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集(上)

蛋糕口感極好,疏松香甜,入口即化,阿斯蒙蒂斯一口氣吃了半個,不好意思地停下來,用小眼神瞅瞅黎帕,仿佛在問要不要。黎帕難得沒有客氣,直接将剩下的蛋糕拉到面前,幾口吃完了。

阿斯蒙蒂斯含着叉子,看着最後一點消失在對方口中,突然反應過來,兩人……

好像共用了一份蛋糕。

記得黎帕還是托尼的時候,說過他正失業,資金緊張,原來不是借口,看看現在,連兩個蛋糕都買不起,聯想之前他總想将排骨藏到冰箱的舉動,他深深為明天的夥食擔憂。

為了生活質量,阿斯蒙蒂斯隐晦地問:“你去商店裏買食材的時候,可以用微信付賬嗎?”

黎帕不明所以:“可以。”

“下次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分擔夥食費。”

黎帕:“……”美食果然能帶來好運氣!

對于天降之喜,他一向受之坦然,絲毫沒有提醒對方“分擔夥食費可以發紅包,也可以微信轉賬”的意思,而是飛快地敲定了時間。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立下契約——算了,如果艾斯真的想違約,還得反過頭來想怎麽銷毀自己的契約書。

這一連串的情緒,他從未掩飾,奈何對方像個絕緣體,每每能恰到好處地回避開他熱烈追逐的眼神。

“滅世者的事,也許我能提供一點線索。”

黎帕拿起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如你所知,董宏宇是第六位滅世者。之前的五位,分別是年老的中國工程師、奧數競賽的美國冠軍少年、年輕的英國女貴族、中國職業技術學院的中年教師,以及一位老年的瑞士銀行家。至今為止,除了女貴族,餘下的四人都過世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工程師死于酒精中毒,冠軍少年死于車禍,中年教師發生心肌梗死,老年銀行家是因為常年疾病纏身,無法忍受痛苦,選擇了安樂死。他們死亡前後,一直受到天堂與地獄雙重監控,确定沒有受到任何的人為幹預。”就是說,都是自己死的。

阿斯蒙蒂斯目瞪口呆。

為什麽滅世者比普通的人類更加脆弱?

靠他們毀滅九界真的靠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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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過來想:假設滅世者有意識,它或許發現了這群人類不靠譜,所以才離開?

阿斯蒙蒂斯又問:“唯一幸存的女青年又是為了什麽成為了前任滅世者?”

黎帕無奈地嘆氣:“這正是我們想知道的。我調查過五個滅世者的家庭關系、社交背景和生活經歷,彼此毫無交集,沒有加入同一個組織,互相之間沒有共同接觸過的人,甚至沒有登錄過同一個網站或app。工程師和教師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國家,卻從未抵達過對方的城市。他們就像是随機抽取出來的。”

阿斯蒙蒂斯推測道:“有沒有可能……滅世者是一種意識體,能夠附身人類?”

“經過天堂與地獄多位專家的鑒定,目前認為滅世者身上沒有出現過其他的意識體。”黎帕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如果有,那一定超出了天堂與地獄認知的範疇。”

阿斯蒙蒂斯反問:“這不更符合滅世者的特征嗎?”

連神都無能為力。

黎帕說:“假設如此,但被附身的人類要如何毀滅世界呢?”

阿斯蒙蒂斯被問住了,悶悶不樂地托住腮幫,對着吃空的排骨盤子發呆。

這樣的艾斯可愛得讓人心疼,恨不能再做一盤椒鹽排骨。黎帕幹脆這麽問了:“晚上想吃點什麽?還想吃椒鹽排骨嗎?或者換換口味,做糖醋排骨?”

阿斯蒙蒂斯抓住了一點想法,正在成形,被他一句話給打破了,不由皺了皺眉:“天使……不能認真的做任務嗎?”

黎帕很無辜:“我剛剛才認真地分析過。”

阿斯蒙蒂斯搖頭:“你這樣不行的。”

有人會生氣。

“他”做事一向認真,最讨厭這種渾水摸魚的行為。

但,那個“他”是誰呢?

