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茍且事
昭陽被關進屋子已有半柱香的工夫,李家大爺才姍姍來遲。
他是性急之人,心心念念着要把美人據為己有,但銷魂蝕骨香的效用再怎麽也要過上一陣子才能發揮出來。他便先在後院裏安撫了片刻楊淑岚,但沒能堅持多久,心裏頭始終惦記着,最終心急火燎地回來了。
才心神蕩漾地走進門,他就看見昭陽被五花大綁地捆在床上,衣衫淩亂。屋內回蕩着袅袅香氣,光是吸入一口,都覺得腹下一緊。
昭陽見他進來了,嘴裏雖被塞了方帕子,但仍然目呲俱裂地恨着他,嘴裏悶聲悶氣地嗚嗚叫着。身上火燎火燎的,心裏頭也燥熱難當,她被堵住了嘴,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難不成今天就要毀在這裏了?
李義函走近了些,伸手去摸她的臉,那光滑細膩的觸感叫他渾身舒坦。
昭陽卻仿佛被老鼠啃了一般,渾身一顫,嗚咽得更厲害了,渾身都在往床內挪,恨不能消失在這裏。她又驚又怕,悔不當初,為什麽就這麽心軟地跑來看望表姐,還一次又一次。她從未想過那個對她好到心坎裏的表姐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把她當做貨物一樣送到了李家大爺面前。
那些年的感情呢?她們不是姐妹嗎?那些日子裏她縮在表姐懷裏,聽表姐唱着小曲哄她入睡,難道都是假的嗎?
所有關于童年最美好的回憶一夕之間支離破碎。
昭陽想哭,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願意哭,她就是死也要與他同歸于盡,哭哭啼啼根本就是弱者的表現!
李義函伸手拿開她嘴裏的帕子,笑道:“好表妹,他們這麽對你,姐夫看了真是好心疼。你乖乖的,聽姐夫的話,姐夫會疼你的。”
嘴裏得了空,昭陽卯足了力氣破口大罵:“你這個狗東西!畜生不如,強搶民女!我告訴你,我是宮裏來的人,你若是敢動我半分,我讓你——”
話音未落,李義函忽然附身欲堵住她的嘴。他是風流公子,一心相信讓一個女人聽話的最好辦法就是身體力行。還宮裏來的呢,這丫頭口不擇言也不知找些令人信服的理由,居然如此可笑把皇宮給擡出來了。她若真是宮裏來的,怎麽會跑到嘉興來?宮女還能随意出遠門探親呢!
哪知道他才剛碰到昭陽的嘴唇,昭陽就一口朝他的下巴咬了過來,力道之大,簡直像是要撕下他一塊肉。
他哎喲連天地叫起來,猛地推開昭陽,一摸下巴,這才發現已經出血了。疼痛鑽心,氣急攻心的李義函此刻也顧不得什麽憐香惜玉了,一巴掌照着昭陽打下去,怒罵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是狗變的不成?”
昭陽嘴角還有他的血,當下哈哈大笑:“對,我是狗變的,你若是對我不軌,你可小心着點。就算今日我沒把你咬死,你也遲早會被我要了狗命!”
她一聲一聲仿佛帶着血淚,眼眶裏蘊滿了絕望的淚水,卻仍然死死忍着,只硬着脖子對他破口大罵。
李義函心下着急,索性把那方帕子再一次塞進昭陽嘴裏,堵住了就不用聽她說這些話了。他眯着眼睛怒道:“我告訴你,你今兒落到大爺掌心裏,就是長出翅膀,我也不會叫你飛了出去!”
他重重地撕開昭陽的外衣,那件德安在皇帝授意下命小春子送來的鵝黃色繡花群咔嚓一聲裂開了,露出裏面的水紅色繡蓮花肚兜。雪白的肌膚恍若山間白雪,被紅得耀眼的裏衣一襯,越發像是輕輕一觸便會淌出雪水來。
那銷魂蝕骨香也發作的差不多了,李義函只覺腦子一熱,這就要附身一親芳澤。
皇帝自打進了李家大門,就被下人們百般阻撓,他不耐煩地說自己是來找昭陽的,下人們一會兒說着去尋老爺太太來待客,一會兒端茶送水想拖延時間。
他是九五之尊,想找個宮女回去,用得着與這些人啰嗦?只是看在昭陽的面子上,他沒有動怒,只皺眉說:“叫人出來就成,不用客套這許多。”
可好半天過去,下人支支吾吾的,主人家也沒出來。好容易等到後廳裏走出個女子,竟還是個大腹便便的婦人,仍然不是昭陽。
皇帝見她面上有淚,只客氣地點了點頭,也不便多問,只道:“李家太太的表妹可是來了府上?”
豈料那婦人居然雙目蘊淚,幽幽說道:“那可不是?眼下都進了老爺的房了,恐怕明日就不是什麽娘家表妹了,該是咱們李家的大紅人姨奶奶了。”
皇帝一聽,身形一晃,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片刻後才沉聲問了句:“你說什麽?姨奶奶?”
那丫頭瘋了不成?宮裏出的人還想自行婚配,嫁進別家做姨娘?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氣得恨不能摔了桌上的茶杯,但理智還剩那麽點,于是氣極反笑,怒問:“她現在在哪?你家老爺的屋子往哪邊走?”
