

“關氏?”阿茶一愣,“她還在這府裏?”

阮庭舟只說關氏等人都已經處理好,阿茶因心中怨恨她,并沒有多問她的下場,所以并不知道阮庭舟還關着她。

白葉點點頭:“是的姑娘,仿佛是老爺留着她還有什麽別的用處。”

爹爹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阿茶這才松眉,想了想,又道:“那她……這是為什麽?”

白蘭微微一笑:“老爺說,這是她該受的。”

阿茶一下子便明白了,她什麽都沒有再問,“嗯”了一聲便繼續往前走去。

關氏害死了她娘,毀了她爹,也叫姥姥痛苦了這麽多年,如今這點折磨算什麽呢?各人造業各人擔,她從前做了多少孽,現在就該還多少回來。不過她如今的慘狀,她也沒有任何興趣去看去聽,因為就算将她千刀萬剮,她的娘親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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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阮庭舟起身準備去衙門,阿茶正好想去隔壁,便随他一起朝外走去。

阮庭舟對于閨女這種粘狼崽子的行為十分不爽,但又舍不得拘着女兒叫她不高興,便只得暗暗在心中對狼崽子怒哼。

阿茶不知父親心中所想,見他面色不大好,便有些擔憂:“爹爹可是哪裏不舒服?”

心裏不舒服。阮庭舟默默地想,面上卻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在想事情。”

“這就好,您可要多注意身體,不許太累了。”阿茶這才展顏一笑,而後又道,“對了,我寫了封信給月牙姐姐,爹爹能派人幫我送到邵家嗎?”

阮庭舟頓時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才分開幾日就想她了?”

“是呀,我和月牙姐姐很少有那麽多日不見面的。”阿茶眨眨眼笑了,“不過今日寫信給她主要是為了朝陽哥哥。昨兒在街上我碰見他了,朝陽哥哥也不知怎麽了,才幾天不見就消瘦得厲害呢!我有點兒擔心,所以想與月牙姐姐和義叔說一聲。”

邵朝陽為什麽消瘦阮庭舟是知道的,但他什麽都沒有說,只點了點頭:“好,一會兒你把信給你楊叔,他會叫人安排的。”

說完不等小姑娘回話,便又道,“昨兒我叫你楊叔尋了幾本書,都是些姑娘家愛看的話折子和小故事,他一會兒就會給你送去,你若是覺得無事可做,可以看看書打發時間。或者你想要其他任何東西,都可以與你楊叔說。我吩咐過他,阿茶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叫他務必給你摘回來的。”

阿茶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您也不怕楊叔聽了這話吓跑了,到時候誰幫您打理府中雜事呀。”

楊安是自願為奴,并不同其他人是賣身到阮家,簽了賣身契的。

小姑娘對他的态度越發親近自然了,阮庭舟心中欣慰,清俊的眉眼舒展成畫:“我好幾個月沒發他月錢了,他還沒拿到,不會就這麽走掉的。”

阿茶笑彎了眼:“您這是未雨綢缪,早就算計好了呢?”

“嗯,別告訴他。”

小姑娘頓時笑得不行。

父女倆一路說笑,很快就走到了大門口。

衙門離阮府有些遠,外頭已有官轎在等着,小姑娘笑眯眯地沖父親擺了擺手:“爹爹莫要太辛苦,晚上早些回家,我給您做好吃的。”

趙氏走後,阮庭舟就沒有感受過這種被人牽挂的滋味了,他心頭柔軟成水,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笑着應下了:“好。”

只是他剛欲轉身上轎,便聽得不遠處的巷口忽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十分特別的鈴铛聲。父女倆下意識擡頭一看,卻見是一輛四周挂着八角鈴铛,金絲頂,粉紗簾,外表十分奢華富麗的馬車正慢慢走近。

趕車的是個面容清秀,衣着鮮亮的小厮,見二人朝自己看來,忙挺了挺胸脯,露出了驕傲得意的笑容。

那馬車上挂的鈴铛十分精致,阿茶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阮庭舟以為她是喜歡這馬車,便笑道:“阿茶若是喜歡,爹爹也叫人給你買一輛?”

“這車嗎?”阿茶一愣,忙擺擺手,而後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道,“千萬別,這麽風騷亮眼的馬車,不大适合我這種內斂低調的人呢。”

“內斂低調。”阮庭舟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姑娘嘿嘿一笑:“我就是覺得那車上的鈴铛挺有趣兒的。”

“好,那爹爹叫人給你買鈴铛。”阮庭舟笑着說完便回頭看了看那馬車上的鈴铛,待确認記住是何模樣了,就轉身欲上轎,誰料那已經駕着馬車駛近兩人的小厮見此,忙揚聲道,“足下稍等!”

