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住那寒氣不斷地往心窩裏鑽。
終于,蘇瑕沒再後退,她微微仰起頭看着他,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雙深幽的眸子眯得寒風四起,蘇瑕終于知道為什麽會那麽冷了。
半響之後,她忽然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看不出半點陰霾的微笑,語氣輕松,像是問起一個經年不見的老友般:“好久不見,顧先生。”
“好久不見……”他停頓了一下,嘴角也學着她勾起,弧度不大,卻填滿諷刺和譏诮,“蘇小姐。”
她也曾為一人笑過哭過 073章 我贈你瓊漿,你還我淚光 (今日更新結束)
蘇小姐……
他喊這她蘇小姐?
如此疏離又陌生的稱呼從他嘴裏說出來,蘇瑕鼻尖竟不争氣地泛酸起來,她連忙別開頭,故作不經意問:“顧先生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如果不先假裝離開,你會下樓嗎?”顧東玦定定地看着她,看着這個在十幾分鐘前發信息說要去愛別的男人的女人。
蘇瑕扯扯嘴角,幹笑了兩聲,想說什麽,但又覺得現在自己無論說什麽似乎都不大好,只好沉默。
十二月的殘冬,小雪紛飛,街道兩邊的大樹被積雪壓低了枝頭,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吹去,雪花便簌簌掉落,砸中了過路的無心人。
顧東玦問:“剛才為什麽不下樓?”
“……沒必要。”
如果面對的是這樣無聲的冷漠,的确沒必要。
但她沒想到,在聽到她回答那三個字之後,顧東玦的眼神驟然更冷了,仿佛她說了那三個字是多麽罪無可恕似的,她幹脆轉開頭,抿唇看着牆角一點虛無。
顧東玦現在就想親口問她一件事:“離婚協議是你簽的?”
Advertisement
蘇瑕輕聲反問,眼角悄無聲息爬上了罕見的譏諷:“你不是希望我簽嗎?”
他設了那麽完美,那麽天衣無縫的局,為的不就是和她光明正大離婚?怎麽現在還來多此一問,是覺得沒能親眼看看她這個先是被人當成工具,又被人當成玩具,現在又成了棄子的人是如何難堪和悲哀,所以很遺憾嗎?
她的話音剛落,手腕就被人抓住,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經被他壓在牆上,他的臉近在咫尺,面色森冷,帶着她從來沒見過的盛大怒氣,蘇瑕很不明白他什麽會這麽生氣?她的話哪一句是不對的?
還是說她沒表現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讓他覺得不滿意?蘇瑕笑了,和他結婚三年,他是多大男子主義的人她比誰都清楚,只要稍稍做了一點讓他不順心的事,他就會不高興。
可,憑什麽要用她的痛苦來造就他的快樂?
蘇瑕不動聲色地掙紮了一番,但只要她有一絲動作,他便将手捏得更緊,手腕上傳來疼痛,但她就是一聲不吭,還牽出一道微笑:“難得今天顧先生你這麽有時間,不如我們去民政局把離婚證辦了吧,省得下次還要再約時間,手續這種東西還是早辦早好。”
森冷的氣流在周遭緩緩流淌,寒意侵蝕人心,腐化了蘇瑕最後一點故作倔強的僞裝,她終于無法再繼續故作無所謂了,神色一松,疲憊又無奈道:“別這樣顧先生,你能不能……能不能總是這樣說話不算數。”
“蘇瑕……”他不知道要說什麽,被蘇瑕打斷了,她放松身體靠在牆壁上,笑着說:“三年前,你向我提出結婚的時候,明明許諾了,說只要我想離婚,你就會放過我的,你能不能不要再食言了?”