皇帝氣勢太足,拂袖的架勢簡直叫人感到心驚。
沈姨娘一怔,心想難道事情還有轉機?好,好好好,她偏要壞了那負心漢的好事,叫他吃不了熱豆腐!她帶路,一路将皇帝領到了主屋門前,隔了好幾步的距離,她指了指那屋子:“喏,就在裏面。”
也不問這人是誰,總之能壞了屋裏的茍且之事便好。她不得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那門口的小厮正要上來喝止,皇帝已經走到門口,擡腿便是重重一腳,那門顫了一顫,砰地一聲被踢開。小厮不敢說話,站在一旁木木的,皇帝的視線落在了屋子裏。
屋內的場景叫他血液都凝固了。
那素來言笑晏晏的機靈丫頭被五花大綁在床上,嘴裏塞着破布,外衣已被撕碎,露出了裏間水紅色的兜衣,正嗚咽着悶聲叫喊。一個嘴臉難看的男人就這麽俯身趴在她身上,下巴上還有血漬,被這麽一打岔,又驚又怒地擡頭朝門口看來。
只一眼,皇帝就看清楚了,哪裏是昭陽要做什麽姨奶奶,分明是這表姐一家子要把她吃下肚裏去,剝皮拆骨。
好,好!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他的人!皇帝本就盛怒的心簡直要被氣炸了,一個箭步沖上去,對着李義函就是一腳,直把他踹得滾到了床裏邊,也滾下了昭陽的身上。
見到皇帝,昭陽像是看見了曙光,嗚咽着望着他,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卻始終沒落下來。
皇帝一把拿開她口中的帕子:“你怎麽樣?”
說話時吸入一口氣,他這才發現爐子裏不知點了什麽鬼東西,香氣濃郁,吸入鼻中叫人心頭一陣陣發慌。
他心裏慌,胡亂看了眼她淩亂的衣衫,确定她還沒有被侮辱,略微松了口氣。可她一邊臉高高腫起,顯然是被打了一耳光,嘴唇邊上的血跡不知是她的還是那個男人的,胸前大片春意露了出來,最要緊的是她面上的神情,又驚又怕,于絕望中瞥見希望,竟顯得有幾分癡癡呆呆的。
昭陽想說話,張了張嘴,理智是想要跟皇帝訴苦的,可出口卻是哇的一聲,終于哭了出來。眼淚成災,苦難決堤,所有的擔憂與害怕都變成了孩童般的大哭,不抒發出來根本難以排解心中的郁氣。
不該是這樣的。
那是她唯一的親人,她有多渴望再見到她一面啊!
當皇帝應允了她前來李家探親的請求,她覺得自己就像京城裏的焰火,等了整整一年終于等到了綻放的那一刻。她孑然一身在宮裏十年有餘,終于,終于可以見到親人了。
可當初有多喜悅,如今就有多痛。表姐背叛了她,出賣了她,她險些名節不保,成了這腌臜男人的姨娘。
昭陽痛哭失聲,眼淚像是洪水一樣滾滾而下。皇帝的憤怒在這一瞬間似是被凍住,只看着她那悲痛的模樣說不出話來。
她從未在他面前顯露出這樣的絕望。他還以為她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從來都說着俏皮話,做着有趣的事,滿腦子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成日笑哈哈地站在他面前,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可,可怎麽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皇帝說不出自己心頭是種怎樣的感受,但他很焦躁,因為他太不願意看見昭陽這副模樣了。她就不能一直是那個鬼機靈嗎?這樣的她太陌生,幾乎叫他束手無策。
李義函也爬了起來,照着皇帝就要動手打過去,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着:“哪裏來的混賬,你他爺爺的不長眼,居然敢在大爺面前動粗!看老子不收拾你!”
皇帝從小跟着武将練了些防身功夫,哪裏會被李義函這種常年在聲色場所浸淫的人給打中?當下身形一閃,對着他的心窩子又是一腳,這一腳把李義函給踹到了桌子上角上,桌子一翻,他人也跟着滾在了地上,捧着心窩叫喚連天。
皇帝真是恨透了這個爛人,當下上前對着他的背上又是一腳,跟着一腳接一腳。李家大爺都快哭出來了,哎喲哎喲地在地上亂滾一氣,再也沒了先前的意氣風發。
昭陽支着身子坐起身來,哭着要往外跑,皇帝也顧不得去揍人了,一下子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昭陽!”
他極難得叫一次她的名字,總是那丫頭那丫頭地叫着,就好像她只是個頑皮小姑娘。可如今他這麽叫出她的名字,卻好像心頭也有了別的感受。
她似乎不止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宮女了。
昭陽踉踉跄跄地止住腳步,哭着說:“我要回家……”
可是天大地大,哪裏才是家?陳家不是家,宮裏不是家,表姐這裏不是家,她的家不是早就沒了嗎?
昭陽驀地蹲在地上,抱着身子大哭。
皇帝說不上來心頭是種什麽滋味,只知道像是有人拿着針在戳他心窩子似的,難受得緊。他脫下外衣,将昭陽瘦弱的身子覆住。一把将她抱起來,快步走出屋子,走出長廊,走出了李家大門。
方淮被吓一大跳,皇帝怎的抱着那丫頭出來了?他仔細一看,這才看見昭陽面上的狼狽,衣衫也淩亂不堪。
“我去叫馬!”他眉頭一皺,嘴裏吹了聲口哨,不知什麽地方像是影子一樣變出來兩名暗衛。
他吩咐下去,很快那兩人就駕着馬車回來了,皇帝抱着昭陽上馬,冷聲道:“回陳家!”
方淮親自駕車,也沒來得及去找趙孟言,只“籲”了一聲,揮鞭駕車往來時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