阿茶一愣,阮庭舟也是身形微頓,朝他看去。

那小厮拉住缰繩,讓馬車在阮庭舟的轎子旁停了下來,而後輕盈地躍身走到阮庭舟面前,飛快地行了個禮:“我見此處是阮府,敢問先生可是三陽縣縣令阮庭舟阮大人?”

阮庭舟挑眉看着他:“我是。”

那小厮朝他鞠躬,而後高興地轉頭對馬車裏的人說道:“少爺,咱們到了!”

“唔?哦,到了啊……”如玉石瓷器般好聽的年輕男聲懶洋洋地從馬車裏傳出,緊接着,粉色紗簾被人一只纖白修長的手撩了起來,一個面容平凡只稱得上清秀,但卻滿身金燦,打扮極為富貴的年輕男子搭着那小厮的手優雅地下了車。

阿茶一看他身上那件粉紫色繡金邊的錦袍便忍不住眼皮一抖,再一看他腰間那根璀璨耀眼,幾乎要晃瞎人眼的金絲腰帶,以及手上脖子上成串兒的金玉飾物,頓時便有種眼睛要脫眶的感覺。

這人是把全部家當都挂身上了嗎?簡直是一個行走的錢袋子!

阮庭舟也有片刻的無語,然縣令大人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此刻倒也沒表現出來,只淡聲道:“請問閣下是?”

那年輕男子張手叫小厮整理了一下弄皺的衣裳,這才從腰間摸出一把玉骨扇,刷地一聲展開,而後眉帶風流,聲音含笑地說道:“在下與阮大人可是神交已久,大人竟認不出我麽?”

神交已久?阮庭舟眸子微動,想到了一個人。

“原來竟是梅家九爺。”

“正是在下。”那男子笑眯眯說完便看見了一旁的阿茶,頓時眼睛一亮,趕忙整了整衣襟,擺出自認為最俊美的姿态,“這位美人是……”

他一臉的風流暧昧,眼神雖看着有幾分輕浮,卻并不見龌龊,阿茶覺得這人和葉紹有幾分相似,心中并無厭惡之感,反倒有幾分遇見了奇葩的好笑之感。

不過阮庭舟就不那麽高興了,沒有哪個父親會喜歡別人用輕浮的目光看着自己閨女。

“這是小女。”

連阿茶的名字都沒說,阮庭舟淡淡道,只是他還沒說完,梅家九爺梅劭已經臉色一變,飛快地朝隔壁淩家看去,見那大門緊閉,并無人看見方才這一幕,這才舒出一口氣,而後忙收起了臉上的風流之色,幹笑對阿茶作了個揖:“原來是小嫂子!方才不知嫂子身份,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嫂子一下子紅了臉,嫂子她爹的臉卻黑了。

“小女還未出閣,梅公子慎言!”

就算已經定親,那也還沒成婚呢!衆目睽睽之下沖着人黃花大閨女叫嫂子,作死麽!

梅劭是上京出了名的纨绔,而但凡纨绔,那都是混不吝厚臉皮的,因此聽到這話,他也不以為意,只長臂一伸勾住了阮庭舟的肩膀,擠眉弄眼道:“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親都定了,這不就是早晚的事兒了麽……”

話還未完,爪子便被阮庭舟不客氣地拍開了,他也不惱,只聳肩對身後的小厮道:“財寶,去淩府敲門,咱們得趕緊進屋先,要不那煩人的死孩子該追上來了!”

“梅公子在躲人?”見他說到這擡手直揉額,十分頭疼的模樣,阿茶忍不住好奇道。

“嫂子叫我阿劭就行。”梅劭忙讨好一笑,而後在阮庭舟忍耐的目光中訴苦道,“可不就是在躲人麽!嫂子不知道,最近我家中來了個特別纏人的小破孩兒,走哪兒跟哪兒,怎麽罵都罵不走,偏偏又有人護着抽不得,簡直要愁死我了!這一大早的好不容易尋了機會将他撇開,我就趕緊逃出來了,再晚點,又得被他纏上!哎喲說到這,我與淩兄本是約好下午才來的,這會兒來得早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話音未落,便聽得馬車下傳來一聲得意的偷笑,梅劭頓時臉色一變,“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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