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依賴

“沈季末，幫我查一個事情。”

“立刻。”

……

蘇芷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坐在床邊，看到許願小臉蒼白，這是兩天沒進食造成的。

不管送來什麽飯菜，她都會扭頭不看，不吃，被問急了才會說上一句。

“髒。”

什麽都髒。

所有人都進門都必須消毒，屋內必須是白色的，不準有任何顏色。

可是唯獨封柒，那樣的樣子在這坐了兩天，許願做的最過分的，也就是無視。

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眼角溢出水來，你看到沒，這就是人心。

幹癟了的感情細胞一旦被重新注入血液，她得到的新生不會是自己。

而是血液所屬者。

是不是所有東西都難逃情字，時間，記憶。

封柒花了十分鐘看完許願的病例，卻要耗費全部精力去消耗。

他行醫多年，什麽病痛沒見過，如今一個自閉症就讓他方寸大亂。

蘇芷坐在一邊，“這是黎歌，許願的主治醫生。”

封柒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垂眼盯着病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甚至于每個标點符號都要看上好幾分鐘才能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

醫者難自醫。

可為什麽他連她也醫不了。

蘇芷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也止不住的難過，上前一步想安撫一下，卻不想被他一把推開，推力導致她直接撞到身後的沙發上。

“呵！想不到當初一向沉着冷靜的封同學也有如此的舉動。”黎歌輕笑出聲，看了眼蘇芷，蘇芷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封柒一把把案例拍在桌面上，房間裏發出一聲巨響，蘇芷沒想到他反應如此過激，當下反倒愣了起來。

“病人沒有徹底痊愈就放任其自由進入社會生活并且封鎖病例，這是你該有的醫責？”

黎歌一點也不把封柒的憤怒放在眼裏，一雙桃花眼看不出喜怒，二人身高幾近無差，一冰一火，卻氣勢相當。

“醫責醫德我從來不在乎，尊重病人才是我的初心。”

黎歌湊上前來，二人視線相對，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封柒眸色漸神，卻咻然一笑，眼裏放着冷光，“也對，我們不是第一次認識，不是嗎？”

話音一落，甩袖離去！

直到封柒離開，黎歌也沒再看上一眼，蘇芷問，“你們認識？”

黎歌坐下來，眉頭輕揚，“巧了，校友。”

蘇芷才不管他們是不是校友，她只關心一件事，“同樣的方法，什麽時候好。”

黎歌對上她的目光，似笑非笑，“不定。”

蘇芷氣的渾身發抖，她一直都看不上黎歌，明明是個男人，卻總是眉眼勾人，全然沒有醫生該有的樣子，如若不是許願只接受他的詢問，她絕對不會正眼看上他半分。

一把拽住他的領口，黎歌也不怒，反倒前傾身子讓她順手方便，“蘇芷，關心則亂。”

蘇芷冷笑，“是嗎？”

黎歌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松開，得了自由便開始活動筋骨，從抽屜裏抽出一分文件，坐到一邊拿着筆勾勾畫畫。

蘇芷咬牙，“你什麽意思？”

“看不出來嗎？”黎歌白牙一閃，笑的絕代風華，“我要工作了，慢走不送。”

看着蘇芷氣到不行卻無從發火的樣子，黎歌嘴角有意無意的噙着一抹笑意，目光卻在落到文件上時開始泛冷。

同樣的方法嗎？

呵。

怎麽可能！

她回到許願的病房，許願擡眼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蘇芷有些難過，她坐過去，輕輕扣住她的手，也不說話。

都快忘了有多久了，好像有三年了吧。

三年前，許願高三還沒讀完，她和沉依當初是很好的朋友，但沉依卻突然出了事，許願認識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她托了無數人去尋找沉依，最後在一個廢棄工廠裏找到她，她安靜的不像話，就像許願剛認識她一樣，冷漠的讓人不敢靠近，她不知道沉依到底發生了什麽，直到有一天，沉依約她出去，許願很開心，她想着沉依一定恢複好了，她們可以像以前一樣好好聊天，可是等待她的卻是一場劫難。

許願在約好的地方并沒有看到沉依，而是一個男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幾乎沒有任何準備，從不可置信到絕望，許願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然，這些也都是蘇芷聽說的，當時的蘇芷因為家庭原因抑郁住在醫院，許願是她認識的病友，兩個人跌跌撞撞一起走了出來，好像确實是這樣，生活□□逸了，都快忘了曾經到底活得有多狼狽了。

手機傳來震動聲，是沉烈，她微微抿唇，“什麽事？”

沉烈剛處理完公司的事，他臨時回來，合作夥伴滕清風好像最近也很忙，他一個人有些累，就很想聽聽她的聲音，“你在做什麽。”

蘇芷已經習慣這樣的沉烈了，明明是主動來找他，卻很少說自己在做什麽，都是問她，各種各樣的問題，她坐在醫院走廊，一眼望不盡，心裏突然很燥，不答反問，“你準備在國內呆多久。”

“不走了。”

蘇芷一怔，沉烈又問，“我在公司，要不要來陪我。”

蘇芷眼角有些濕，她分明是拒絕不了他的，“好。”

蘇芷臨走前給封柒發了條短信，她知道許願是看得清楚的，心裏也依然是有封柒的，如果封柒一直她，她至少不會很寂寞。

封柒拎了些水果來看許願，他剛剛從沈季末那裏得到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削了一個蘋果遞過去，許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了，封柒微微一笑，伸手想要抱她，許願瞪着烏黑卻幹淨至極的眼睛，她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蘋果上，突然松開手，把蘋果扔出窗外，然後一個人縮在角落裏，“髒。”

封柒心上一疼，他搖頭，柔聲勸告着，“不髒的，許願，我是封柒，你過來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許願遲疑，似乎是在想封柒到底是誰，他的眼睛很幹淨，一雙眸子裏只有許願一個人，許願慢慢的覺得心是滿滿的，她微微抿唇，卻不願意邁出一步，最後還是搖頭，“你要做什麽？”

封柒沒有接觸過真正的這樣的病患，但卻很清楚這是好事，他從袋子裏重新拿出一個蘋果，“你不想吃嗎？”

快到飯點了，封柒試圖用食物引誘許願。

許願确實覺得有些餓了，但是她心裏很惡心，“髒。”

“我會洗幹淨。”

許願搖頭。

門突然被推開，是黎枝，許願認得他，擡起小臉對上他的目光，“我餓。”

黎枝無視封柒走過去，他穿着白色大褂，看上去很幹淨，許願拉住他的衣角，這種依賴感是隐藏不了的，落在封柒眼裏像根針一樣紮在心上。

他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剛邁出一步，就聽到身後的許願說，“你要走了嗎？”

封柒腳步一頓，心中卻又無奈嘆氣，跟這樣的許願置氣又有什麽用，算了，等她痊愈了看怎麽收拾她。

轉身一笑，“我出去給你買東西，你想吃什麽。”

“肉。”

封柒，“……”

真是氣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