“顧先生你是個非常好的人,真的,認識你的,不認識你的,只要知道‘顧東玦’沒人敢說你不好,能力出衆,運籌帷幄,年紀輕輕就是行業領頭羊,誰不誇你一句年輕有為?我也是,所以我對你有很多幻想,很多、很多女人都會有的幻想。”
“一開始幻想你能喊我一聲阿瑕,後來你喊了;我又幻想你能牽牽我的手,後來你也牽了;再然後我開始變得貪心了,我幻想你能抱抱我,能親親我,能在每個早晨笑着對我說早安,能在每個晚上擁着我說晚安,後來這些我都陸續得到了,盡管只有幾次。”
“但人心永遠都得不到滿足的,不是有句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嘛,得到了一樣就想得到第二樣,得到一次就想得到永遠,可你給不了我永遠,我太貪心了,貪心到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算了吧,結束了吧。”
世界上有那麽多感情,有青梅竹馬,有日久生情,有相濡以沫,有舉案齊眉,有我贈你美酒你許我白頭……可偏偏的,他和她,卻在這麽多美好的感情中,選了一個我贈你瓊漿,你還我淚光。
蘇瑕靠着牆,仰着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斷斷續續,含着風雪,慢慢地傾倒這三年來她不動聲色的平靜面容下,所有不為人知的心思。
“顧先生,佛家不是講因果輪回嗎?我上輩子是不是真的十惡不赦,所以這輩子我需要這麽苦,這麽苦……”
不知何時,他已經松開了她的手,她擦掉眼淚,從他身邊繞開,一步一步踩着滿地的落雪,肩膀單薄背影孤單地慢慢往前走。
沒人知道,在剛才和他擦身而過時,她看他的那一眼是多眷戀。
沒人知道,在主動說出那句‘算了吧,結束了吧’的時候,她的心多痛。
那個三年前從天而降,推開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抱着她離開那個魔窟的顧先生啊,終究不會是她的。
蘇瑕跌跌撞撞地出了巷子,在巷子外看到了另一個熟人——蔣樂易。
他站在那裏,輕輕淺淺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上我的車吧,我知道你現在很想離開這裏。”
是,她現在很想離開,這裏的每一縷都有那個人的味道,她受不了,所以她幾乎沒有猶豫的,徑直走過去上了他的車。
“有想去的地方嗎?”蔣樂易側頭問。
蘇瑕淡淡道:“去佛堂。”
蔣樂易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或者理解錯了她口中這個‘佛堂’的含義。
蘇瑕沒看他,但卻知道他的疑惑,于是補充:“寺廟,有佛主的地方。”
蔣樂易微笑了一下:“好。”而後便啓動車子,朝最近的寺廟開去。
冬風拂過,喚開了梅花朵朵,臨近山腳下,便能聞到空氣中氤氲出的薄薄花香,遠遠望去,這座山似被白霧萦繞,山上的古寺暮鼓晨鐘,恍若神府仙地。
蘇瑕站在寺廟門前,那幽幽鐘聲,不知超度了誰,感化了誰,将紅塵世俗皆化作了虛無。
“你這個模樣讓我有點害怕你是來出家的。”蔣樂易站在她身邊,玩笑着說。
蘇瑕低頭一笑:“這裏收尼姑嗎?”
“不收,否則也不敢帶你來了。”
“那不就好。”
蘇瑕走了進去,寺廟內充斥着沉香味,使得煩躁的心情得意平複,心緒漸漸安定。
蘇瑕跪在蒲團上,擡頭仰望着那金身佛像,深深一個頭叩下去,然後拿着抽簽筒開始搖簽,沒一會蒲團邊便落下了一簽,蔣樂易彎腰撿起來——下下簽。
他不動聲色,将簽藏入袖中,将事先抽出的上上簽捏在手中,等蘇瑕站起身時便遞給他,笑問:“求什麽?”
蘇瑕看着那支上上簽一愣,答道:“未來。”
“那一定前途光明。”
人在極度絕望和無助迷茫的時候,總喜歡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此時的蘇瑕便是如此,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的人生路該怎麽走,所以她需要有一顆定心丸,需要有個方向,幫助她擺脫迷茫。
上上簽的簽文解答她已跨過大劫,會迎來轉折,而且會從此一帆風順,好話總是會讓人心情輕松,回程的路上,蘇瑕的臉上有了似有似無的笑意。
“我陪你來了你想來的地方,那麽接下來你要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不準拒絕,我是個商人,不做賠本買賣的。”蔣樂易半真半假威脅道。
蘇瑕靠着車窗看着他,對他的邀請不置與否,她問出了一直以來很想知道答案的問題:“蔣先生,那個告訴你上古集團競标的底價的人,是周芷凝吧?”
蔣樂易緘默。
蘇瑕收回看他的目光,移到窗外去:“是不是她無所謂了,反正我和顧先生已經沒可能了,問不過是随口問問,就當是我最後固執吧。”
像是斟酌了許久,他才說:“對不起。”
“沒關系。”蘇瑕說得很幹脆,“我不在乎了,路邊能停車嗎?把我放下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蔣樂易一愣,旋即搖頭:“這個路段很少有車經過。”
“沒關系,我認識回去的路。”
蔣樂易還想再說,蘇瑕卻再也維持不住那表面上的淡定,怒氣隐隐道:“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