阿斯蒙蒂斯的後背緩緩靠到椅背上,仰起頭,承受又一波襲來的頭痛。但這次,他早有準備,在疼痛的同時,死死地保持着理智,拼命地辨認着腦海裏驟然冒出的亂糟糟圖像。

一串英文掙紮着想要沖出來……

“拉……”

仿佛誰在腦海安裝了定時炸彈,出聲的剎那,開關開啓,所有的圖案與線索都炸成了花白。

他側身倒了下去,落入一個溫柔的懷抱。

黎帕擔憂地抹去他額頭的冷汗,手指在太陽穴的位置輕輕按摩,想減輕他的痛苦,但收效甚微,阿斯蒙蒂斯這次發作得尤其嚴重,徹底暈了過去。

醒來時,人已經躺在沙發上了,頭枕着黎帕的大腿,腦袋被一只手輕柔地撫摸着。

……

阿斯蒙蒂斯一下子坐起來。

黎帕神色自然地問:“好點了嗎?”

被人撫摸腦袋的溫柔觸感已經很久不曾感受過了。

堕落之後,親近的朋友只有暴怒魔王阿巴頓——從罪名可知,他并不是個會溫柔撫摸腦袋的人。

阿斯蒙蒂斯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呆呆地沉思了會兒,才端正坐姿,對他說:“謝謝。”

黎帕正暗戳戳地回味着手指殘留的觸感,表面依舊人模人樣的:“應該的。作為共事的夥伴,我認為你不能放任自己繼續疼痛下去,要盡快找到原因。”

阿斯蒙蒂斯搖頭:“我還有任務。”

“身體更要緊。”

阿斯蒙蒂斯抿了抿嘴唇,不想說又不得不說:“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想做好。”盡管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但是,自從來到了人界,尤其是這座城市以後,內心總有個堅定有力的聲音在說,要認真完成每項任務。

黎帕語塞。他眼巴巴地看着阿斯蒙蒂斯走向房間:“你去哪兒?”

“我要找個地方,安靜地想一想。”

“……其實,我還有個想法。”黎帕站起來,态度跟着嚴肅起來,“之前對滅世者的分析,都建立在我們是旁觀者的角度。如果把他們聚在一起,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斯蒙蒂斯停下腳步,轉過頭,認真思考他的提議:“聚在一起?”

“比如已知的滅世者,英國女貴族和董宏宇。”

阿斯蒙蒂斯終于知道自己腦袋裏一閃而逝的靈光是什麽了:“而且,現在一定出現了一位新的滅世者。外面的世界找不到共同點,我們可以探尋他們的內心世界。”

黎帕輕聲地自言自語:“但我并不想你離別人的內心太近。”

阿斯蒙蒂斯:“……”

不好意思,這個距離……真的能聽見。

為免他做出更多令人尴尬的事,阿斯蒙蒂斯将“劫持”貴族女青年的任務交給了他。

“你也可以拒絕。”他非常民主地說。

但,靈魂早已失去了民主和自由,心甘情願被俘虜的黎帕當然不會拒絕,不但不拒絕,走之前還貼心地訂好了晚上的外賣。

阿斯蒙蒂斯并不能保證自己晚上趕得回來,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現任的滅世者。令人絕望的是,他離開公寓,才想起……人界其實很大。

……那就沒必要錯過晚餐了。

他搜尋區域暫時限定在附近幾座城市。

臨近傍晚,一無所獲的阿斯蒙蒂斯從城北繞回來,一直瘋狂轉圈的滅世者指針突然卡住,過了會兒,堅定地指向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大樓。

它還非常眼熟。

大樓裏,有人正為自己的命運,努力拼搏。憋尿事件以後,應龍山的牌運就像憋住了,怎麽打都輸。為了解封自己的運氣,他請教了本地知名的風水師,得到了“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的建言。當下就約齊當天的牌搭子,在小會議室裏開了一局。

說不上是心理作用還是風水作用,總之從第一圈起,他的兩只手就像開了光,想啥摸啥,眼見着打掉六條就能聽起清一色,他來不及興奮,牌友們又毫無預警但似曾相識地……憑空消失了。

他嘆了口氣,放下六條,郁悶地看着出現在對桌的俊秀男子:“就不能等我糊了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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